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面具怪人
蒹葭湖會,每三年舉辦一次,是狻猊大陸少有的盛事!屆時,各個教派都會選拔出最優秀的青年才俊聚集於此,進行文武比試。通過嚴峻考核的人,所代表的教派才能拿到由狻猊大王恩典頒發的煙火令牌。
有了煙火令牌,才能在狻猊大陸上開門傳教,廣結善緣,信徒教眾的人數才能過萬。否則,只能做一個教眾只有幾千人的微小教派,苟延殘喘。這種微小教派,狻猊大陸上也不在少數。
如果教中派遣前來參加考核的年輕人,不能通過考核,就會同時導致兩個後果。
一是拿不到煙火令牌,未來三年是無法開門傳教的,門徒人數自然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極有可能淪落到微小教派的行列之中。
倘若哪個膽大包天的教主膽敢私下裏躲在暗處繼續傳教,必然會有大祭司府的密探,上門絞殺!
二是考核結果在很大程度上說明了此教派是否育人有方,人才輩出。如若後繼無人,也就失去了和其他教派競爭的實力,大祭司府不發令牌,任其自生自滅!如果再過三年,又能推出出類拔萃之青年才俊,依然可以重新參加考核,獲得東山再起的機會!
狻猊大王,好高明的手段!只用了一張小小的令牌,就握住了各個教派的咽喉!
大祭司府,就是王室策略的執行者!大祭司文一增手裏有九張令牌,三大六小,張張價值連城。
日頭漸漸西沉,灑下無限光輝,在一片片的雲彩中時隱時現。就在這明暗變換中,湖邊三個少年沿着涼亭折廊漫步,看着府內的人往來奔忙,他們三個倒是愜意的很!
遠處,十幾輛馬車運來了幾十個大木箱子朝湖邊走來,於石碑之前的廣場停下。十幾個精明的工人開始七手八腳開箱置物,搭建高台。
此高台,便是用以舉辦蒹葭湖會場所。
三個少年無聊,就站在一旁看着,日頭終於落入了遠處的山角,最後一抹光輝閃了一下,便徹底消失了。天空漸漸黑了下來,府中的燈火一時還未點起,此刻的情景用民間通俗的叫法就是天擦黑,往往這種時刻,人的雙眸最容易看不清晰。
忽的,子糾的余光中,閃過一個黑影,速度很快,似是佝僂着腰,只一閃,就轉入了一個蒹葭湖邊的院子。
子糾心裏一激靈,立刻覺得有什麼不妥。在暴風營時,他就經常巡夜,鍛鍊出了一種警覺和洞察,瞧那佝僂身影及鬼鬼祟祟的樣子,他判斷那黑影必不是這大祭司府的人。
於是子糾招呼了一聲,本能的追了過去。他已經從青雨絲口中得知,自己和晴空偷學來的這套步法名叫追風步,那套掌法名叫困靈掌,此刻,子糾施展追風步沿着湖岸悄無聲息的閃了過去。
當靠近那座院子的時候,他放慢腳步,貼到牆根,然後躡手躡腳,屏氣凝神地仔細聽去。忽然,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似是有人在吃東西,又似有人在說話,看那院門緊閉,子糾一個箭步跳上圍牆,繼而輕聲落地。
子糾抬眼看去,這是一座古樸的小院,庭院裏栽着芭蕉樹和一些不曾見過的花花草草,修整地甚是齊整,地面牆壁也是打掃的乾乾淨淨。
正屋之上懸挂着一個匾額,上書三個燙金字。子糾雖然沒上過學堂,斗大的字不認識幾個,但他依然能感受到這三個字的字體飄逸,瀟洒風流,大有超凡脫俗之意境。
忽的,子糾眉頭擰成八字,喉嚨發緊,心裏一陣驚慌,彷彿眼前的這三個字起了某種變化,橫不是橫,豎不是豎,莫名在眼前舞動了起來,張牙舞爪,鬚髮皆張。
頃刻間,彷彿有一個怪獸在眼裏左衝右突,亂吼亂叫,攪的他心神不寧,靈魂出竅!這種感覺十分難受,之前就已經出現過兩次,第一次是在船上廚房,他突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波動轟擊心海,直接昏了過去。第二次則是擊殺橫公魚時與這上古神獸對視的一瞬間,自己彷彿墜入到了無邊黑暗深淵,心海的波動如天地倒轉,貫通八荒。
而此時此刻,面前匾額上的三個燙金大字如狂魔亂舞,轟擊心海,海水倒灌入體,五體通由,一陣劇痛傳來,子糾“啊”的一聲昏死在院中。
屋中黑影正在大快朵頤,忽的聽聞院中異響,嚇得來不及咽掉口中糕點,飛速推門而出,跳上屋頂,就要逃之夭夭。怎料,黑影背後突然出現了另外兩個黑影,掌風滿灌,攻勢凌厲,雙掌齊出,擊在後心。
黑影腳下不穩,一個趔趄,從屋頂栽了下來,重心全失,頭頸着地,沒來得及哼上一聲,就暈了過去!
