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合篇 (叄)
“嗯?有趣。”
蛇姬將手中血色肉球化作鴿子蛋大小,又以某種奇異法門使其消失。
究竟是被擱置於某處還是交於某人便不得而知。
蛇姬望着眼前嘴中正呢喃着的少年,嘴角輕輕勾起。
還真是意外之喜。
算是超額完成了任務?
忽有所感,蛇姬抬頭眺望村口方向,於人之感與這可憐蟲相似。
不過那股無比狂暴的氣息還是令她望而卻步。
果然,“老友”還是這般難纏,只得希冀着檮君這傢伙能多消耗對方的實力,待眼前之事解決,她便前去助陣。
蛇姬不是不願親自下手擊殺惡奼,事實上,她不止一次對眼前這男子起殺心。
倘若惡奼此時望向她,便會發現蹊蹺之處。
在其身旁隱約閃爍着無數瑩白文字,這些古樸符號化作無形鎖鏈將蛇姬牢牢定在原地。
由白澤臨昏睡前所佈下的禁制,就連蛇姬短時間內也無法將其掙脫。
若非如此,她早就與檮君一同會會“老朋友”了。
惡奼放空思想,就在不久白澤曾以心聲告知它禁制之事,否則也不會如此草率便舉劍念言。
至於白澤會怎樣,惡奼不會去想。
不是不敢,而是不用。
···
少年神色莊重,所念之言如鴻毛微輕;
男子神色平靜,所承之諾作丘山之重。
少年以右手持劍,放於胸前,左手化劍指撫劍而上,烏金化金烏,於少年周身翱翔。
男子以雙手握劍,靜而不動,劍尖斜指借妖魂之勢,銀白蛻殷紅,血蔓蓋於男子身上。
皆言:
以天為道,化地為德。
辟邪除兵,萬劫無虞。
月生作勝,牙爾入邪。
驅妖役鬼,吾與神方。
惡奼眉頭微動,心海中已被殷紅之色侵佔,古老祭壇於中心處拔地而起,好似它本就是這心海之物。
祭壇中浮有一劍。
惡奼緩步上前,呼出口氣,祭壇上握劍而立。
任憑神魂如何刺痛,惡奼不曾鬆開雙手。
少年打在它腦海中,除那段契約外,還有一句勸告:
於內於外皆不要鬆開握劍的手。
加之蛇姬所講述邪劍故事,惡奼這才弄清有關月牙劍的來龍去脈。
眼前出現村長爺爺教訓也好,浮現小纓憐求也罷,就連父母語重心長的勸導也沒有令它心軟退卻。
這是能改變命運的骨頭,是最後的希望,而它甘願做那護食的惡犬。
長劍月牙,於誓約聲中悄然變化。
烏金與殷紅之下,劍格所印月牙二字蒸騰不見,至此,再無文禁。
劍身早無二九之長,徒留半段之數。
潔白為寇,黯黑為王。
輕風作青風,於劍格處烙下古樸花紋。
不需賦予,不必刻銘。
劍自有名,曰:勝邪
二人睜眼,誓約已成。
“呵”
祭壇上,少年左手扶面,站直身姿,抬臂,握劍前指,正對鬼霧檮君。
“呼”
樹林中,男子立樁而定,挺直腰板,抬頭,舉劍向前,直視六魁蛇姬。
···
鬼狼將持槍於少年不遠處站立,並沒刻意打斷對方,反倒較有興趣看着眼前一幕。
面對少年劍氣所指,檮君似是有感而發,提起手中長槍,就要回應對方。
只是,等階上差距在這一刻似乎便得尤為巨大,說到底,鬼狼將所持有的寒霜之槍終究還是以鬼霧之力為主,自然無法與勝邪劍抗衡。
由黑金火焰與青黑之風所勾勒出的古樸符號於少年背後緩緩轉動。
劍舞者本就難以對付,再有此等狀態加持,只在氣勢上便強壓檮君一籌。
不過,檮君似乎並不在意,若不是此時為鬼將狀態,都想拿起一壇酒慢慢喝起來。
時間足夠。
少年這種狀態無法維持太久,它有足夠的耐心,等少年因力量失衡而崩潰也來得及。
“哎,不曾想到,溫言少俠竟會被這小小的能力所限制,你與我對抗時,似乎是五符齊出。可惜了。”
檮君側過頭,躲開對方激射而來的風刃,滿是遺憾的說道。
少年默然,努力平復體內雜亂無比的氣息。
儘管火焰沾染黑色,好在自己能夠控制,僅憑三種能力的負荷還無法使他就此失控。
只不過,檮君還真是不着急,竟有心思占些語言上的便宜。
原本檮君是不打算與少年硬剛,手刃仇人也要審時度勢,有低風險的方法為何還要與之硬剛?
