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傷自尊長纓不服奴婢命 爭王權飛鉗留守邊關

第20章 傷自尊長纓不服奴婢命 爭王權飛鉗留守邊關

帥營的側卧在主卧的另一頭,中間隔着一間可做書房用的廳堂。長纓回到側卧需得由中堂入,想忍着不發出一點響動,可還是叫唐煜聽見了。

他披了長袍過來時,長纓正打算熄了火燭歇息。見人來了,也不言語,只拿一根簽子把火芯子撥了又撥。

溶溶燭光映在長纓的臉上,那被塗得黢黑褶皺的臉竟然沒有以前那麼難看,許是習慣了吧!

唐煜踱到圈椅前坐下,撩袍蓋住腿上中衣,手裏盤弄着茶杯,也不說話。等了好一會,唐煜轉頭瞅她,輕咳一聲,“今天在寧王府是怎麼回事?”

長纓在他一步之遠,之前他說的,只當她是個茶水奴婢的話還響在耳畔,雖沒瞧見他那時說話神色,長纓自行腦補了鄙夷之態。

長纓的心像漏了一個洞,陰惻惻往裏灌涼風。她繼續撩撥着火苗,平靜地說,“沒什麼,就是問問他認不認得我!”

“你們認識?”唐煜最想知道的就是這個。

“我也不知道,也許認識,也許不認識!”長纓覺得反正自己說的是實話,他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唐煜心下失望至極,她這叫什麼話?那寧王瞧上她了就是認識了,瞧不上自然是不認識,眼下她倒終於如願了。

唐煜心頭梗塞難受,乜斜着眼睛,嘴角掛着譏誚,“你前腳說,讓我管你下半輩子柴米油鹽!後腳就鮮衣凈面,私下去堵人。怎麼?嫌我這裏不牢靠,覺得寧王更安全吧?也是,女大不中留,你父母都是因我喪命,他們操不了的心,我替他們來。你當真屬意寧王,我便成全了你!寧王說要請你去王府小住。看在我的面上,他不會虧待了你,但正位怕是不成!”

長纓聽了,哼笑一聲兒,“巧了,我還非要正位,他要是看上我,你去替我問問,寧王妃的名分敢不敢給?”

唐煜氣呼呼地站起,“你....你這是異想天開!”

長纓覺得唐煜已經把她的尊嚴踩在了腳下,碾成了灰。她是低賤的奴婢,就只配當個通房,當個妾室嗎?可就連這麼卑微的身份他都不想給她,覺得她一腳踏兩船,是個不正經的女子嗎?

虧她還覺得在這個世上,只有他一個是親近之人,如今看來真是瞎了眼,這人心腸太冷,冷得叫人直打顫,“我又不是什麼正經好女子,異想天開?我樂意!”一口氣吹了蠟燭,長纓轉身上床,才不管屋裏還有人沒有。

熄了燈,瓜田李下的,不好再說,唐煜只得回到自己屋裏。邊走邊尋思剛才她憑空冒出來的什麼“正經好女子”,剛在常阿翁那裏說話,叫她聽去了嗎?他本意是說找個門當戶對的女子,不知怎麼心裏泛酸,刻意比對她的行徑說要找個正經好女子。可她明明就行為不端,她倒來氣了?什麼道理?

拿長纓沒折,唐煜只好休書一封,告訴寧王勿用擔憂,人已經歸營,如今巧遇一位良醫,正好醫治長纓腦傷!又因她師傅尚在軍中,不忍別離,身份一事,請暫為保密云云。寧王接到信后回了一封,又送了好幾車名貴藥材,進補佳品,暫且不表。

北地的秋天像兩個季節間的一道縫兒,轉瞬即逝,嚴酷的寒冬就要來了。

沒有如願搶奪更多領土和糧食的北韃更加窮凶極惡,在短暫的休養后,開始不斷騷擾邊境小鎮。與此同時,寧王率大有軍主軍星夜馳往京都勤王。據說皇上已經駕崩,如今秘不發喪,太子與諸王蠢蠢欲動,各自為政,大有一爭天下之勢。

內亂突起,外亂不息!乾國正面臨前所未有之危機!

此前收到軍報,大有軍撤走,僅留三萬飛嵌軍在邊陲。權勢與百姓,在帝王心中到底哪個更重已經顯而易見。

與北地上下驚惶一片不同,京都還是一派繁華景象。東宮裏太子放下一疊急報,捏着眉心愁悶不已。太子趙顯早過而立之年,當了這麼多年的太子,如履薄冰,眼見着各親王培植自己勢力,大有爭權奪嫡之勢。

他不想再等了,趁着父皇病重,暗中設計使人諫言,調回大有軍。表面上是鎮壓流寇,實則暗中防備各親王,當然還有他。可大有軍的主帥劉挺早是太子這邊一黨,這事兒誰也不知。皇帝沒幾天活頭兒了,他中了毒,從北韃那扣下的藥師是個有本事的,幾年來毒性累積,終於熬垮了老皇帝。

可這個唐煜怎麼辦?

“劉太傅,那個珠子裏的秘密到底是什麼?莫不是什麼金銀財寶?”

