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往事
G市,江邊。
深夜,微涼的秋風混合著江面的寒氣吹拂着凌知微的裙角,她的肩膀微微的顫抖着,臉龐兩行早已乾涸的淚痕,此刻的她,感覺不到一絲涼意,因為她內心的寒意猶勝過空氣中的絲絲涼意。
以前,她覺得自己擁有全世界,最親的父母,最愛的男友,最密的朋友,她是知足的,她是幸福的,可是轉眼間,全世界就剩下了自己,以前有多幸福,此刻的她,就有多凄涼。
那個說要陪她看遍世間星辰大海,陪她吃遍世間美食,陪她慢慢走完餘生的人,卻半路攜手別人,還是那個陪着自己一起慢慢長大的周安,那個在整個青春期互訴小女生心思的人,比父母還要親密的人。
周安,凌知微父母摯友的女兒,周安的父親在她七歲那年,外出時,在一起飛機墜毀事故中喪生,她的母親深受打擊,不出半年,精神失常,從此不知去向。
從此,知微的父母收留了周安,對她,視如己出。
因為兩家的關係很好,同一年出生,又住的近,兩人的父親又在一起上班,所以從出生兩人便一起玩耍,七歲以後,更是形影不離,無話不說,還曾許諾過當彼此的伴娘。
可現實就是如此的諷刺,周安和自己的男友在一起了。
“凌知微,你就是一個冷酷無情,自私惡毒的女人,你把你最好的朋友逼得自殺,從一開始真是看錯你了,真是瞎了眼才會和你在一起,不管有什麼錯,你應該沖我來,周安有什麼錯,你這樣對她,你這種人,活該一輩子沒朋友,看着你這張臉,我都想吐......”腦海中一直重複着男友張立的責罵聲。
凌知微在手撕完最好的朋友,導致最好朋友周安自殺,她受到了那個曾經對他愛意綿綿的男友冷酷無情的指責、謾罵。
還有父親那落在她臉上的那一巴掌和已經微微腫脹的臉,母親掩面哭泣和那對她失望的眼神,這一切,都在擊打着她柔弱的心房和她最後的理智。
她曾經認為最美好的一切,一瞬間,土崩瓦解,打的她措手不及。
可是,這一切,錯在她凌知微嗎?這一切,是她凌知微造成的嗎?
看着最好的朋友在命在旦夕,她難道就不心痛嗎,聽着那個她深愛的男人對她的無情責罵,她難道就不難過嗎,看着從小對她疼愛有加的父母對她疾言厲色,她就不絕望了嗎。
她,不過只是想要發泄一下,被世界上最親密的兩個人雙雙背叛的滋味,她有錯嗎,她只是想在發泄完以後,成全他們,自己瀟洒的轉身放手,大不了以後老死不相往來就是,這有什麼,她,凌知微不是一個拿得起放不下的人。
可是,她沒有想過周安會自殺,沒有想過父母會不要自己,在得知周安自殺的那一刻,事情就朝着一個不可挽回的方向發展,她,很害怕失去周安,失去這個從小到大的玩伴。
可是,父親凌保國歇斯底里的一句:“為了小安,你走吧,別再回來了,家裏已經容不下你了,我以後只有小安這一個女兒。
“微微,小安都這樣了,等她醒來,你好好跟她道個歉,不要再刺激她了。”母親潘琳芳說著。
“爸,媽,你們不要我了嗎,我才是你們的親身女兒啊?”凌知微哭着伸手想去抓住父親的衣角,被父親一手打開。
“你看看你做的什麼事,小安要是有個什麼不測,你萬死難贖其罪。”父親厲聲道。
“為什麼都覺得是我的錯,媽,爸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嗎,你們要彌補心中的虧欠,為什麼非要委屈我,我沒有錯。”凌知微喊道。
“啪”知微剛說完凌保國的巴掌就落了下來,他的手還在微微顫抖着,潘琳芳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知微跑開了潘琳芳趕忙追出去,卻也沒有追上。
凌知微越想越委屈,明明自己才是最初的受害者,明明自己才是他們的女兒。
想到這些,凌知微的眼角再次劃過兩行清淚。
在不遠處的易居安看着江邊顫抖着的凌知微,他想要上去給她安慰,給她肩膀依靠,就算全世界都拋棄她,他,易居安,也會為凌知微而站在全世界的對立面。
可他卻始終沒有勇氣上前,沒有邁開那一步,他的步伐好似灌了鉛一般沉重,邁不出去,他只能緊緊的攥着已經發白的拳頭。
因為,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因為,他愛林知微。
因為,他想要得到凌知微。
所以,就必須拆散林知微和張立。哪怕會傷害到知微。
在他捕捉到了張立和周安之間曖昧氛圍的時候,他就計劃着約他們去酒吧玩,在他倆的酒里下了催情的葯,到時候,知微一定不會在和張立再在一起了。
有了計劃,他便很快的實施起來,酒吧里,在酒精和藥物的雙重作用下,張立和周安開始興奮起來嗨起來,最終,他們去開了房。
張立和周安的背叛,易居安知道這是給他的一個機會,給了他一個可以得到凌知微的機會。
可是,他此刻看着不遠處的凌知微,他膽怯了,不敢上前,明明一切都按着他的計劃來,看着寒風之中啜泣的凌知微,他卻突然意識到,自己是造成這樣一切的罪魁禍首,帶給凌知微最多傷害的是自己。
他無法原諒這樣的自己,他沒辦法帶着這種本該得意的心思去靠近凌知微,他覺得自己很卑鄙,也很鄙視這樣的自己,他最終還是轉身離開了。
滴滴滴,手機響起,知微擦掉眼角的淚水,接起電話:“爸,周安怎麼樣了?”
