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雲夢之傷 第一章 前塵舊夢

第一卷 雲夢之傷 第一章 前塵舊夢

光與影的交融,流動融匯在夜色中。銀月高懸,月華如水般傾瀉在屋瓦上。

天氣臨近入冬,晚間寒氣升騰,屋瓦被晚霜侵沒。屋脊之上,少年一襲白衣仰躺其上。

藉著月色,可見少年稚嫩的臉龐和靈動的雙目,齊肩長發被髮帶束起。“呼”,悠長有力的呼吸聲自少年處傳來。柳辰狠狠的呼了一口氣,將五髒的廢氣和胸中煩惱一同排出,消散在寒風中。

“哥哥”,悄然間傳來聲音如空谷幽蘭般清澈動聽,似水如歌,沁人心脾。只見距飛雲亭幾步之外的竹林山石旁,一道倩影婷婷玉立,身着古紋雙蝶雲形千水裙,宛如畫中人。

柳辰聞聲,腦袋微偏露出淡淡微笑。少女見之,心中安然。從小朝夕相處的倆兄妹可謂心有靈犀一點通,彼此只需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所想。

“蟬兒,師傅常教導我們:貫之性質粹美,襟懷坦夷,凝靜有常。但有些人心胸狹隘,唯力是圖。難道真如書中所言:利之所在,雖千仞之山,無所不上;深源之下,無所不人焉。”

柳蟬腳尖輕點地面,身若柳絮應風而起,翩翩落在柳辰身旁,幽幽說道“自古以來,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壤壤,皆為利往。我們不能怪父親,父親也是迫不得已而為之。”

歸雲庄內,柳天虞穿過廊橋,往歸雲庄深處走去。半響后,人以至柳家祠堂前,柳天虞不作停留,邁步而入,繞過靈堂后,進入一間不起眼的房間。房內有木桌一張,以及置於其上的長劍一柄。柳天虞點燃燭火,輕撫劍身,輕聲道:“老朋友,我又來看你了,想來你也很寂寞吧”,是啊,只從離開天瀾城以後,它就在也沒有出鞘過。

夜風吹拂燈台,燭影跳動,秋水橫陳。柳天虞手握劍柄,眼光隨劍刃流轉,昔日鮮衣怒馬,仗劍江湖的場景在眼浮現。可嘆,往事如煙,昔日的天才少年,卻折戟蠻荒。

世人皆妄自揣測,眾說紛紜。而世人只知柳天虞從此修為再無寸進,聲名一落千丈。迫於流言蜚語,不久之後便自請前往雲天渡,守衛家族礦產。

猶記十六年前的冬日,天降暴雪。朱雀大街上各色江湖遊俠,鬼魅魍魎,以及朱門子弟齊聚一堂。街道兩旁,亭台樓閣,酒館茶樓,門庭若市。“噠噠”馬蹄聲,由遠及近。無論是拼酒的俠客,還是高談闊論的世家子弟,都不由放低聲音,眼神各異。

一匹快馬,一把名劍秋水,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孩,除此之外柳天虞身無它物。手牽馬韁,懷抱嬰孩,腰懸長劍。步伐穩健,風姿依舊。對於周遭之人心中妄念,卻再難理會。“柳天虞,將秋水留下。即成廢人,你就不配擁有”。只見一人身披蓑衣,頭戴氈帽,立於柳天虞身前五丈遠。臉被帽檐遮擋,看不真切,但一雙鷹隼般的眼眸,讓人忘而生畏。

柳天虞呵呵一笑,清聲道:“三年前,你敗於秋水劍下,而今你若再敗,劍心一破,劍之一道再難寸進。你可想好了?“

蓑衣劍客聞言,心神不安。但卻不容他退卻,受制於人,本心難在。怒喝一聲道:“出手吧,我是不會敗的。“

右手抽出隱於蓑衣下的長劍,劍出鞘,音如龍。嘶啞的嗓音緩慢道:“此劍名緋月“。劍長七尺三寸,劍身薄如蟬翼,卻硬如玄鐵。

言罷,便不再多說。緋月直指柳天虞,苦修三十於載的功力如浪潮狂涌灌注。緋月劍由玄色漸變成赤紅的血色,劍身顫動間狂暴的劍氣如怒濤般向四周排開。攪動的天地元氣在劍威下層層疊加,襲向四周。至此時刻,各路人馬紛紛色變。聰明人趕緊調動功力護住己身,而反應不及和功力較弱者先後被掀翻落地。

