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等待。
三人相安無事,各歸其位。
只因為言冰輕描淡寫的一句,要等,等時機。
柳若茴窩進他的大椅子中,原來以為宋殿元會愈發阻止言冰吐露出羊皮紙中蘊藏着的最後一個秘密,不想柳暗花明又一村,宋殿元的天平竟然是向著自己這一邊傾斜。
早知如此,何必要花那樣大的手筆。
真是費時費力的失敗謀略。
宋殿元依舊舒舒服服地躺回他的木箱子中,半閉着眼睛,養精蓄銳,兩隻手安分地擱置在胸口,含着淡若輕風的笑意,一縷髮絲彎彎曲曲地搭在胸口。
言冰走到柳若茴面前,從他的案几上挑選了兩碟子小點心,露齒一笑:“吃飽肚子才有力氣幹活。”
那個警惕的小獸一樣的言冰自宋殿元出現的那刻起,放下所有的戒備與防範,偷笑的表情全然無害,優哉游哉地在柳若茴面前晃來晃去,將几上另一瓶尚未開啟的清酒瓶子提起,放到耳朵邊晃一晃:“這個我也拿走了。”
“那個是十年陳的梅花落。”柳若茴慢吞吞地答她,看她的迷糊樣子也不像有三分酒量的樣子。
嗖地拔開酒瓶蓋子,言冰對着瓶口呼扇呼扇鼻翼:“很清幽的香氣,有一絲甜甜的味道,的確是梅花的香氣,以前我們後院也有半株老梅,下雪的天會開出小朵小朵的雪白,和這是相同的氣息,聞着都覺得好喝。”
“梅花落入口純綿,後勁卻足。”柳若茴不打算讓她真的喝上幾口,婉轉地繼續說道。
“我不喝。”言冰樂滋滋地捧過去,獻寶似的,“相公,我給你斟滿一杯,是十年陳的好酒呢。”她將酒杯平放在宋殿元胸口,然後倒上滿滿一杯,美酒與杯口恰恰持平。
柳若茴耐着性子看她的舉動:“你這麼放,他如何喝!”
言冰回過臉來,咪咪笑:“柳大哥要不要和我打個賭來,如果相公能雙手不動一氣將杯中酒飲盡,就算我贏。”
“你可不許幫忙。”柳若茴的好奇被她勾搭上來,從椅子上一股腦坐直起來。
“那是自然的,我要出手幫忙,勝之不武。”言冰退開一步,兩隻手自覺地背到身後。
宋殿元飄她一眼,低語道:“你這孩子氣的性子何時能改。”
“反正這會兒閑着也是閑着,打賭賺點彩頭回去正好可以貼補家用。”言冰吐吐小舌頭,“柳大哥輸了,可不許耍賴。”
宋殿元說著話,可胸口平置的杯子中未翻出一滴酒水,他長長的,舒緩地吸一口氣,杯中美酒如同自己認得方向,化作一道優美的弧線,正巧落進他微張的口中,順着喉嚨滑下去,正好是一口,他贊道:“好酒,果然是好酒。”
言冰過去將酒杯拿起,倒置過來,示意裏面的梅花落已經喝得一滴不剩,得意洋洋地嚷道:“柳大哥,我贏了。”
柳若茴覺得自己好像變笨了,居然沒有想到宋殿元會使這一招,不過即使是自己能吸起杯中美酒,要做到一氣呵成,半滴不剩恐怕也略有難度,當下大度地鼓掌道:“好內功,小冰,果然是我輸了,你要的是什麼彩頭。”
言冰歪頭一想,與宋殿元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脫口而出:“柳大哥,若你登基,分我們半壁江山好了。”
柳若茴只怔在一刻,立時笑容堆滿面:“好,好,蒙你吉言,若當真如此,我必會實現今日之賭約。”
宋殿元從箱子中躍身而起:“小冰,玩夠了,時辰應該差不多。”
正午時。
一分一毫不能偏差。
言冰等的正是這一瞬間。
豎起食指按在嘴唇中間,對着柳若茴做一個靜聲的手勢。
水,依舊是他們進山洞的那池靜水。
咸澀到不可思議。
一束細微的光線從山洞最低端的小孔照進洞內,筆直入水。
言冰的雙掌對着水面按下去,精準無缺的位置,掌心隱約感到用鼓鼓的圓點凸起,緊接着一塊光滑如鏡的石板從水底,傾斜着揚起,豎到一個角度后,停止不動。
只有湊到跟前的人才能看出,石板上同樣有一個細小的洞孔,那束自然輸送進洞的光線,正正好,射在其上。
頓時光線折射成一個詭異的折角。
這一次的落點是看似黑黝黝的洞壁上角。
柳若茴忍不住驚呼一聲,洞壁上原來什麼都看不出的地方,發出璀璨刺目的光線,分散開來,化成數十道口徑粗細不同的光線,將洞內分割成幾十個大小各異的空間。
“相公,背我。”
宋殿元默契配合地半蹲下身,將言冰安妥地背負在身,言冰在他耳邊低低說著什麼,只見他
身若翩鴻,輕靈無比,跳縱騰躍間竟似不沾山岩,言冰的掌影如白蝶翻飛,不時在石壁上依次按下。
螢火明燈張彩樹,禾香釀酒散清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