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訪友
顧銘被這句話說愣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凝聲問:“你說我是什麼?”
秦顏青冷聲道:“嫖客!”
顧銘問:“我不記得我和你發生過曖昧不清的金錢交易。抱歉,我的理解能力有限,實在不知道我怎麼就成了嫖客。”
秦顏青道:“你沒嫖過我,但你嫖過別人,所以你還是嫖客。”
顧銘問:“我嫖過誰?”
秦顏青道:“木緣沂。”
顧銘忽然懂了,前不久公司里瘋傳許多抨擊顧銘的流言,無中生有的誹謗之語比比皆是。興許秦顏青是聽了哪個嘴欠的少爺胡說,才會這樣認為。
顧銘耐着性子解釋道:“這種事情還是眼見為實的好。你沒看見,就不要亂說。”
秦顏青道:“問題是我看見了啊。”
顧銘問:“你哪隻眼睛看到了?”
秦顏青道:“我兩隻眼睛都看到了。你和木緣沂之間早就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了。”
顧銘道:“就算我和木緣沂有關係,也是正當的男女交往,和‘嫖客’這個詞扯不上關係。況且,我是怎樣的人,也和你沒什麼關係。”
秦顏青冷笑。
顧銘道:“好的,秦顏青,我為我先前說過的話道歉,不好意思,請你別介意。如果沒其他事的話,請你讓個路。”
秦顏青道:“在我看來,你只比那些賊眉鼠眼的嫖客稍微高明一點,就是沒把‘想睡你’三個字寫在臉上。至於你心裏是怎麼想的,只有你自己才知道。還有,你以為我真的吃多了沒事就找你茬啊?你以為這世上就你一個男人啊?我只說一次,杜芳不是什麼好東西,你跟着她遲早出事,鋃鐺入獄都是有個可能的。你願意信就信,不相信就當我在放屁。”
顧銘皺着眉低喃“入獄”,抬眼想問,秦顏青卻長袖一拂,直接揚長而去。
顧銘盯着秦顏青的背影,忽然感覺她並沒有自己所想的那般不堪入目。誠然,以出賣身子賺錢為職業的那一群女人,或多或少為人不齒。但她們有一點好,就是從不做作——她們從不害怕把自己不堪的一面展現在外人面前。
所以這樣的女人沒必要撒謊,也不屑於撒謊吧。
顧銘有些相信秦顏青說的話了,杜芳可能真的在做某些危險的事情。昔日木緣沂也說過,杜芳並沒有顧銘所見的這麼乾淨。
顧銘想着,暗自留了一個心眼,便是對杜芳保留戒備。
秋分過後,國慶緊隨而至。
顧銘提前和杜芳說了,他也要休個國慶長假。
原本這是很容易被批准的事情,畢竟往後的九個月都是顧銘的帶薪長假,他完全可以不來上班。
杜芳卻做出為難之色,非常遲疑地說道:“顧銘,你願意在假期回公司上班,我心裏非常欣慰。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限制你的自由。可是國慶假期是我們公司營業的高峰期,非常缺人手。你這個時候休假,其他少爺們很可能忙不過來。”
顧銘皺眉道:“少我一個人都不行?”
杜芳道:“也沒這麼誇張。只不過國慶這幾天我的幾個老朋友要來我們這裏玩,我想趁此機會介紹一個新的業務給你,若你做的好,一年內賺一套市區內的兩百平米大房子也不是問題。”
在這個房價飛漲的時代,一般小城市市區的房價都炒到了八千一平米以上,永川可是二線大城市,市區裏的房價一萬往上。
兩百平米的房子就意味着至少兩百萬人民幣。
顧銘能瞧見杜芳臉上的鄭重,知道她並沒有誇誇其詞。
這的確是非常誘人的事情,只可惜顧銘並非不諳世事的單純少年郎,他知道驚人的利益必然伴隨莫大的風險,而且秦顏青的提醒還猶在耳畔。
於是他沉聲道:“抱歉,杜經理,我有必須要處理的事情,這個國慶假的確上不了班。”
杜芳盯着顧銘看了好一會,忽地微笑起來。她點頭道:“好的,那你就好好休個假,國慶之後再回來上班。”
顧銘總覺得杜芳的溫和笑容里潛藏了凶機。他不敢逗留,匆匆告辭,回了梔子苑。
顧銘出發的前一天,木緣沂還口口聲聲說著“不去”。但顧銘真要走時,她忽然又反悔了。
木緣沂道:“顧銘,我先說清楚,我只是跟着你去銅梁找你的朋友玩,並不回家,你可別勸我!”
