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血的記憶
“什麼？我去引開他們？”沈滄漩問道。
白式微看着牢房外的兩個守衛，小聲地說：“你不去難道要我去嗎？既然帶你來了，你總要有點作用才行嘛！”
“你武功那麼高強，直接把他們打暈，然後我們進去把阿獃帶走不就行了嗎？”
白式微瞅了他一眼：“你以為我們是來劫獄的啊？我們只是來問清楚情況嘛！把他們打暈？能不用武力解決就盡量不要用。你去把他們引開不就好了嗎？”
站在大牢外的一個守衛昏昏欲睡，他的眼睛閉着，用手中的佩刀撐在地上，似乎隨時都會倒下去。
“哎！醒醒！別睡了！”另一個守衛搖了搖他，將他叫醒：“你昨晚又去賭了？輸了多少？”
“你這烏鴉嘴，你就不盼着我點好啊？我贏了錢才能請你喝酒，要不，你借我點錢，贏了咱兩對半分怎麼樣？”
“你先把上次欠我的五兩銀子給我補上。”
“我只是一時手氣不好嘛！等我贏了我一定連本帶利還給你。”他說完又打了個哈欠。
“別睡了，一會兒被老大看到又要挨訓了。”
被叫醒的守衛打了個哈欠，扭着脖子抱怨：“這個罪人有什麼重要的？還要特地派我們守在這裏？”
“我們還是少知道的好，不過三天而已，等他上了刑場就沒咱什麼事了。”
沈滄漩對白式微眨了個眼：“看我的。”說完他就大大咧咧走了出去。
“嗯哼！”沈滄漩一隻手撓着腮幫子故意地走到他們面前：“你們知道馮大人去哪兒了嗎？我上次給他說了我要來這裏當捕快的事情他還沒同意，你們也聽說了，本公子現在處於接受考驗的時期，所以呢，我來找馮大人商量商量這個事，他去哪兒了？”
兩個守衛認識沈滄漩，也知道馮大人故意避着他，這時候被他問起來，均是搖了搖頭：“不知道，沒看見。”
“唉！我剛才還打算拿出五十兩銀子答謝能帶我找到馮大人的人呢！現在看來你們確實是不知道。”沈滄漩失望地搖頭嘆息：“看來，我只能再去問問其他人了！”
打瞌睡的守衛聽到五十兩銀子，這下徹底醒了，這可是他好幾月的俸祿啊！有了這五十兩銀子，他肯定能在賭場上翻盤的！他看到沈滄漩要離開的腳步喊住了他：“沈公子，我可以帶你去找馮大人。”
“哦？真的嗎？剛才不是還說不知道嗎？”沈滄漩一臉的不信任。
“沈公子，是馮大人不讓我們告訴你的。”
“哦？那現在怎麼改變主意了？”
“這.....”守衛不好意思說出口。
沈滄漩大笑着將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明白，明白！快帶我去吧！”
“但是您能不能不要告訴馮大人是我帶你去的？”守衛央求道。
“放心吧！我很會保守秘密的。”沈滄漩做了一個封住嘴巴的動作。
另一個守衛聽到沈滄漩這麼說拉了拉同伴的胳膊小聲地對他說：“我也去，見者有份！”
“你們在說什麼？到底去還是不去？不去我可走了！”沈滄漩聽到兩人嘀嘀咕咕半天，催促他們。
“去去去！”兩個守衛爭先恐後，帶着沈滄漩去找馮大人。
白式微看到沈滄漩把兩個守衛騙走之後溜進了牢房，上次鐵捕頭帶她來找楊滌塵的時候她只是站在外面等待，這還是她第一次進府衙的大牢裏來。
裏面稀稀落落點着幾根蠟燭，但是白式微的眼睛在黑暗中也能視物，這裏面並不像她想像的骯髒污穢，每間牢房的地上都鋪上了乾草，有一張簡易的床，偶爾有一兩隻老鼠嘰嘰地跑過又消失在看不見的地洞中。因為開着窗，空氣流通，發霉和腐臭的味道並不濃烈。她知道這裏面睡着的大多是流浪漢，因為這些捕快懶得吃力不討好地去抓罪犯。
白式微在牢房的盡頭找到了袁浩然，牢門上銹跡斑斑，牆上的小窗照進來的光線慘白黯淡，袁浩然低着頭坐在床角，頭髮散亂，衣衫破爛。一眼就可以看出他遭受了酷刑。
“阿獃，你怎麼樣了？是我，我來看看你。”白式微站在鐵門外柔聲地對他說。
袁浩然抬起頭來，他的臉上是難以言說的絕望，他看到白式微然後又低下頭去，沒有說話。
“你走的時候說你妻子不是你殺的，可是怎麼又認罪了？他們打你了是嗎？你告訴我，我能幫你的，阿獃，你說說話，大家都很擔心你的事。”
“誰都不能幫我，是我有罪，我該死，白姑娘，你走吧！”袁浩然始終沒有抬起頭來。
“在那家客棧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什麼要殺害你的妻子？我只想知道真相，你們在掩飾什麼？你之所以認罪是因為自責是嗎？我見過太多真正的兇犯，但是你不是，我不相信你是個冷血無情的人，阿獃，你告訴我。”
