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來者不善
“商君,寡人跟你說一句實話。其實,寡人心中是想跟先君對待商君一般,對待商君你的。奈何,唉。”
秦君駟長嘆一聲,說道:“商君,寡人聽聞,當年商君在入秦變法之時,曾同先君盟誓,曰:公如青山,我如松柏,粉身碎骨,永不相負。對嗎?”
“正是。”
“公不負卿,卿負公否?”
“衛鞅,定不相負!”衛鞅沉聲道。
“善。”
秦君駟微微頷首,又舒展了一下臂膀,道:“商君,寡人有一事不明,想請教商君。”
“請講。”
“義渠拔都將入朝稱臣。商君以為,寡人當如何對付義渠?”
聞言,衛鞅頗為詫異的瞟了他一眼,含笑道:“君上心中,已有定策,不是嗎?”
“寡人還是想聽一聽商君的看法。”秦君駟作揖道。
“義渠之戎,雖幾為秦敗,國勢大衰,人口銳減,但仍舊不容小覷。義渠人以戰死為吉利,病終為不祥,所以作戰十分英勇,寧死不屈,這也是義渠國能延續數百年的重要原因之一。”
頓了頓,衛鞅又道:“義渠國實行全民皆兵,遇到戰爭,青壯男子都要上戰場,有時候更是連婦孺都不能倖免。連番大戰,尤其是君上在郁郅一戰中,斬殺義渠奢,義渠已經元氣大傷。沒有十年八年的,很難緩過氣來。”
“義渠人性情桀驁,不服王化,恐君上難以降服。以衛鞅之見,君上當安撫義渠拔都,扶植義渠國中的親秦酋長,試圖分化義渠人,待時機成熟,君上可發兵一戰,當一鼓而下之。”
秦君駟笑了笑,道:“說得容易,做起來難。商君之策,與寡人不謀而合也。”
對於義渠人,秦君駟自然是不會小覷的。
義渠古西戎之國,商時有存,周初義渠君曾入朝周王。早在商、周兩代的千餘年間,慶陽就居住着義渠民族。
春秋戰國時期,他們在這裏建立了強大的郡國,與秦、魏抗衡,並曾參與中原縱橫爭奪之戰,成為那時雄據一方的少數民族強國。
公元前650年前,義渠在吞併了北地諸戎后,進一步向東向南發展,首先把鬥爭的矛頭指向了秦國。
義渠收留晉人由余為使臣,派他出使秦國,以緩和兩國緊張關係。不料,秦穆公甚愛由余之才,用離間計召降了由余。
此後,秦用由余計攻北地義渠,益國十二,開地千里。
義渠在戰爭失敗后,吸取教訓,養精蓄銳,築城廓以自守。
後來,義渠又發大兵攻秦,從涇北直攻到渭南,迫使秦兵退出渭河下游,此後三十年內,是義渠國最強大的時期。它的地域東達陝北,北到河套,西到隴西,南達渭水,面積約二十萬平方公里。
秦孝公之時,秦出兵伐魏,一舉攻佔了魏西河郡和上郡,接着秦和義渠摩擦又起。秦國乘義渠國內亂,派兵攻打義渠,並平定義渠內亂,義渠便臣服於秦。
此後雙方時戰時和。
對於秦國而言,義渠人就是一頭惡狼,秦國強大時臣服,衰弱時反叛,反反覆復,經常作亂。秦國若要全力東出,不除掉義渠人可不大行。
就秦君駟所了解到的,在原來的歷史上,義渠就乘着中原諸國混戰,脫離秦國控制,聯合東方五國伐秦。
秦國為了消除後顧之憂,用計謀拉攏義渠,以錦繡千匹,美女百名,送義渠王。但義渠不上當,仍起兵伐秦,大敗秦兵,收復了部分失地。
然後義渠又被秦國暴打一頓,先後奪得義渠二十五城,義渠國土大大縮小。
饒是如此,義渠仍舊沒能徹底滅亡!
