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秦淮八艷
董婉斜倚在窗檯邊,瞧着外面人聲鼎沸。
她所在的南京教坊司就坐落在秦淮河的沿岸,兩岸河流蜿蜒,曲折迴腸。沿岸有一些賣東西的小販挑着擔子來到這裏,藉著教坊司的噱頭賣一些首飾胭脂。
一些公子為了討教坊司里的女人們開心,總是先買上一兩件首飾,再進教坊司。哄得教坊司里的鶯鶯燕燕好不開心。
董婉從那天下船開始算起的話,她已經來這邊半個月了。她在這裏的藝名“董小宛”。
就跟那位在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秦淮八艷中的一位完全重名。相貌是頂頂的好,可是世人稱讚“面暈淺春,纈眼流視,仙姿玉色,神韻天然。”
慶幸的是,所處的朝代倒不是明朝,不然她就直接投江殞命了。
明末清初的董小宛,為了自己編織的愛情美夢嫁給了一個落魄寒士冒襄,作為小妾,跟着他逃亡八年,最終慘死在家中。
一代美人香消玉殞,一路坎坷,一路血淚。
前世因為她的名字裏也有董和婉兩個字,嘗嘗讀到史書的時候,為這個女人的凄慘身世扼腕痛惜。
雖然自己這具身體的前身和董小宛的身世類似,同樣是蘇繡的鐘鳴鼎食之家,隨着父親的去世家道中落,為養活自己被迫把自己賣到了青樓陪笑。
可是歷史的走向卻不同,她所處的朝代是梁朝。雖然是剛剛建立幾十年的國家,發展卻是蒸蒸日上,處在盛世之中。
得知這個事實,董小宛才勉強穩住馬上就要投河的身形,撤回了馬上就要踏入到奔流河水中的腳。
像董小宛那樣處在朝代更替的大變局中,無論是想如何維護住自身,都是一件難事,不幸事。
國破家亡,舉國維艱,一個小小的樂妓,能有什麼力量。
所以,不幸中的萬幸,她又降生到了一個盛世。
過來的第一天,她認識的第一個女孩子,那個頭上綰着兩個小髻,恭喜她花船夜遊的第一晚順順利利的姑娘,是她的侍女,名叫小梅。
在這教坊司中照顧她的一應吃穿住行。
人倒是和善可愛的緊,就是有些莽撞。
這不,又冒冒失失地推開她的房門,大大咧咧地喊着“小姐小姐,別再對着窗外下神了,嬤嬤叫你下去彈琴呢!”
董小宛無奈的拿上自己的琵琶,給自己略顯暴露單薄的上身,添了一件紫色的薄紗。朦朦朧朧,更顯裏面的肉色玲瓏,增添韻味。
眉頭都皺了起來。
一開始到這個世界來得知自己的身份之後,鬱悶了好久。
又想起閻王的話,前半輩子就是和男子親親抱抱舉高高,她還真的挺害怕。自己難道連戀愛都沒有談過,就要開始和一種男人有肌膚之親了。
所幸,這不是她的檔次。
沒錯,她在這江南教坊司中是最有地位的一批名妓中的一位。
平常的主要工作,和公子們對對詩、吟吟畫。有事也下場彈彈琴。
總之,就是賣的只可遠觀不可褻瀆的“得不到”。
董婉她來的第一天就是花船夜遊的第一天,意思就和現代的出道差不多。
公告天下的男人,秦淮河畔有這個個才華橫溢的女子以後就要在這秦淮河畔賣藝了,請大家來多多來觀賞捧場。
說到底,才氣就是名氣堆起來的。越多的人追捧她,她的身價就越高。
第一天,七個男子與她同游花船的風流逸事已經傳揚了出去,她的名氣在這美女如雲的秦淮河也是頭一份的。
這幾日不停的在眾位公子家裏流連賣笑、彈唱作詩。簡直就和現代的女子團體在全國各地趕通告一模一樣,根本就歇不下來。
猶抱琵琶半遮面,董小宛小步挪下了台階,如步步生蓮般搖曳生姿。
剛剛下了一半的樓梯,底下的賓客就已經開始給她叫好,吹口哨、喧嘩的公子們不計其數,擠滿了整個教坊司的大堂。