距此向北千餘丈外忘憂宮內,絲竹之音縈繞。循聲而去,只見各色庭台樓閣,假山玉石,奇珍異樹各具特色,形態萬千。穿過虹橋,可見一石拱門,上抒聽風苑,走如苑內,視線陡然開闊。修竹掩映,蓮池旖旎,池塘中央一九層樓閣孤傲聳立,出自墨閣大家洗鍊墨鋒之手,每一層都別有洞天。

此時於六層雲水間內,一男一女相對而坐,女的身着碧綠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披一件翠水薄煙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嬌媚無骨,入艷三分。男的一身黑色紋睚眥獸紋,鑲以金邊。地位尊貴,不怒而威。

“成敗尚且不知,你就這麼胸有成竹嗎?“女子朱唇輕啟,聲音如水清澈。“當然,為了你,我可是押上了全部。“眼中的貪婪不加掩飾。趙俊葉單手執杯,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

“明雪,你可知道飼鬼丹?“話音剛落,江明雪秀眉微皺,沉吟道:“莫非是前朝萬妖宮七大聖物之一,號稱能匯聚天地英靈加持己身的丹藥。““正是此物,再加上一流的劍客,成事足矣。“趙俊葉說道此處,嘴角露出張狂的笑容。

“噗“,一口鮮血噴射而出,蓑衣劍客單手拄劍半跪於地。滾燙的鮮血從囗中不停溢出,染紅衣襟。他顧不得拭去嘴角的鮮血,驚恐的失聲道:“你竟然修為無損,這不可能?”

此時此刻有人高興,有人害怕,立場不同,心思各異。“沒有什麼不可能,若不如此,爾等跳樑小丑豈敢露面”,秋水入鞘,柳天虞面色如常道。

待到話音落下,圍觀的人才回過神來,議論紛紛。有人說道:“莫不是,柳家故意設局,想將對手一網打盡。”眾人紛紛附和。

柳天虞對此莫不作聲,伸手一招。人群中閃出一人,此人相貌平平,毫不起眼,屬於潛入人群便能消聲匿跡的類型,看似普通卻暗藏玄機。若有人注意其步伐,就不難發現其步伐距離始終保持在兩尺左右。這樣不僅可以保持身體平穩,還能將腳步聲降到最低。

待到此人靠近,柳天虞將懷抱的嬰兒遞到此人手中,並耳語道:“將這孩子帶去雲天渡,中途不可停留”。“少主放心,幽影衛必將誓死保衛小少爺”。說完便不在停留,隱匿於人群中,不見蹤影。

幽影衛消失的瞬間,各方勢力隱藏在朱雀街的探子也同時消失不見。“咳……咳”,蓑衣劍客氣走筋脈平復浮動的氣血,嘶吼道:“柳天虞,我以必死之心成必殺之劍,誓殺汝”。

暗藏於左手的飼鬼丹順勢遞入口中,雄渾霸道的藥力化作股股渾洪流傾刻間便流轉全身筋脈,強烈刺疼下發出撕心裂肺的嘶吼。元力暴漲且迅速攀升到天罡境的頂點。慘叫聲四起,向四周狂掃的氣流掀翻此境以下的人。

柳天虞氣沉丹田,巍然不動,紛飛的衣帶獵獵作響。驀然間,於天際之上傳來一陣叮鈴叮鈴的銅鈴聲。四周颳起陣陣陰風,遊盪在世間的過往陰靈,遵從秘術的召喚再現世間。

柳天虞見此,心神不定。隱匿於左臂下的噬靈蠱蠢蠢欲動,一旦其動用天罡境的功力,蠱蟲就跟見血的水蛭一樣,發瘋似的吞噬靈力。倘若其能吸收足夠的靈力,便化作蛹進行二次涅槃,成為能吞噬魂魄的噬魂蠱,直至中蠱之人靈魂耗盡而亡。

