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克里斯曼
聲音的來源,是三個一臉痞氣的黃髮青年。
為首的一人看了看洛星的裝扮,嘴一撇,說道:“一看就是你帶來的,這品味,嘖嘖嘖。”
他又轉頭朝卡爾說道:“卡爾,又來壓那個半人女?”
“泰勒,嘴巴放乾淨點,”卡爾氣憤的道:“總比你們這些有手好閑,靠女人養活的軟蛋強,她有名字,叫克里斯曼。”
泰勒渾不在意卡爾的言辭,聳了聳肩,不屑的說:“半人就是半人,實力低下,如果不是地下格鬥場不允許殺人,她早就死了幾十遍了。”
他又看了看洛星,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神猥瑣的在洛星和卡爾身上移動,那樣子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奇的事情,笑着道:“卡爾難道你另結新歡了?”
“哈哈哈…”身後的兩人也跟着大笑起來。
“你…”卡爾滿臉漲紅,氣的說不出話來。
“哈哈哈…走了,一會看看那個半人女,怎麼被打的半死不活…”泰勒沒有再做糾纏,轉身帶着身後的兩人走了。
洛星也很氣憤,這三個人的言行讓他很是厭惡。不過他更好奇他們所說的‘克里斯曼’是誰,半人女,還有地下格鬥場?
洛星正想着,卡爾拉了下他的衣服,示意跟他走,洛星不解,但還是跟着卡爾走到了靠牆的位置,人群都圍在中間的八角台,這裏的聲音同樣嘈雜,相比中心位置要清凈的多,至少這裏沒人走動。
剛到牆邊卡爾就開口了,眼神中帶着歉意的說道:“剛才的事情真的不好意思,我沒想到會碰到他們…”
洛星搖了下頭,意思沒什麼,其實泰勒話里的意思,他並不清楚,不過那種眼神和語氣讓洛星很不舒服。
“這裏是地下格鬥場,我不太喜歡來這裏,不過…”他頓了頓,“我來這裏是想見一個人。”
“克里斯曼?”
“對,就是她,”卡爾朝前方的通道看了一眼,聲音有些低沉:“她很可憐,我和小櫻發現她的時候,她的半個身子壓在建築物下面,已經快要死了,我們把她帶回來,找醫生將她治好,但是,她的右手和右腿,卻永久的離開了她的身體。”
洛星沒有說話,靜靜看着沉浸在回憶中的卡爾。
“她很善良,也很堅強,她在我們家住了一個多月,身體漸漸恢復,她從不和我說話,有時會和小櫻聊兩句,她說她叫‘克里斯曼’,我們救起她的地方叫隆村,隆村剛剛被機械帝國的機甲襲擊,整個村莊夷為平地,原因就是因為隆村有人越過了賽特邊界。”
說到這裏,卡爾握緊拳頭,骨節咯咯指向,他的雙眼赤紅,眼中除了憤怒還有一滴滴淚痕,他憤怒的說:“就因為越界,整個村子就被屠了?村外一片荒漠,那裏能有什麼?手無寸鐵的村民又能做什麼?”
卡爾的憤怒洛星能夠理解,小櫻和他說過,他們的父母也是這樣死的,村子被毀,她和卡爾最後才流落到德普蘭的。
洛星轉頭看了眼猶如囚籠的八角台,兩個正在相互爭鬥的同類,一股莫名的悲哀湧上心頭,悲劇仍在發生,而他們竟在互相殘殺。
這究竟是為了什麼?他的心中沒有答案。
“克里斯曼傷好后,每天都呆在屋裏,就是你現在住的屋子,她每天都在發獃,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有一天我和小櫻不在,她悄悄的走了,我和小櫻滿城的找,始終沒有找到她,我們以為她被賣到了機械城,畢竟外來者到這裏只有兩個結果,一個是機械城,一個則是這裏。”
卡爾看了看八角台,轉回頭很認真的看着洛星:“不要認為他們殘忍,是這個世界太殘酷,看似美好的外表下,隱藏的是無比可怕的黑暗漩渦,只不過有些人選擇了逃避,有些人選擇了抗爭,而有些人則選擇了逆來順受。”
正在這時,八角台上傳出了一聲慘叫,伴隨着慘叫的還有一聲刺耳的骨裂聲。
洛星猛然回頭,擂台之上勝負已見分曉,被稱為巴寇克的壯碩男子,正狂風暴雨般的攻擊着希金斯,希金斯的右腿小腿詭異的向外扭曲着,森白的骨茬刺破小腿的皮膚,鮮血隨着他的倒退從傷口處湧出,將地面染上一片血紅。
希金斯此刻已經背靠牆壁,瞳孔渙散,頭部漸漸低垂,可是巴寇克仍在一拳,一拳的攻擊着,隨着巴寇克的每一拳落下,台下都會發出一陣興奮的叫喊聲,而隨着興奮的叫喊聲,巴寇克的拳頭就會更重一分。
鮮血在噴濺,人性在癲狂。
看着這殘忍的一幕,洛星的胸腔發熱,像是裏面藏着正在爆發的火山,憤怒,悲傷的憤怒,都是苦難人,何必要如此殘忍。
他漆黑的瞳孔中泛起點點星光,如劃破黑暗的流星一閃而過。
“夠了!”