甚至還有一些男子已然婚配,兜里沒錢,就擁躉在教坊司的門外,等着聽董小宛的琵琶是如何的驚艷,回去也好和自己的酒肉朋友有談資。
連教坊司前面的街道都已經堵的水泄不通。
董小宛緩步上台,今天她在額間貼了花鈿,又在眼角兩旁描了斜紅,選了一個粉嘟嘟的顏色點了朱唇。
好一個明艷動人的美人,一眾公子彷彿酒不醉人人自醉,醉倒在了董小宛的石榴裙下。
想想自己前世一模一樣的樣貌,掩蓋在厚厚的眼鏡片、沉重的劉海和總是因為學習不太重視的油膩的頭髮,董小宛覺得自己前世真的是暴殄天物。
果然女人就是要打扮。
款款坐在堂下檯子的正中央,四周都有賓客,有錢有勢的自然可以坐在董小宛的正面,瞧着她的面容聽她彈琴。
一些來的晚的,就只得坐在檯子的後方,觀賞董小宛婀娜的身姿,而看不見她美艷的容顏。
董小宛坐下,調整了一下自己紫色的薄沙外罩,不至於彈琴的時候使不上力。可這衣服一撩,真是撩人不自知,一眾男子的眼睛都給看直了。
左手隨意的放在品相上,右手掃了一下四根弦,試了一下音。
黛眉皺了起來,四弦的音低了,用右手舉起來轉了一下琵琶上方的軸。
手臂高高的舉起來,紫紗自然就順着滑膩的胳膊漏了出來,一節小臂如蓮藕般白皙細膩,幾個男子忍不住吹了口哨。
調好了音,董小宛準備給賓客彈一曲春江花月夜。
琵琶是她前世就很熟悉的樂器。她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就去考了琵琶的十級。尤其是九級曲目春江花月夜因為彈起來唬人,她憑着這首曲子去不少比賽拿了獎。
琵琶的聲音清脆悅耳,“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琵琶獨奏最是引入注目,使人沉醉。
一首曲子鏗鏘收尾,眾多賓客還久久不能回神,沉浸在琵琶的餘音中不能自拔。
停了許久,底下才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有的人甚至拍大腿叫好,整個教坊司的氛圍以一首曲子的精彩收尾達到了高潮。
大家捧場,董小宛自然也開心。笑得明艷動人,抱着琵琶起身,用另一隻手蓋着自己得抹胸,給四周得各位賓客依次鞠了個躬。
底下的眾位男子也都站了起來,應和董小宛的美人多姿,給她擊節叫好。
這種時候,如果有人陰沉着臉,就會在一眾人裏面顯得格格不入。
比如說那個門口端着茶水一臉嚴肅的小廝正陰沉沉的盯着她。
董小宛聽說過他,因為這個小廝比董小宛來江南教坊司還要晚。
他本來是內閣首輔楚世茂的嫡子楚善誠,來的時候嬤嬤讓全教坊司的姑娘都下來看他的笑話。
他父親,也就是內閣首輔,前不久被皇上所不喜下了大獄。他的子女妻眷自然也被發配到了教坊司或者邊陲。
正因為這個楚善誠在京城有着玩弄女人紈絝子弟的諢號,陛下特別把他圈出來發配到了這江南教坊司,想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董小宛的視線對上了楚善誠,瞧着他彷彿一臉厭惡的表情心情自然也就不爽。不過是個落魄子弟,還這麼高的傲氣。
不過將養的皮囊是真的好,不愧是紈絝子弟。清朗俊逸,劍眉星宇,眼尾上挑,眼窩深邃,看久了如浩瀚星辰般吸引人。
董小宛睨了他一眼,轉身回自己房間了。
白瞎了這麼一副好皮囊,過剛易折的道理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