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爾虞我詐也是江湖

第4章 爾虞我詐也是江湖

秦恆充當馬夫的這輛豪華馬車車頂之上,先前涼亭外的那名長相清秀,明眸皓齒的“少年”背刀客,此刻正四仰八叉躺在上面,三下兩下啃掉一個桃子,張嘴一吐,那顆桃核就像一隻離弦的利箭,瞬間沒入官道右側的密叢中。

“啊……”

三聲慘叫傳出,跟隨兩里地,準備伺機而動,干慣殺人奪寶勾當的幾名悍匪,被一顆桃核穿透三人眉心,當場斃命。

“小子,是不是你這出行的陣仗不行,勾不起那些所謂高手的興趣,一路上儘是些不入流的蟊賊,殺的都有些膩了。”

少年這一張口,若是有其他人在場,定會嚇壞,明明是少年稚嫩的模樣,說話聲音卻是蒼老無比。

“前輩,這也正說明了你的王霸之氣太強,讓那些宵小之輩不敢輕易冒犯。”秦恆揮鞭用力抽了下馬臀,笑道。

秦恆卻明白,世道如此,即便那些高手也知道,膽敢如此大搖大擺上路,且不怕錢財外露的人,用屁股想也不是好惹的。

“那也是”真實年齡早超一甲子的清秀“少年”美滋滋的笑納了。

“前輩,趕了三天的路你肯定累了,等到下一個城鎮,我肯定給你買幾壇好酒喝。”秦恆道。

少年只是“嗯”了一聲,又緩緩道:“別想拿幾壇破酒來套老夫的江湖故事,老夫不吃那一套。”

“晚輩絕無此意。”秦恆默默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嘴硬道。

“哼,更別耍那些彎彎腸子,來探老夫的底。”少年冷哼道。

“不敢,不敢。”被說破心事的秦恆連忙否認道。

至此之後,接下來的行程中,秦恆似乎真放下了去探知這老傢伙底的衝動。

————

海天一線,如條白練切割天地的壯景,是要站在觀海城十五裡外大羅峰白雲觀紫荊塔頂觀看,才夠震撼。

因此,白雲觀慕名而來的觀海遊客特別多,連帶着白雲觀的香火鼎盛程度,比之天下第一道觀太白觀,亦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俗話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多的地方就有故事。

故事有好有壞。

白雲觀有棵悟道樹,據觀中道人說,有兩百餘年歷史,頗通靈性。樹不高,大概只有五六丈的樣子,卻很粗壯,要三四個成年人合抱才能圍一圈,並且枝繁葉茂,是個夏日納涼的好去處。

此時正午,遊人大多都去用膳,大樹下稀稀拉拉幾個人,就顯得有些冷清。

然而,從上午開始,就有幾人來到樹下,鬼鬼祟祟圍在一起,嘀嘀咕咕說了半天。直至有一男一女離開,幾人才相繼散去。只是沒多久,最後離去的三人,又在樹下重新聚集。

“馬大哥,真有你說的一馬值千金?”尖嘴猴腮的小個子眼中浮現的儘是貪婪光芒。

“當然,如今的江湖上已經傳開了,五匹汗血寶馬,拉着一輛豪華馬車,從西南而來,現在距離觀海城不過百里,所以我猜測這輛馬車會經過觀海城,光是幾匹馬都價值五千金,那麼馬車裏無論是人,是物,最少值這個數。”說話的是一個看上去三十餘歲,相貌堂堂的青年男子,他伸出兩手在其餘兩人眼前晃了晃。

“一萬兩黃金。”另一名相貌平平的青年,驚喜道。

“至少十萬兩,黃金。”姓馬的男子搖頭道。

對面兩人驚呼出聲,過了許久這二人才稍微平復激動的心情。尖嘴猴腮的小個子眼睛骨碌碌一轉,試探問道:“馬大哥,那得到的銀兩,我們分成五份?”