晴空和青雨絲從屋頂跳下,對視一眼,分頭行動。晴空去照看子糾,青雨絲去收拾擅闖者。
晴空不知道為何,自己的這個兄弟最近身體如此虛弱,三番五次的昏倒。看剛才的情景,子糾並未與那黑影交手,故此必然不是受傷而昏厥。
那就奇怪了!他快速思索之後,認為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子糾受了什麼刺激。也許是右手的傷一直未好導致的?也許他還有其他隱疾?一時沒有定論,只能給他掐人中。
青雨絲找來一根繩子將那黑影的雙手從背後死死的綁好,繼而將他翻了過來。夜色朦朧,她湊上前去仔細辨認,等看清了黑影的模樣,不由得輕呼一聲:“司馬晴空,你過來看!這竟然是個熟人!”
晴空將子糾平放,看他呼吸逐漸平靜,於是朝青雨絲那邊走去,彎腰俯身定睛一看,十分驚詫。“娘的!這個狗皮膏藥,竟然從鹿耳鎮追到這裏!”
這黑影正是在鹿耳鎮被孟癩子追打的乞丐。
“你記得在路上,我和你說,總感覺有人在跟蹤咱們吧,時隱時現從不靠近。現在看來,必是這個乞丐了!”青雨絲邊回憶邊說到。
說罷,雙眸靈動,晴空立刻會意,響起鹿耳鎮當街一幕。於是二人不謀而合的開始卸乞丐袖子裏的袖箭。他們可是見識過這袖箭的厲害!
不想被暗算,就必須先下手為強。費了一番心思和周折,二人才把袖箭卸了下來,定睛觀察,乃是一個精緻的小葉紫檀盒子,鋥光瓦亮,木紋優美。盒分兩槽,都是雕滿藤蔓紋樣,每槽各含五支袖箭,一共十支。
細細看來,袖箭雖利,但並無特別。收好袖箭,青雨絲四下打量了一下這個院子,見佈置古樸,小而雅緻,正房房門緊閉,上書三個大字“無生閣”。字體飄逸,臂力雄勁,但又隱隱約約透露出一絲憂思,一絲病態。
晴空擔心子糾病情,請青雨絲去喊人,好將乞丐交給文家人處理,也能讓子糾得到及時的救治。
此刻大祭司府已然華燈初上,燈火通明,而眼前的這個院子卻依然黑漆漆一片,並無一盞燈火。二人正欲起身,忽聽嘩啦一聲,房門大開,黑暗之中傳來了一個可怕的聲音:“你們是誰!”
晴空頭皮一陣發麻,雞皮疙瘩乍起。回頭一看,漆黑的屋裏有一個更黑的人影伴隨着咯吱咯吱的聲音挪了出來,晴空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並跨出一步,擋在了青雨絲面前。
青雨絲雙手兀自有些抖動,可見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不輕。她站在晴空背後,情不自禁的用手拉住晴空的衣襟。
當他們二人藉著院外微弱的殘光,仔細辨認了一番,才發現那個黑影是坐在輪椅上的一個人。詭異的是,他的臉上戴着一個面具,那面具煞白無棱,彷彿一個人被抹平了眼耳口鼻,只剩圓潤平滑的一張麵皮,說不出的毛骨悚然!
晴空仗着膽子問道:“你,你是誰?”
“這話,是我問你的!你應該回答我!”
青雨絲向前斜跨一步,搶先答道:“哦,我們是文家的客人,暫住在這大祭司府。有幾日了,不知道前輩在此,有所叨擾,還望見諒!”青雨絲見對方是人而不是鬼,心下安穩了許多。
“我問的是,你們是誰?回答我!”
“在下司馬晴空,躺在地上的是我兄弟王子糾,綁着的那個是個乞丐,我們也不認識。”晴空在怪人咄咄逼人的責難中明白過來,他是要問我等的姓名來歷啊!
煞白面具怪人的臉向著子糾倒地的地方看了看,身體動了一下,那種程度處於抽動和擺動之間,快速而隱秘,在黑暗之中越發的不可察覺。
吱嘎一聲,煞白面具怪人又向前移了半步,半個身子隱藏在黑暗之中,半個身子暴露在月光之下。月光雖暖,但顯得面具更白!一股陰森之氣瀰漫開來,怪人揚手一指青雨絲,繼續追問道:“那,你呢?是誰?”
青雨絲見他抬手指向自己之時,似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硬邦邦直挺挺的,彷彿那隻胳膊不是自己抬起來的,而是靠肩膀的甩動而帶起來的。
少女心裏默想,此人既然行動不便,又從屋中而來,想必在此居住時日不短了。即便不是文家人,那也應該是文家的座上賓。於是她心裏便有了計較,謙恭說道:“這位前輩,我是文三爺的徒弟,名叫青雨絲,我們是發現這個乞丐鬼鬼祟祟進了這座院子,才追了過來。如有冒犯,還請海涵!”
“文三爺,哪個文三爺?”
“文三衍,文三爺!”
“胡說八道!簡直是胡說八道!”說罷,面具怪人身體極速後退,啪的一聲將房門關上,用力極大,震的窗戶稜子呼呼作響。
青雨絲和晴空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折嚇了一跳,完全出乎意料,不知道這怪人為何行為如此神秘怪異。不過,既然他已退回屋中,自然也就是表示,他不會追究幾人的擅闖之過了。
晴空和青雨絲交換了一個眼神,眼下當務之急是醫治子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