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即位
商君府。
子岸、景監、車英、王軾四人分列左右,衛鞅則是坐在主位上,商議大事。
子岸首先道:“商君,今日甘龍、杜摯等人在朝堂上這般誹謗你,商君為何不吭聲?反而還向君上提出告老還鄉之請?這不是助長了保守派的囂張氣焰嗎?”
“就是。”王軾亦是十分不滿,說道:“自從先君薨逝,老甘龍一幫人就密謀着如何扳倒商君,如何顛覆新法。商君置之不顧,唯恐秦國厲行多年的商君之法,將不復存在啊!”
“子岸、王軾,爾等稍安勿躁。”景監忙道:“商君這麼做,自然是有他的用意。商君,你還是說句話吧。”
衛鞅正襟危坐着,緩緩的睜開眼睛,說道:“厲行多年之法,豈是老甘龍等人說顛覆就能顛覆的?二三子莫要小覷君上,君上或許想除掉衛鞅,但絕不會遂了那些老世族的心愿,禁絕衛鞅之法,恢復穆公祖制。”
“商君,君上若是除掉你,秦國的商君之法還能推行嗎?”景監蹙眉道。
“這就是君上自己要思慮的事情。”
衛鞅嘆了口氣,說道:“二三子,不日衛鞅就要離開咸陽,前往商地。衛鞅不在朝中的日子,還請二三子多多留意老甘龍等人那邊的動靜,小心行事,切記不可讓他們抓到任何的把柄。”
“這……”
景監等人面面相覷。
子岸又道:“商君,咸陽距離商地甚遠,千里迢迢,若是老甘龍等人在君上的身邊進讒言,誣陷商君,商君如何自處?”
衛鞅聞言,淡淡的道:“眼下朝中之時局,變幻莫測,決定權就在於君上的手中。倘若君上執意除掉衛鞅,亦無不可,倘若君上意欲聯合我等,除掉甘龍、杜摯這些老世族大臣,維護秦法,亦是情理之中。我等現在要做的,就是靜觀其變。”
“靜觀其變?”子岸愣住了。
這時,景監若有所悟地道:“子岸,商君所言極是。現在君上新立,政局不穩,君上的心思一定是想穩固朝局,此時無論是老甘龍,還是商君,沒有一擊必殺的把握,最好不要跳出來攪事,如若不然,就很有可能成為君上立威的墊腳石。”
衛鞅微微頷首道:“景監所言,甚合我意。”
三日後,是為秦國新君嬴駟的即位大典。
似魏、趙、韓、齊、燕、楚等國都紛紛遣使過來祝賀,並獻上賀禮。列國的使者,早在秦孝公葬禮開始的時候就已經進入咸陽,參加完喪禮,又參加秦國新君的即位典禮,這是禮儀,這是規矩。
這一日,秦君駟穿着袞冕,跪坐在議政殿的陛台之上,接受群臣以及列國使者的朝賀。
袞冕,是為王之吉服,配九旒冕冠,玄衣纁裳,衣繪龍、山、華蟲、火、宗彝五章紋,裳綉藻、粉米、黼、黻四章紋,共九章。
袞冕與大裘冕不同,前者是為王之吉服,配九旒冕冠,後者是為王祀昊天上帝所用,配十二旒冕冠,其用處是迥然不同的。
按照禮儀,秦君駟應當穿的是公侯之吉服,配六旒冕冠的,其身上穿的冕服根本不合禮制,實在是逾越!
不過,在這個時候,天下哪一國的諸侯不是這般逾越禮制?已經沒有多少人將周天子當成一回事了。秦君駟雖為稱王,但儼然是一國之君,有了王者的禮儀!
“齊國使者到!”
“燕國使者到!”
“魯國使者到!……”
每一個使者進入議政殿,都會有嗓門比較大的禮官負責宣號。
“韓使獻上玉璧一對,金五百鎰,儷皮百張!為秦君賀——”
“楚使獻上玉璧一對,金五百鎰,儷皮百張!為秦君賀——”
“齊使獻上玉璧一對,金千鎰,儷皮三百張!為秦君賀——”
每個國家所獻上的賀禮,都會有專門的禮官進行宣揚,表示禮遇。
秦君駟的臉上掛着虛偽的笑容,雙手放置在大腿根上,一一掃視着陛台之下的群臣以及使者,一時間感慨萬千,但表面上仍是不怒自威的模樣。
“為秦君賀!”等到禮官念完禮單上的名字及其賀禮,一眾使者這才行禮,躬身作揖。
“免禮,平身。”秦君駟虛扶了一下。
“謝秦君!”
等到使者們都坐下,秦君駟忽而想起什麼,問道:“何以沒有魏使的賀禮?難道寡人即位,魏王只是遣使,而沒有獻上賀禮嗎?這,似乎於禮不合吧?”
聞言,在場的大臣與使者都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魏國是第一個稱王的中原國家。
昔日衛鞅勸秦孝公,尊魏罃為王,麻痹魏國,並前往大梁進行遊說。
魏罃果真心動,在逢澤之會中,參加會盟的共有十二個諸侯國,除淮泗一帶的小國(宋、衛、鄒、魯等國)外,還有趙肅侯和秦公子少官參加,會後還一同去朝見周天子。
在逢澤之會中,魏國不僅正式稱王,而且確立了自己的霸主地位。
在周天子分封的眾多諸侯中,魏國是第一個稱王的。
當然了,楚國不算,楚乃蠻夷,不尊周禮,不服王化,桀驁不馴,向來就是被中原列國討伐的對象。
而魏國始稱王,宣示着周室所制訂的秩序進一步崩潰,禮崩樂壞進一步惡化,更加劇了大爭之世的慘烈程度。
時至今日,除了魏國之外,仍無一國敢於稱王的。魏國,仍是霸主大國,只不過早已今非昔比了!
魏使龐徽起身道:“啟稟秦君,我王有賀禮,乃是一稀世之寶,還請秦君與二三子一觀!”
“噢?稀世之寶?還請貴使獻上!”秦君駟頗為好奇。
這時,龐徽拍了拍手,就有一隨從入殿,手中捧着一個長方形的錦盒。龐徽接過錦盒,雙手奉上。
秦君駟打開錦盒一看,有些詫異。
劍!
竟然是一柄青銅劍!
“嗆啷”的一聲,秦君駟不由分說,拔出錦盒中的青銅劍,一時間,在場的人都愣住了,瞠目結舌。
這是一柄破劍。
刃口生鏽,銹跡斑駁,劍刃上面還有坑坑窪窪的缺口。這青銅劍看上去材質十分普通,根本就是一般士卒所使用的青銅劍。
秦君駟的眼神一冷,沉聲道:“魏使,魏王這是何意?”
“這……秦君容稟!”龐徽低着頭道:“我王獻此劍於秦君,可謂是用心良苦。禮輕情意重,秦君若是嫌棄,當還於敝臣。”
送出去的禮,還想收回來?
魏王摳門到這種地步!
秦君駟的臉色,漸漸又陰沉轉為開朗,多雲轉晴一般,臉上甚至浮現出淡淡的笑意,道:“哈哈哈哈,這送出去的賀禮,豈有送回來的道理?請貴使回到大梁后,替寡人轉告魏王。就說,魏王的這份賀禮,嬴駟很喜歡!改日,嬴駟會為魏王送上一份回禮。”
“多謝秦君!”龐徽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