天命不可為（二十三）
赤城的夏日極熱，百姓們大多都過起了日夜顛倒的生活，晚間夜市熱鬧非凡，尤其十里小吃街，燈火通明，通宵達旦，煙熏火燎中，香氣瀰漫，是棠梨最愛來的地方。
棠梨捧着一小碗臭豆腐，幾次三番試圖讓蟄龍神君嘗一口，至今一次未能成功。
“熏魚蛋？”瞧着不像是魚子，一顆拳頭般大小，五顏六色，渾圓的，就跟七龍珠似的。
又是新鮮小吃，這是棠梨每隔一段時間必來夜市的動力之一。距離第一次公佈上榜名單已經過去二十年了。二十年間，不少妖族和魔族來到赤城，隨之而來的，是各地各族的美食。
“寶寶要來一個么？”老闆娘笑眯眯的招呼，瞧着兩面生的小夥子，眨眨眼，“新店開業，打三折。”
“哎！怎麼我們才打七折！”
“我樂意，白送我都願意！”王爺和神君又出宮了！這次是兄長帶幼弟模式呀~小王爺真可愛！！！！
老闆娘是個人類女子，脾氣略火爆，轉頭又跟松針煙籠前的丈夫道：“挑幾個好的。”
他丈夫應是個章魚妖，雖然人妖通婚有違天和，但棠梨也沒有明令禁止，赤城這類夫妻最近多了起來。只見那章魚，六隻手掄出了虛影，不大一會兒就熏了好些蛋。
“寶寶~您的熏蛋~”老闆娘這話音裏帶着一股子說不出的寵溺味道，瞧了眼面無表情的蟄龍神君，悄悄沖棠梨眨眨眼，“這個蛋又嫩又滑，沒有一絲腥味兒，寶寶可以給你哥哥嘗一下~”
呀——！！！！占王爺便宜好爽！！！！
棠梨默默掏錢付賬，總覺得她發現了.......
如今棠梨出門，都得用上易容術了。可不管棠梨和飛塵變幻成什麼模樣，赤城的百姓總能認出來，其他外地來的，愣是雲裏霧裏，什麼都瞧不出來。
棠梨有問過大臣們，到底是怎麼瞧出來的。他家師尊的幻術耶，這世上應該沒人能看破吧！大臣們個個笑的如同便秘，萬分欠打。誰會說呢？說了，豈不是再也見不到‘驕縱少爺酷隨從’，‘寵溺主人乖小喵’，‘威嚴父親頑劣兒’等等一系列雙人模式。大家都還等着，哪一天他兩豁出去解鎖‘溫柔丈夫美嬌娘’、‘情比金堅小姐妹’等等一系列模式呢~到時候，全城百姓，一定一定會裝作完全認不出來！
這對師徒哪裏能想到赤城百姓竟是抱着這種磕CP的心思，每日追更新呢！
兩人一路又買了好些吃的，有的沒打折，有的幾乎白送，捧了一堆吃的，周邊長椅都已經坐了人。飛塵瞧他四處張望，顯見是找不到坐的地方，伸手攬着他的肩膀，低聲道：“抱好吃的。”
轉瞬間，眼前的景象就變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他們腳下，兩人站在一處高樓房頂，瞧着萬家燈火。
棠梨果真叉了一顆魚蛋遞到他家師尊嘴邊。
蟄龍神君瞧他一眼，低頭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口。
“不錯。”確實如那老闆娘所說，鮮嫩軟滑，沒有一絲異味。
棠梨眼角彎彎，也湊過去咬了一口。
遠處是人聲鼎沸，而這一處卻寂靜無聲，星空之下，仿若只有他們二人。棠梨突然道：“師尊，你喜歡赤城么？”
“沒有那麼多閑雜人等的話。”
沒有說不喜歡，對於蟄龍神君來說已經極為難得。棠梨好似看到了希望，柔聲哄道：“師尊，沒有什麼會一成不變。如今的赤城就是將來的人界，等到我們去天庭，整個人間都會變成赤城，與曾經的人間相比，是不是更好些？”
只要提到將來，想到他們會永遠呆在天庭，飛塵的心情就會很好。“且看你能弄成什麼樣吧！”
自然是越來越好啊~
師尊你那麼懶的性子，不給你整到你當甩手掌柜都能如常運轉的地步，我又怎麼能放心走？
忙裏偷閑一日，棠梨又要面對如山的公文。