一聲厲喝,清晰的印在每個人的腦中。
叫喊聲停了,巴寇克的拳頭停了,這一瞬間,彷彿一切都已經停止,只有希金斯癱軟的坐倒在地,像是一個躺倒的帳篷,身後滑出刺目的血痕。
寂靜只是一瞬,然後便是疑惑,所有人的疑惑,那個聲音來的太過突兀,不是聽到,是響起,在腦中響起。
“誰?”
巴寇克凶厲的雙眼四外搜索,當他看到牆邊的洛星時,雙眼突然停住,在洛星的身上停頓了幾秒,然後繼續搜索。
洛星長長的舒口氣,剛才他也不知道怎麼了,就是感到憤怒,為巴寇克的殘忍和人群的瘋狂感到憤怒,他想着夠了,這個意識在腦中迅速成形,旋轉,瘋狂的旋轉,卻無處發泄,最後它們似乎找到了出口,一股腦的沖入雙眼,從雙眼擴散出去。
沒發現我就好,他想。
突然,一隻手拍在他的肩上,洛星猛的轉頭,眼前出現的是卡爾的臉。
卡爾的表情已經恢復正常,對洛星勉強一笑,說:“這場結束了,下一場你就能看到她了。”
“克里斯曼?”
卡爾點頭,轉頭看着前方的通道,“一會她就會從這出來。”
洛星也順着卡爾的目光,注視着那個通道,他很好奇,克里斯曼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高台之上的中年人,深深地看了一眼洛星,轉回身體,走進身後的門中,門口站着一個人,和他穿着相似。
中年人將手中的擴音器遞給那人,然後說道:“下一場,你主持!”
隨後,朝着通道的另一端走去,那裏有一段直通向下的樓梯。
觀眾們的疑惑持續了很短的一段時間,就被巴寇克的吼叫重新點燃。
巴寇克揮舞着拳頭重重的捶在前胸,看着下面的觀眾,:“我是誰?”
“巴寇克!”
“我是誰?”
“碎骨,巴寇克!”
陣陣嚎叫聲,響徹整個格鬥場。
“女士們,先生們,今晚的擂主即將出現,”擴音器中再次想起令人亢奮的聲音,身着光鮮的主持人出現在高台,他看着下方的眾人,說道:“格鬥場規定,當晚守擂成功者獎勵兩千信用點,巴寇克已經連勝四場,誰將是他下一個對手,而誰又將成為他的墊腳石,你們想知道嗎?”
“想!”
“那麼讓我們請出…克里…斯曼…”
“吁…”
觀眾一片噓聲。
通道的金屬門緩緩開啟,洛星緊緊的注視着即將出場的克里斯曼。
半人,為什麼他們要叫克里斯曼半人?
隨着金屬門的開啟,一道高挑的身影出現在洛星眼中,頓時讓洛星震驚的無以復加,也終於知道為什麼叫她半人。
藍色的眼睛,清秀而又堅毅的臉,金色的長發高高挽起,在腦後紮起一個馬尾,格鬥背心護住前胸,溝壑縱橫的腹部,塊塊肌肉隆起,下身褐色短褲,健美的長腿,赤足,腳踝處纏着黑色的裹腳帶。
而克里斯曼的右臂和右腿,竟然是閃着冰冷光澤的機械,就像是機械與肉體的結合體…
機械手臂的結構和人的手臂一樣,沒有機械的稜角,只有人類手臂的飽滿光滑,乍看上去就像是這隻手臂套着一層銀白色外套。
但是,手臂與肩部的連接部位,那如蜈蚣般的傷疤,和隱藏在皮膚下的金屬骨骼,讓人看的觸目驚心,她的右腿也同樣如此。
洛星駭然,這…,需要有最強的毅力,承受多大的痛苦,才能將機械手臂植入身體?
“她就是克里斯曼,”卡爾的聲音帶着痛苦,“原本,我已經不抱希望能夠遇見她,可是,命運偏偏讓我又遇到了她,我沒有打擾她,你也看到了,她是個堅強的女孩,所以,我只有默默的注視她,支持她,因為我知道這是她的選擇。”
她是個堅強的女孩,洛星心想。
克里斯曼一出場,頓時全場噓聲一片,“半人女,半機械的怪物。”
“聽說你的父母就是被R型機甲殺死的,難道你不會看到父母在天堂的唾棄嗎?”
侮辱、謾罵,並沒有影響到克里斯曼的情緒,她雙眼平靜,一步步走到八角台前,仰頭看着正一臉獰笑的巴寇克,抬腿邁進八角擂台。
“女士們,先生們,戰鬥即將開始,這一輪,只壓一次,生死戰!”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