不容柳天虞過多思索,服下噬鬼丹的蓑衣劍客,在陰靈的加持下,緋月劍血色劍芒透體而出暴漲足有幾丈之遠。蓑衣劍客雙手擎劍直指蒼穹,嘶吼中,緋月狂斬而下。

頃刻間,聚集而起的靈力如火山噴涌般噴薄而出。轟隆聲不斷在耳邊炸裂,兩旁酒樓客棧,地上青石大街被強大的靈力絞成廢墟。至於兩旁的各色之人早已逃之夭夭,只能在極遠處眺望。

柳天虞,已無退路。秋水出鞘,持於右手。腳尖輕點地面,身形化作鬼魅,向後掠去。於千鈞一髮之際,避開緋月鋒芒。

“轟”,劍光如傾瀉的洪水轟在地面上,早已支離破碎的地面瞬間化作齏粉,寬敞的朱雀街在這恐怖劍斬下,被生生犁出一道駭人豁口。

待到煙塵散落,只見柳天虞右手秋水橫於胸前,鋒銳劍芒透體而出,繞其周身形成劍盾,以抵擋狂暴劍光。避其鋒芒,伺機而動。

但柳天虞低估了這一劍的威力,劍盾一觸即潰,失去保護的柳天虞身處萬劍絞殺之中。千鈞一髮之際,被靈力刺激喚醒噬靈蠱開始瘋狂蠶食柳天虞體內的靈力,內竭外甚,靈力逆差,柳天虞身體化作無形的黑洞,狂暴的靈力劍光狂涌激蕩,在強大的吸力下,噬靈蠱長鯨吸水般來者不拒。

預想中柳天虞被碾成齏粉的情形不僅沒有出現,面對天境頂點全力一擊之下不僅全身而退,四散的靈力劍光反而被其盡數吸收,反哺己身。

此情此景蓑衣劍客歷歷在目,噬鬼丹反噬之下蓑衣劍客已是朽木死灰,屋漏偏逢連夜雨,氣血攻心之下,蓑衣劍客七竅流血而亡。

圍觀之人無不駭然,即使遠隔百於丈,依然有武功不及者被餘波掃成飛灰。一時間落針可聞,窒息、壓抑籠罩每個人心頭。

“啊,”一灰衣男子承受不住,驚叫一聲快速遁走,效仿之人鳥作獸散。

畫面回到聽風苑,“嘭”,青瓷杯與地面撞擊破碎,瓷片散落一地。趙俊葉怒不可遏,滿腔怒火,無處發泄。江明雪眼神明滅不定,不知是喜是憂。心思各異的倆人,各有心事。

半響過後,江明雪輕啟朱唇:“如今事不可成,契約就此作廢”。略作停頓,便接著說道:“想來噬鬼丹是不可多得的寶物,代價可定不小。你還是小心為妙”。

話如涼水,當頭而下。趙俊葉回想當初為借寶丹所付出的代價,瞬間冷汗直流,癱倒在地。江明雪眼中閃過一絲輕視,緩步來到窗前。

伸出右手,口中默念:“恣情枕上飛庄蝶,任爾雲間騁陸龍”,手心中涌動一股氤氳之氣,片刻后,七隻七色蝴蝶翩然起舞,如夢似幻。江明雪玉手伸出窗外,靈蝶煽動翅膀,化作七彩流光向城外飛去。

“你…利用我”,幡然醒悟的趙俊葉見此場景瞬間明白自己不過是一顆被她玩弄於鼓掌的棋子罷了,怒不可遏的嘶吼道。“我們不過是相互利用罷了,你想得到的不是我,而是江家的支持,已助你登上城主之位,而我只不過是想報一箭之仇而已”。聲音清澈如水,略作停頓後繼續道:“如今,事已至此,想來你兩個哥哥肯定不介意落井下石,你還是好之為之罷”。

說話間人已至門口,作勢離去。“江明雪,我落的下場凄慘,但你也沒報仇成功,你憑什麼如此幸災樂禍”,趙俊葉掀翻茶几,怒喝。“哪可不一定哦”,江明雪回眸展顏一笑,蓮步輕移,款款離去。

柳天虞對於聽風苑內發生的事一無所知,此時的他正拖着殘缺軀體向雲天渡走去。

紛飛的雪花將身後的一切淹沒,熟悉的城市、街道,愛恨嗔痴的熟悉人和陌生人仿若隔世幻影,在柳天虞眼前浮現。一滴眼淚從臉頰劃過,墜入冰冷的大地,再無蹤影。象徵著對前塵往事的了斷,和訣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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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武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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