白式微看到袁浩然臉上有晶瑩的淚滴滑落，他的胸口劇烈起伏，似乎在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他慢慢地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到白式微的面前，眼中的哀傷深不見底，他盡量控制自己的情緒，儘管他看着白式微，可是他還困在自我的記憶中：“白姑娘，我的妻子死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真相還有什麼意義？她再也不會回到我的身邊了，再也不會了。我沒有保護好她，就是我的罪，就是我犯下的死罪！”
白式微看到他泛紅的眼眶，心在慢慢縮緊：“你是愛她的，你很愛她是嗎？所以你怎麼可能會傷害她呢？她雖然不在了，可是正義還在。難道你不想將傷害她的人繩之以法嗎？讓我幫你！”她把手伸進鐵門裏一下子用力抓住袁浩然的手腕。她說了一句：“對不起！”然後一口咬了下去。
袁浩然的鮮血在白式微的口中流淌，帶着他的記憶衝進了她的腦海中，她的眼睛圓睜，有隱隱的紅色流轉。她擁有了他的記憶，歡笑的，流淚的，滿足的，失望的，混雜在一起在她的腦中跳躍，她看到了那天發生的事，就像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一樣。
白式微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個女人的笑容，惹人憐愛，炫目耀眼，為了這樣一份笑容，她才覺得人生存在的意義，她願意用所有擁有的一切去守護這樣的笑容。
過了好一陣，她發出了大口吸氣的聲音，然後眼睛恢復了正常，她的心口像是被棉花堵住一樣，她的痛苦與袁浩然的痛苦混合在了一起，她的一隻手緊緊抓住鐵門，另一隻手捂着心口，跪倒在了地上，淚水模糊了雙眼。她能明白袁浩然為什麼要認罪，也明白為什麼他想死了，她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努力把剛才的那些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分隔開來。
“白姑娘，你，你在幹什麼？”袁浩然捂着自己的手有些無措。
白式微把臉上的淚水擦掉，然後緩緩地站起來，她看着袁浩然說道：“阿獃，對不起！我知道這樣的事讓人難以承受，可這不是你的錯，你做了你所能做的。我知道你覺得生命繼續下去已經沒有意義，可是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讓做下這等罪行的人逃脫。你堅持住好嗎？不要放棄，就當是為了希望齋里關心你的人，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們。”
“白姑娘，你沒有愛過一個人是嗎？所以你不會理解我的心情，我們曾相許，無論發生什麼事？無論彼此變成什麼樣都不分離，我現在只想下去陪她。那些惡人，你惹不起，我不想連累你們，我已經很謝謝這段時間以來大家對我的照顧了，白姑娘，我的命當如此，你回去吧！”袁浩然坐回床上。
“阿獃，你不能放棄！我會想辦法還你清白的！”白式微還想鼓勵她，沈滄漩走進來說道：“式微，好了嗎？我們快走吧！守衛馬上就回來了。”他看到袁浩然手上流着血，氣憤地說：“阿獃，他們果真是屈打成招，我去找他們說理！”
白式微看了一眼袁浩然，然後拉着沈滄漩：“你不是說守衛馬上來了嗎？我們現在非法探監也是要被抓的，你還找他們講理！快走吧！”
“阿獃，你等着，我們會救你的！”
兩人出了大牢，往天樞院走，沈滄漩看到白式微心情不太好，說道：“我徹底變成窮光蛋了，身上僅剩的五十兩銀子都拿去賄賂守衛了，你知道他們為什麼沒有及時回來嗎？因為我故意讓馮大人叫住了他們，你不知道馮大人罵了他們多久！兩個倒霉蛋！”
白式微沒有聽進去他說的話，腦海中還是不斷回蕩着袁浩然的記憶。
“式微，你哭了！”沈滄漩看到她眼角還有淚珠，伸手去給她擦。
白式微站住，這一刻，她沒有抗拒沈滄漩的關心，任由他把自己臉上的淚水擦乾淨，她看着他的臉，帶着溫柔和心疼，想起了袁浩然說的話：“白姑娘，你沒有愛過一個人是嗎？”
不！我不能愛上他，我們之間根本沒有結果，等我回了星城，他去哪兒都找不到我，我不要感受這種分離的滋味。想到這裏，她把頭歪開，獨自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