顧銘翻白眼,一臉無奈地說:“我不勸你回家,那我能勸你別跟着我嗎?”
木緣沂開眉笑道:“誰叫我就你一個室友啊?你走了我就無聊了,不如跟着你一起走。”——似乎她聽進了楊雷的玩笑話,真的喚顧銘“室友”了。
顧銘出發前查過地圖,先後按照銅梁,北碚,渝中的路線走,路程最短,最省時間。
兩人當天早上九點出發,從永川到銅梁,七十多公里,乘坐汽車是兩個多小時車程。
他們抵達銅梁市區恰好正午,是午飯時間。
顧銘給許成語打了電話,想問確切的地址,好直接打車過去。令他沒想到的是,許成語直接說“你們就在汽車站玩一會,我開車來接你們”。
——時隔多年,昔日沉默寡言的許成語同學都已經有車了啊?
顧銘心中感慨。
時過境遷,昔日的稚嫩少年都長成了大人。少年舊友多年後的再見,會是怎樣的情景?
顧銘和木緣沂在候車廳坐了四十分鐘左右,顧銘的手機終於響了,是許成語打來的。
電話里,許成語只說了一句“我在車站外面的公共停車位,你們出來能看見我”,便又急匆匆掛了電話。
顧銘皺眉,他聽到聽筒里傳來的不只是許成語的聲音,還有女性的抱怨聲。
似乎許成語身邊還有一個女孩。
顧銘遲疑着往外走,出了站,在擁堵的人流里前進一會,找到很長一排公共停車場。
他極目望去,卻沒看到許成語,便想再打電話詢問確切位子。
“顧銘——我在這裏——”
前方數十米遠的地方傳來彷彿熟悉的聲線。顧銘定睛看過去,果真看到了許成語。
他站在路邊,個子似乎比以前高了很多,穿着也顯得尤為時髦,只可惜太遠,看不清他的面貌。
顧銘大步跑,木緣沂便不滿埋怨道:“顧銘,我跑不動,你等等我啊!”
顧銘不理她,大步跑到許成語面前。
湊近了,兩人都睜大眼端詳對方。
好半晌過去,許成語才笑道:“顧銘,你真是一點都沒變。之前隔那麼遠,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你了。”
顧銘道:“但是你的變化好大。若不是記得你的聲音,我現在可能都不太敢認你。”
許成語的變化的確很大。他不僅長高了,長壯了,面容輪廓也有了較大的變化,他的臉好像變寬了一點,顯得比以前更堅毅,更自信。
他留了長發,額前頭髮幾乎蓋住眼睛,被他往左邊一甩,便成了飄逸的劉海。
他還打了耳洞,左耳耳輪向上的位子,掛着一隻銀色小耳環。
耳環上似乎還刻了一個“甜”字。
許成語失笑道:“人嘛,長着長着就好像變了一張臉,這很正常。先不說這個,我給你介紹一些,這是舒小甜,我的女朋友。”
他抬手指向邊上的小車的副駕駛座上靜坐的白衫少女。
顧銘笑着對舒小甜點頭,她也回以溫和的笑。
許成語道:“先上車,我帶你們去吃好吃的。”
許成語正要繞到左邊車門,一直靜坐在車上的舒小甜卻又莫名開門出來了。
她昂首挺胸,一臉傲慢往顧銘這邊走。顧銘不知道她要幹什麼,便勉強露出笑容。怎知她壓根就沒看他,直接和他錯身而過,走到了木緣沂面前。
舒小甜的腦袋揚得非常高,鼻孔朝天,滿帶敵意說道:“你就是陸思嗎?”
木緣沂怔住,顧銘怔住,車門前的許成語也怔住。
舒小甜道:“你長得是挺漂亮的,許成語以前喜歡你也不足為奇。但那是以前!現在許成語是我男朋友,不許你再出現在他面前!”
木緣沂蹙眉道:“這位姐姐,我好像沒聽懂你在說什麼。”
舒小甜目光一凶,質問道:“你叫我什麼?”
