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差距
“殺!”
義渠人十分的暴躁,眼看着己方傷亡萬餘人,而秦軍幾乎毫髮無損,更是紅着眼睛,嚎叫着,更加悍不畏死的撲向秦軍的方陣。
在車英的號令之下,一千名長劍手一手持盾,一手持劍——這需要偌大的臂力。
他們並不吶喊,而是緩緩分開站位,在義渠騎兵殺到之際,秦軍的長劍手蹲下身子,舉盾過頭頂,右手掄着長劍砍在義渠人的戰馬的馬腿上。
“唰唰!”
“噗嗤——”一股又一股濃郁的鮮血噴薄而出。
“啾!”戰馬嘶鳴,腿部遭受重創的戰馬不管不顧的撒開蹄子,到處亂撞,有的甚至摔到地上,氣絕身亡!
戰馬尚且如此,它們背上的義渠人更是不堪。
義渠騎兵紛紛墜落馬下,摔得七葷八素的,吐血不止,身子骨幾乎散架。即便不死也要半殘!
義渠人登時做出反擊,但是他們坐在馬背上,揮動青銅劍,只能砍在秦軍甲士的圓盾之上,哪怕是劈在其身上,憑藉義渠人老舊而幾乎生鏽的劍刃,根本無法劃破秦軍士卒身上披着的重甲!
隨着國尉車英的又一道軍令,秦軍的盾牌陣再次敞開一個缺口,而後一千名騎在馬背上,手持大鎚的魁梧秦兵就躍然而出。
他們橫衝直撞,一錘又一錘的砸在義渠人的身上或者馬匹上,大張大合,猶入無人之境。
見到戰況如此,車英冷笑一聲,打手一揮道:“擂鼓!進軍!”
“咚咚咚!……”沉悶而又顯得壓抑的戰鼓聲,響徹整片原野。
“風,大風!風,大風!”
秦軍漫漫黑色如同遍野松林,前排銳士持闊身長劍。
驟然之間,秦軍軍鼓聲號角大作,纛旗在風中獵獵招展。
秦軍兩翼騎兵率先出動,中軍兵士則跨着整齊步伐,山嶽城牆班向前推進,每跨三步大喊“殺”,竟是從容不迫地隆隆進逼。
與此同時,凄厲的牛角號聲震徹整個陰密平原,兩翼騎兵呼嘯迎擊,重甲步兵亦是無可阻擋地傲慢闊步,恍如黑色海潮平地席捲而來。
嬴駟與嬴華握着手中的青銅劍,躍躍欲試。
不料車英瞥了嬴駟一眼,淡淡的道:“太子,你莫要出戰。”
“為何?”
嬴駟臉色一沉,說道:“國尉,我嬴駟雖是君上之子,大秦的太子,但更是老秦人!老秦人從不貪生怕死!君上讓我隨國尉徵辟義渠,不是來走個過場,撈個軍功的。”
“嬴駟骨子裏淌着的,是老秦人的血脈,為國而戰,何懼一死?”
好一個為國而戰,何懼一死!
車英看着嬴駟的目光,略帶讚賞之色。
“華公子,好生照看太子,莫要貪功冒進。”
“嗨!”
嬴華應了一聲,隨後跟上嬴駟所在的戰車,一騎一車絕塵而去。
看着嬴駟漸行漸遠的背影,車英的臉色顯得十分複雜。
此次義渠人大舉入侵,秦君嬴渠梁命太子駟隨軍出征,其意不言而喻。嬴渠梁已經病入膏肓,將不久於人世,可能熬不過這個冬天了,故而他特地派人將嬴駟從民間接回來,再次立為儲君。
然而,繼位之君,怎能一點威望都沒有?
怎能一點戰功都沒有?
要知道,秦國自古以來在宗法關係上,沒有中原的嫡長子繼承,而是選賢與能,充分利用有能力的人!
嬴渠梁命太子駟隨軍出征,是為讓其在軍中樹立自己的威望,讓人心歸附,不至於嬴渠梁一薨,秦國就離心離德,太子駟更是大權旁落,淪為一個傀儡之君!
嬴駟顯然是清楚這一點的。
跟隨車英一起征討義渠人,他只是在背後撿功勞,走個過場的話,軍中的將領不會瞧得起他,更不會讓人對他嬴駟心悅誠服。
嬴華一騎當先,晃着手中的青銅劍,單刀直入殺進義渠的人群當中,左右衝殺,手下無一合之敵。看見嬴華這般勇武,嬴駟的嘴角抽了抽。
這憨貨殺起人來比誰都生猛,不管不顧的,但是他的使命不是保護自己嗎?