最後,義渠還是靠着宣太后犧牲色相,亡於婦人之手的。
為了避免自己戴上那一定又濃又大的綠帽子,秦君駟非要滅義渠不可!
翌日,議政殿。
“臣,義渠拔都,參見君上!君上萬年!”義渠拔都躬着身,畢恭畢敬地向著高坐在陛台之上的秦君駟行了一記抱胸禮。
“平身。”
“謝君上!”
待義渠拔都站好,秦君駟自始至終都沒有賜座,反而饒有興緻的拿起禮單,細細的端詳一番,又道:“牛五百頭,羊一千隻,駿馬百匹,美女十名。義渠君,你進獻給寡人的貢品,未免太過寒磣了吧?”
義渠拔都心裏咯噔了一下,隨後道:“君上見諒。我義渠久經戰亂,前不久又為君上敗於郁郅,早已捉襟見肘。就這些賀禮,這些獻於君上的貢品,還是義渠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萬望君上笑納!”
“哦,原來如此。”秦君駟作恍然大悟之狀,說道:“義渠君,義渠都已經如此落魄,又何必自己苦苦支撐呢?這樣,義渠併入秦國,農耕也好,放牧也罷,義渠既為大秦子民,寡人絕不會坐視義渠人饑寒交迫而不顧的。義渠拔都,你意下如何?”
聞言,義渠拔都的嘴角一抽,低頭道:“多謝君上美意,只是義渠與秦之習俗大為不同,恐無法適應。”
“是嗎?”秦君駟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義渠拔都忙道:“君上,除了這些賀禮之外,臣還有一貢品,欲獻於君上!”
“是何物?”
“狻猊!”
“狻猊?”
秦君駟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這狻猊不就是獅子嗎?
“來人,抬上來!”隨着義渠拔都呼喝了一聲,早就在殿外等候的四個義渠的勇士就抬着一個木籠子走進來。
這木籠子裝着一個怪物。
這怪物體型大,軀體均勻,四肢中長,趾行性,頭大而圓,吻部較短,犬齒及裂齒極發達。其上裂齒具三齒尖,下裂齒具二齒尖。
這還是一頭雄獅。
它長有很長的鬃毛,鬃毛呈現淡棕色,長長的鬃毛一直延伸到肩部和胸部!
最讓人感到恐懼的是,這頭雄獅竟然目露凶光,顯出了一口犀利而又如一柄柄利刃的牙齒。嘴角,還流着濃重沉鬱的唾液,嘶吼之間,一股凜然的煞氣震徹四周。
“嚯!這還真是狻猊!”
“不錯,不錯!狻猊如彪貓,食虎豹。古書上記載,名獸使足走千里,狻猊、野馬走五百里。吾觀其形體,應該是狻猊沒錯的。”
看着秦國群臣都一副嘆為觀止的模樣,義渠拔都頗為志得意滿。
華夏人號稱“物產豐富,無所不有”,但是似狻猊這般的異獸,那是寥寥無幾的,在中原地方更是幾乎絕跡!
“君上,臣久居義渠,卻知道秦有銳士,誰與爭鋒?眼下便有這麼一頭狻猊凶獸在此,我義渠人不能馴服狻猊,不知道秦國的銳士能否降服這凶獸?”
聽到義渠拔都的話,秦君駟眯着眼睛,從眼中折射出了一種危險的光。
來者不善啊!
秦君駟朗聲道:“我大秦之銳士何其多也?莫說只有一頭狻猊,就算再來上十頭八頭的,我大秦銳士必能一一降服!汝等,誰願為寡人降服這狻猊?”
“末將請戰!”
“讓我來!”
“君上,我一定能降服狻猊!”
對於這頭看似兇惡的狻猊,在場的秦國大將誰都不怕。
秦人驍勇善戰,聞戰便喜,驟然碰上這般能夠大出風頭的差事,自然都想要露一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