木緣沂道:“姐姐啊。”
舒小甜當即指責道:“你以為我比你大嗎!我看上去有這麼老嗎!我前天才滿二十一,怎麼說也比你小兩歲!”
木緣沂委屈道:“可是我還沒滿二十呢。”
舒小甜怔住。
木緣沂道:“對不起,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叫木緣沂,不叫陸思。”
舒小甜臉一紅,先前的氣焰霎時消退,縮着腦袋往車裏逃。
顧銘和木緣沂在原地站了一會,直到許成語再次催促,他們才忍着尷尬上了車。
路上,許成語解釋道:“顧銘,還有這位朋友,你們不要誤會,小甜平時很和氣,並不刻意刁難人。她只是把這位漂亮的姑娘錯當成陸思了。”
顧銘問:“莫非你來接我們之前,沒和她說清楚?”
許成語苦笑道:“我說了,但她不信。”
顧銘問:“為什麼不信?”
許成語道:“我說是以前勤誠學校的同學,她就一口咬定我要去見陸思。”
顧銘看了一眼連頸子也紅透了的舒小甜,忍俊不禁。
木緣沂問:“陸思是誰?”
顧銘道:“我們以前的一個同學。她是我們的班長,長得漂亮,善解人意,而且學習成績特別好。唯一遺憾的是,她的眼睛不怎麼好。”——她眼瞎,瞧上了她的“少年英雄”柳健,給了許成語無限的迷茫。
舒小甜小聲嘀咕道:“幸好她是個瞎子,不然我的許成語就變成她的了。”
許成語卻搖頭道:“沒那回事。”
顧銘問:“什麼意思?”
許成語道:“意思是,她的眼睛不瞎,可能比大多數人還要看得清楚。她看得到,她對我只是感激,對柳健才是喜歡和愛,並沒有混淆這層關係。”
顧銘問:“那你呢?你混淆過這些關係嗎?”
許成語不假思索道:“我當然沒混淆過。那時我的確非常喜歡她,縱然她的臉被划傷了,破了相,她還有天生的長短腳,我都不在意。只可惜不是每個初中生都……啊啊!”
許成語說著,忽然驚叫起來,車子也跟着左右猛地搖晃兩下,卻是舒小甜猛地掐了許成語的手肘幾下。
許成語忍着痛指責道:“小甜,我現在在開車,不要開這些玩笑。”
舒小甜不滿道:“誰叫你說陸思!”
許成語道:“你不要總是這樣斤斤計較,我只是和老朋友敘敘舊,並沒有別的意思。難不成我說了陸思幾句,陸思就會出現在我們面前?”
舒小甜不聽,又抬手猛掐許成語幾下,撒嬌道:“我不管!就算你不見陸思,也不能想她或提她。”
許成語道:“你到底想怎樣?”
舒小甜道:“我想掐死你!”
許成語道:“你信不信我……”
“你怎麼你!你是不是還要打我!”
舒小甜凶着,居然又抬手去掐許成語,把他的手肘子掐出一個個血印子。
顧銘和木緣沂坐在左右晃個不停的車上,心臟也跟着“咚咚”直跳,被嚇得不輕。尤其是剛才迎面駛來一輛大貨車,那“隆隆”而過的呼嘯聲,宛如死神的獰笑。
顧銘忍不住打圓場,勸道:“許成語,你先不要說話,把我和緣沂平安送到目的地再說。”
許成語忍着手肘子的痛,兇巴巴地罵了一句“晚上再收拾你”,然後真的閉上嘴一個字也不說了。
舒小甜也消停了下來,這輛“死亡轎車”總算變得平穩。
半個小時后,四人終於抵達許成語家所在的小鎮。
許成語停了車,往舒小甜臉上使勁捏了兩下,尤為霸氣地說了一句:“滾回家好好獃着!”
然後……許成語臉上就有了五個手指印。興許他也沒想到當著自己老朋友的面,舒小甜還會這樣不給面子。
顧銘和木緣沂對視,均覺得有趣至極。
許成語像送瘟神一樣苦口婆心好話說盡,就想勸舒小甜回家歇着。但她偏不幹,不管許成語去哪裏,她都鐵了心要跟着。
許成語拿她沒辦法,就只能遷就着。
於是許成語乾脆就在家裏吃。在他爸媽面前,舒小甜總歸要老實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