“瓜皮,受死!”
看見嬴駟身上穿着的盔甲,一名義渠人意識到這是一條“大魚”,故而嚎叫一聲,挺動戰矛突刺過去。
“鐺!”
嬴駟揮劍格擋了一下,隨後咬着牙,奮力一甩,攥劍、挺劍、劈劍,三步動作一氣呵成,宛如行雲流水一般瞬間割斷了敵人的咽喉。
“呃嗬嗬!……”義渠人似乎還想嚷嚷什麼,但是喉嚨已經無法發生,嘴裏咕嚕嚕地冒着血泡,終於腦袋一歪,栽倒在馬下。
一劍封喉。
義渠人的淋漓的鮮血噴薄而出,濺到了嬴駟的面頰之上。
嬴駟握着青銅劍的手臂一顫,瞳孔猛的一縮,面無人色,心神更是為之一陣恍惚。
這……我殺人了?
老實說,嬴駟這不是第一次殺人,而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他的確是第一次殺人。
兩世為人,前世的嬴駟雞鴨是宰過,的確沒殺過人。而這具身體的前主人則是殺過,但也觸犯秦法,因此被放逐到民間,飽受摧殘。
“太子小心!”
嬴駟愣神之際,又有幾名義渠人跟嗅着血腥味兒的鯊魚一般,迅速向這邊靠攏。
一名義渠人已經獰笑着舉起手中的青銅劍,衝著嬴駟的脖頸直刺而下,後者已經避之不及。好在他身旁的一個秦軍士卒甚是忠心,抓起一張鐵胎硬弓格擋了一下,但是那義渠人又劈劍下來,直接砍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該死!
嬴駟大怒,挺動利劍一刺,直接戳在那義渠人的胸口之上,穿透其軀體。
“殺啊!”嬴駟虎目圓睜,嘶聲吼叫着,似乎想將內心的負面情緒都傾瀉出來。
又有一名義渠騎兵揮動戰矛衝過來。
“休傷吾兄!”
看見這一幕,原本在另一側殺得酣暢淋漓的嬴華暴怒,抓着青銅劍投擲出去。
“噗嗤”的一聲,青銅劍登時穿透那義渠騎兵的胸膛,一股血液噴洒到嬴駟的戰袍之上。
“兄長,你沒事吧?”嬴華忙問道。
“沒事。”
“嘿嘿,沒事就好。我要再殺十個!”
“……”
這就是差距!
這一戰,嬴駟親手斬殺五個義渠人,其首級都懸在戰車上。至於嬴華所斬獲的,一個袋子裏面都是義渠人的耳朵,不知凡幾!
夜幕降臨。
在秦軍的中軍大帳之內,國尉車英高坐於上首,旁邊坐着太子嬴駟,其餘眾將,皆相對而立,面泛紅光,跟娶了媳婦一般,顯得十分喜慶。
“嘿嘿,沒想到義渠人竟然這般不堪一擊!我秦軍僅以陣亡四千兵將的代價,便斬首二萬餘!跟魏軍相比,義渠人根本不值一提啊!”
“不錯。義渠人的戰法還停留在幾十年前,兵革簡陋,廝殺僅憑匹夫之勇,一腔血氣,如何敵得過我大秦的萬千銳士?”
“國尉!不如咱們明日一鼓作氣,殲滅義渠人的主力,再將義渠滅了,永絕邊患吧!”
看見眾將的士氣都這般高漲,車英實在不忍心打擊,但是又不得不搖搖頭,說道:“二三子,爾等莫要小覷義渠人。秦與義渠征戰四百餘年,各有勝負,未見分曉。我大秦經過商君之變法,鼎故革新,國勢益盛,但仍無一戰滅義渠之力!”
“國尉所言極是。”
嬴駟起身道:“義渠牛羊成群,馬匹甚眾,有胡馬之用,遠非我秦國所能比擬的。在這曠野之上,更是義渠人的主場。今日是義渠君小覷秦國,小覷秦軍,以為我秦國還是當年那個疲敝之國,以為我秦軍還是當年那支老弱之師!義渠君小覷老秦人,有此一敗,咱們絕不能步其後塵。”
車英微微頷首道:“太子說的沒錯。戎狄生於邊陲,長於馬背之上,弓馬嫻熟,來去如風,其行蹤更是飄忽不定!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這是義渠人以往的一貫作風。受到如此重創,相信義渠人已經退去。爾等當約束部眾,好生休養,是否追擊,待君上定奪之後,再做判斷。”
這般穩重?
嬴駟的心中不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