“她已經脫離生命危險,剛醒過來,你要不要過來看看她?”凌保國說道。
“醒過來就好,不去看了,爸,你和媽媽在醫院好好照顧周安吧。告訴周安,我成全他們,祝福他們。”說完,凌知微閉上眼睛,任由眼淚肆意。
“唉,微微,爸爸這次是偏袒了小安,可你跟小安....”
“爸,別說了,我會離開這裏的,再也不會回來了,以後不管到哪,我都是你和媽的女兒。爸,你和媽你們要多保重身體。”林知微打斷凌保國的話,說完,便掛了電話。
她,成全了他們心目中想要的完美女兒,成全他心目中想要的完美前女友,她成全了全世界,獨獨沒有想過成全自己。
“微微,你別……”凌保國還想着急的說什麼,電話里傳來了嘟嘟聲,聽着電話里的嘟嘟聲,凌保國嘆了一口氣,他很後悔動手打了知微,更後悔說出口的那番話。
躺在病床上剛醒過來的周安,看着凌保國失落的神情,問了句“凌爸,微微呢?”
“微微有事先離開了,她讓我轉告你,讓你安心養病,她,成全你跟張立了,讓我祝福你們。”凌保國臉上露出了慈父般的微笑。
坐在病床邊上的潘琳芳也笑着說到:“小安,微微總算是肯替你着想了,我這個女兒,性格我是知道的,她捨不得你受苦。”此時的潘琳芳卻還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
凌保國也知道這件事情是周安張立有錯在先,可看着躺在急救室里的周安,他覺得很愧疚,他愧對那個替他出事的周元國,要不是凌保國那天有事走不開讓周元國替自己外出,那周元國也就不會出事,那小安的母親也不會精神失常,不知去向,周安也不會失去父母。
自打收留周安,凌保國就對凌知微和周安一視同仁,還會多偏袒周安些,希望通過這樣,來彌補心中對周元國他們一家的虧欠。
而遠處的易居安,在凌知微接起電話的那一刻,離開了,他終究逃不過自己內心的譴責,他終究是為自己的一己私慾傷害了這個他最愛的那個女孩。
凌知微掛完電話,她已經想好了,她要拋開這裏的一切,這裏沒人歡迎她,那她從此就離開,從頭開始,忘了這裏的一切,重新開始。
她拆下電話卡,扔進了江河裏,看着電話卡一點一點隨波逐流,一點一點慢慢下沉直到完全消失不見,凌知微,她就如她的電話卡般,消失在了這茫茫的人海里。任憑易居安發了瘋一樣的尋找,卻再也沒有找到關於她的一絲痕迹,一點信息,就好似她從未出現過在這世界一般。
五年後,G市。
“找了五年,還不放棄。”酒吧里,易居安的朋友也是這家酒吧的老闆張超看着易居安下巴墊在一直胳膊上一隻手還在空中比劃着什麼,一副無精打採樣子的易居安說道。
“直到找到為止,這輩子不行還有下輩子。”易居安的手繼續在比劃着什麼,他望着酒吧里來來往往的人,各色各樣,各懷心思。
突然,一個背影從他眼前走過,他立馬打了雞血般跳起來去抓那個背影,那個有一絲熟悉的背影。
“又來,一二三。”易居安這幾年這種突發性的神經張超早已見怪不怪。
三剛數,就看到易居安垂頭喪氣的回來了。
“你遲早會精神衰弱的。”張超道。
“那萬一是呢,你說,是不是。”易居安男的認真的回答。
“好吧。長島冰茶?”張超問。
“好。”
易居安視線再次回歸到來酒吧這些人的身上,他渴望她會突然出現在他眼前,只要她出現,就不會在讓她消失。
“聽說這次的攝影大將被一個沒什麼名氣的姑娘拿走了,獎勵是國家地理雜工作邀約,能進去的都是大神級的,她這次可是在攝影圈打出了名堂,她的直播採訪報道已經開始了,有點期待是怎樣的人,快來看。”坐在易居安座位旁的一個女孩和他朋友說道。
“知微也是喜歡攝影的。”易居安苦笑道。
這時,張超的酒拿了過來,易居安起身接過張超手中的酒,剛要做下,眼光掃到剛剛邊上女孩的手機屏幕里,是那個他日思夜想的人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