它又不是那個沒腦子的傢伙,就連那位的繼承者也同樣沒腦子。
而現在,檮君改主意了。
換左手握住長槍,檮君抬起右手向一旁抓去,一團血紅便浮現於手掌之中。
微微一怔,檮君猛然將其砸向銀槍。
剎那間,哭嚎之聲響徹這方天地間,也打斷了少年的均衡之態。
隨着口中逆血噴出,整個面具多了一分血腥的味道。
若不是少年強行壓制體內能力的使用,怕是要被對方這一手段弄得直接崩潰。
現在的它,只能完全施展金烏之火,就連三年前最常用的風也無法完美展開。
修行不夠,強行解開便會失控成魔。
少年不願與這傢伙換命,不值當。
抬眼望去,鬼狼將的銀白槍桿上一道紅絲從下而上緩緩蔓延,終至槍尖,消逝不見。
可這長槍給人之感卻不再如前。
即便不與之對立,也能感受到那股桀驁的扭曲邪性。
墮落、腐化、恐懼
彷彿銀槍化作是一隻由鮮血洗禮過的妖魔之物。
深知時間有限的少年不再拖沓,身影忽轉,悄然來到鬼狼將背後。
“鏘!”
鬼狼將左臂揮動,上身半轉,寒霜之槍隨風而至,剛好擋住少年的勝邪短劍。
血紅之氣沿槍尖四散而去,逼得少年不免向後退去。
眼見有機可乘,檮君自然不會等對方緩過起來,長槍連環刺出,竟使少年節節敗退。
倉促之下,少年只得以嫻熟劍技,揮舞勝邪,將周身的血紅槍風一一化解。
這血紅之氣過於古怪,竟能扭曲少年視線,若非如此,也不會如此被動。
檮君此人也是戰鬥狂人,每次揮槍,都會在中途中刻意改變血紅槍風的走向,以此來影響少年對戰局的判斷力。
兵刃交接之聲再次響起,這一次,少年以雙手握劍,生生阻斷對方這連續不斷的進攻。
“嘶啦!”
不過還是躲閃不及,被一處角落中的槍風從身旁穿過,衣擺處也隨之劃過一道口子。
鮮血還未流出,便被少年體內暴虐之氣所蒸發。
而血紅槍風中的鬼魂怨氣,則被身後青黑符文之力撕碎殆盡。
少年身影一閃,落於祭壇外空地之上。
檮君不免搖搖頭。
可惜,若是真能得到少年鮮血,這場戰鬥便會就此結束了。
妖劍之魂,最喜血氣。
若不是有此物相助,檮君也不會如此輕鬆便傷及少年。
未等少年發力,只覺腳下似有阻礙,低頭看去,紫草竟化作一隻只鬼手抓向其腳踝。
持劍橫掃,少年腳下黑金之火將鬼手焚燒乾凈,只留一片真空區域。
儘管影響不大,卻也影響了少年接下來的動作。
這一次,由檮君所操控的鬼狼將先行發力,鬼手再次浮現,與那黑色火焰再次碰撞起來。
“鏘!”少年持劍上前,於鬼狼將手中長槍正面抗衡。
檮君微作用力,勝邪劍所觸及到的槍桿便隨之震顫起來。
槍法顫字決!
鬆手,抬腳,踢腿,一氣呵成。
可惜,檮君這次倒是撲了個空。
勝邪劍雖被槍顫所波及,可作為劍舞者的少年,似是有所預料,早在對方鬆手時便放棄了手中短劍。
勾腿,身轉,畫圓,勢如破竹。
短暫碰撞,兩人皆消失於原地。
身形在閃,長槍與短劍就此分離開來,再次落於雙方手中。
少年以掌拍地,借力而起,脫離這片鬼爪之地。
地利在對方手中,少年不願與之硬剛。
檮君持槍追擊,閃爍於少年身前,手中長槍掄起,便要將其打回自己佔優之處。
側身,抬腿,踢出,腳尖輕點對方槍尖一側,借青黑之風如箭矢般向遠處射去。
借力化力。
檮君不悅,收槍回力,手中長槍向少年疾射而去
“嗖!”
破空之音憑空響起,鬼狼將也消失在原地,如有善於洞悉者,能於長槍處發現有一殘影隱約浮現。
少年將手中短劍扔向一側,左腳落地時,以此為柱,右腳猛然向短劍踏去,頃刻間,改變方向。
手腕微翻,勝邪劍所在之處狂風大作,隨之趕到的鬼狼將身影也因而被迫浮現出來。
鬼狼將翻身一滾,躲開接踵而來的火球法術。
“時間快到了。”隱藏於鬼狼將軀殼中的檮君心中滿是戲謔之感。
任你如何逃跑,到最後還是要拜倒於我手中長槍之下。
本君有足夠的時間陪你慢慢耗。
而這裏,是我的奴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