蟄龍神君再也不是以前的浪蕩人了，他家小徒弟有任務交給他。二十年前，榜上四個凡人被殺，蟄龍神君的任務就是關注所有上榜的生靈，找出暗中下手的那個‘人’。
但棠梨也沒有想過讓他家師尊太煩，第二次公佈名單就直接隱去了凡人的名字，公佈的各個武力爆表。
暗中那‘人’若真有那膽量，找那上榜的修士妖族們！一個個都不是善茬兒！
此招一出，殺人奪位銷聲匿跡十幾年，直到三年前，又隱隱有了跡象。
“師尊，這是最後一批了。”棠梨遞過去一份名單，上面共三十三位，“此次公佈之後，那‘人’肯定會再出手。”
蟄龍仙君看也不看，照着在封神榜上抄了一遍，五洲各地，凡上榜者，皆在天空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無不欣喜若狂。
“找到那隻鬼，師尊便去殺了！”其實蟄龍神君心裏是想直接殺到鬼界去！他覺得小徒弟這法子實在太迂迴！既然知道了是鬼界來的，直接到鬼界將所有渡劫期清掉不就完了。
蟄龍神君的辦事風格就是這麼的粗暴直接。
其他任何事都能這麼簡單化，但這次不行。
鬼界，是棠梨留給正神們最後的考驗。沒有誰的飛升是輕若鴻毛的，人界的一切考驗都不過是爭一個上榜的資格，而飛升是心境，是勇氣，是看破執念，是捨身成仁。
唯有如此，才能得天道認可。
果然，三月之後，蟄龍仙君通過封神榜迅速察覺異樣，同時鬼界蕭家老祖傳來消息，有一老鬼偷偷出了鬼界。
之所以用‘偷偷’兩個字，是因為鬼界如今也有了一些自己的規矩。各世家宗門在鬼界都有自己的勢力，得知鬼修也能上榜，便開始約束鬼界弟子，但鬼界自成一界，天道都難以探查的地方，棠梨就更加觀察不到了，需得鬼修入人界才可。
如此，便有了鬼修入人界的諸多資格和規矩，其中一項便有作惡者，不得出鬼界。這個規矩大多數時候都是有用的，但鬼界從上古時期就存在的鬼修便有好幾個，每個都有旁人不知的手段，若真想悄悄送幾個鬼出去輕而易舉。
這次之所以被蕭家老祖發現，那也是人家為了棠梨那句承諾，甚至停了修行，一刻不放鬆的盯着鬼界，這才發現了。這剛發現，就迫不及待的傳信給棠梨，正巧又與封神榜異樣碰上，這就准了！
等了二十年，總算是找到那傢伙了！
老鬼顯然沒想到，自己剛出手就被得了個正着。明明是遠在萬里之外的人，出現的毫無徵兆，甚至他連一絲空間波動都沒有感受到。這便是神明的力量，身隨心動，言出法隨，真是令人......
“師尊！”棠梨急忙大喊，飛塵微微垂眼，盡想着在他眼皮子地下自盡？未免太可笑。
老鬼瞬間就被拉進寫意境，只見他死死低着頭，強制自己停止思考，心中腦海一片空白。
一個知道‘寫意境’的‘故人’。
蟄龍神君略略有了點興緻，先是抬手捂住自家小徒弟的雙眼，隔絕他的五感，接着，另一手直接捏住那老鬼的天靈蓋，搜神！
只聽‘寫意境’中響起一聲慘烈至極的嚎叫，不過眨眼之間，那老鬼便煙消雲散。
“回去了。”
“師尊發現什麼了？”
蟄龍神君邪肆的勾着嘴角，“一個故人。”
這次是真的故人。並且給了他一個很大的驚喜，他決定，這一次一定讓她消失的乾乾淨淨。
師尊的故人......棠梨想，他家師尊這一世哪裏來的故人呢？必是上一世的......又或許是上上世。
“糖糖，人界已有十三個渡劫期，可以攻打鬼界了吧。”
自神器出世，天道對修真者的禁制便有所鬆動，常年困與大乘期巔峰的修真者們，三十年間，紛紛突破了，如今已有十三位了！可畢竟才突破，正常人都是要閉關鞏固境界的，他們又不像自家師尊，或者蕭安仙君，突破就跟喝水似的。
“師尊為何這麼著急？”
“師尊不是着急。”
是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