馬封嗤笑一聲道:“黑鍋就有,分錢就沒他們的份,我們三兄弟平分。”

那二人立刻眉開眼笑。

“如果我之前沒有看錯,那黑的像個泥鰍的敦實小胖子,是個武藝不俗的高手,只是人傻了點,說什麼闖蕩江湖,就要行俠仗義,腦袋進水的傻帽。”馬封諷刺道。

他頗為惋惜道:“叫作阿霞的女子,長得確實有幾分姿色,也有些功夫底子,就是一根筋,腦袋不會拐彎,跟着我們可能會壞了大事,跟着那胖子,或許能發揮不小的作用。”

“馬車的主人既然敢如此明目張胆的招搖過市,定然有高手隨行,憑我們幾個想啃下這塊硬骨頭,想來不易。因此我之前才哄騙那胖子,說那輛馬車上都是不義之財,作為俠士,就是要劫富濟貧。讓他去做這個出頭鳥,牽制馬車上的高手,我們好渾水摸魚。財我們收,鍋他與那丫頭背。”馬封笑容和善道。

“高,實在是高,小弟佩服。”尖嘴猴腮的王義恭維道。

相貌普通的胡磊若有所思。

————

大羅峰下山路上,一個十八九歲,長得黑不溜秋,給人憨厚感覺的小胖子,瓮聲瓮氣道:“阿霞,等我奪下那輛馬車,所得的錢全部給你,這樣你就能請動那個見錢眼開的鬼醫黃三手為你太爺爺治病。”

阿霞是個十六歲的少女,乾淨的面容,靈動的眼睛,配合嬰兒肥的臉蛋兒,如鄰家小妹妹,呆在一起讓人感覺很舒服。阿霞俏皮眨了眨眼睛,一笑宛若銀鈴聲響,她感激道:“謝謝”。

現在這一刻,阿霞與那三人相處時簡直判若兩人,既靈動又有生氣,一看就是個聰慧的姑娘。哪裏還有半點一根筋,咬死理的執拗姿態。

“那三人呢?”阿霞道。

“呃”庄狻撓了撓頭,看上去是絞盡腦汁,有些糾結,最後他憨笑道:“聽天由命”。

二人會心一笑,憨厚胖子庄狻眼中閃過一抹狡黠。

————

七歲時,秦恆跟隨爺爺練武,爺孫二人中場休息,去往水缸舀水喝時,秦恆看着水缸中的自己,問了爺爺一個埋藏心中許久的問題。

他天真無邪道:“爺爺,江湖是什麼樣子?”

秦山河捋着那還只是花白的鬍子,想了許久,笑着道:“江湖啊,就像這一缸水,不動如鏡。”

爺爺拿水瓢在水面晃了兩晃,缸中水漣漪頓起,他又道:“動起波瀾復歸平。”

那時的秦恆懵懵懂懂,根本不明白爺爺的意思,就只是一個勁的盯着水缸看,想在裏面看出一個江湖。

爺爺則在一旁捋須大笑。

等到長大些,他覺得爺爺那時或許說的是,江湖什麼樣?需要他親自去體驗。

十六歲前,練功、讀書,夜晚躺在草地上,望着漫天星星時,秦恆的夢想就是走出虎丘城,策馬闖江湖,好不快意。

十六歲進入軍伍,金戈鐵馬,六年戎馬生涯,男兒錚錚換鐵骨。

然而,秦恆心中的那個江湖夢卻不曾淡去一分一毫。

秦恆一笑赧言:“老吳,我這也是沾了你的光,讓我在江湖走一遭。”

當秦恆思緒亂飛時,馬路上一個黑不溜秋的胖子,被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姑娘攙扶着,踉蹌往這邊跑來。

眼前距離不過七八丈時,那胖子似乎極為費勁的扯着嗓子喊道:“兄弟,別往前走,有伙賊人要殺你。”

然後胖子就見那輛比他想像中還要奢侈的馬車果真停步不前。他低頭對身旁的姑娘小聲道:“阿霞,這一票,值!”

姑娘面不改色,腳下步子卻加快了幾分。

馬車上,秦恆笑意玩味地“哦”了一聲。

馬車頂,“少年”蒼老地聲音響起“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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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雨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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