那被稱為太傅的,是個滿面油潤的老頭兒,挺着個滾圓兒的肚子。他搓了搓臉,從圈椅上站起,湊到太子跟前,“其實不過是隔了多少輩兒的傳說,說是珠子裏藏着寶藏,誰知道呢?關鍵這個珠子是從那個道士手裏出去的,那道士不是個普通的方外之人,他算出的卦,無一不應。那一年他算出東南出蛟龍,口銜華珠,氣吞山河,更迭王權。後來他便把那珠獻給了唐家小子。那註定要犯上作亂的不是唐煜是誰?”

“可為什麼還叫他當上大有軍副帥?如今他領兵三萬,不是如虎添翼嗎?”太子吊著眉梢,十分不耐煩。

“命里算定的,誰又能輕易改變,如今咱們讓他駐守邊關,煞氣直指北韃。那王權更迭合該北韃才是,況且,北韃意欲再次侵犯,如今寒冬將至,北韃此次必定破釜沉舟,唐煜小命兒休矣!太子放心,那小子不足為患,倒是近來武王他們幾個擴充私兵,不容小覷啊!”

“算算日子,寧王就要回來了,待七萬大有軍至,便是本宮飛龍在天之時,這四爪袞蟒,我是厭煩透了,一天也不願多穿!”

那太傅又拿出個名冊,一一報與太子,各家親王黨派上面列得清楚明白。太子又密令召見大有軍主帥劉挺,眼下大事在即,唐煜僅僅是個無足輕重的小子,太子趙顯不願再多費心思,一門鑽營皇位去了。

相比與太子的張狂,寧王倒是安靜得多。他不顯山不漏水,表面上是太子一黨,實際上他哪邊兒也不站。青州離京都千餘里,少說也要走上個把月。這段時間,雖然聽聞北韃進犯,但寧王不敢抗命,只得咬牙繼續行進。途中得知父皇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他急得倉皇不安,途中遇見一個方外老僧,這人在鄉野之間頗有盛名,且機緣之下,把軍中一個大將的頭風病治好了。病急亂投醫,逮了老僧,寧王便星夜馳奔京都而去。

北地青芒山地屬乾國北部的玉龍山系末支,位於遼蒼高原與里蕩平原之間,大致呈東北-西南走向,北起余嶺南接飲馬河,綿延千餘里,山勢從北向南趨於緩和,到了飛嵌鎮已成為平緩的山林地勢。

凜冬將至,物資不齊,駐守飛嵌的新軍面臨一個尷尬的境地。

“副帥,咱們的奏報已經遞上去十天了,連日催發,可也不見個回應,朝廷這是什麼意思?”有校尉耐不住性子,急得直嚷嚷。

又一小將嘀咕道,“眼看着就要降雪,將士們衣衫單薄,萬一北韃來戰,我軍如何相迎?”

夜已深,炭火不足,帥營中殿寒氣逼人。四周的燭火一直亮着,冷得搓手跺腳的五六個將領,正圍在一張方桌前低聲討論着什麼,為首的一個青年將領默然不語,只低頭看桌上的地圖。燭台上的火苗舞動着,令映在營帳上的修長身影也跟着生動起來。

有斥候奏報,北韃將舉兵再犯。朝廷突然收兵入京,定然是打算棄了北地。殊不知這北地雖然貧瘠,但乃兵家重地,一旦失守,乾國長久以來安據的疆土就被打開了一道縫。兇悍的北韃就像一柄利劍,完全可以挺兵直入京都,介時乾國危矣。

正沉思間,婁四風塵僕僕進了帥營,拱手急道,“回稟唐帥,周邊村鎮買下的糧食與布匹不多,但不少大家富戶義捐了些,多少能扛些日子”

“嗯,知道了,多派些精幹的斥候出去,從磨盤口到莫上川給我盯仔細些!”

“是!”婁四領命出去了。

諸將又商議了些物資分派,軍中各處操練情況便退出去了。

不到一日,有斥候舉小旗馳報,北韃三萬大軍打前陣直奔飛嵌鎮而來,后又十萬援兵將至。北韃軍打算一雪前恥,懸賞黃金萬兩取唐煜項上人頭。

“報!唐帥,北韃軍已經到了三壺口,北韃軍這次人數太多,遠遠看着黃沙漫天,地面震顫,怕是三萬也不止!”

唐煜眉梢一挑,“你剛說什麼?”

那斥候急道,“怕三萬不止!”

唐煜抬手打住,“不是這句!”

斥候皺眉想了想,把自己的話從頭捋,“我說北韃軍過了三壺口,遠看着黃沙漫天,腳下土石皆顫…”

唐煜修長的手指像按下了鳴奏的琴弦,“停!你說黃沙漫天,你們到底看清沒有,多少北韃軍?”

那斥候回顧左右,向上拱手,“回唐帥,不曾看清”

石校尉上前一步,“唐帥您的意思是?”

唐煜微微點頭,轉身行至掛起的地圖上圈圈點點,只見他神采奕奕,排兵佈陣,所謀所算處直叫人叫人瞠目結舌,誰還敢有二話?

眾將衛紛紛領命而去,當夜飛鉗軍留了病弱的一小隊人馬,其餘三萬大軍秘密行軍,過山林,穿谷地,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了達旗爾的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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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纓香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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