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人生如此艱難，也難如鉤也難圓，誰都是造物主的玩偶，逃不過情感的漩渦，生活將我們打碎，那清脆的聲音只有自己聽到，可我仍不肯辜負這雋永的世界。

我深刻的明白，明白什麼是痛苦，什麼是平靜。沒有人會死於心碎，愛情是殺不死人的，所有因為愛情而死的人都是愚蠢的。我所學到的知識以及我的人生經驗深刻的告訴了我這個道理，可是不去死我還能怎麼辦，沒有人告訴我還能怎麼辦。我是一個“眾叛親離”的人，誰也幫不了我，我能仰仗的只有自己的意志力以及我對四月日甚一日的掛礙，她讓我有一份存世的祈願又帶給我無窮無盡的痛苦。

我無法控制自己對她的思念，她的一顰一笑深深印在並不是夢境的記憶里，她的所有美好並不是我臆想出來的某個誰，她是真真實實存在過我的生活里的對於我來說最獨特的存在。不久前我還聽見過她的聲音，還聞到過她的發香，這樣真實的特別的存在現在徹徹底底的離開了，因為我強烈的渴望而離開了，也因為我強烈的渴望催生出的強烈的痛苦而離開了。

怎麼辦？誰能告訴我如何才能做到不為了愛情而愚蠢的死去，我看着她的照片，她正在對我微笑，可真的是在對我微笑嗎？我並不知道她當時所處的是一個怎樣的環境，也不清楚是因為怎樣美好的心情讓她值得微笑留念，我感受不到。通過互聯網另一端的顯示屏，我只能感受到消弭了一切的死寂空氣和跟畫面里截然相反的情緒。

也許我不該如此相思成疾，曾經我又何嘗不是如此眷戀着入畫，而如今卻又不得不走在漸行漸遠的時空兩端。可也許是有點區別的，也許存在被動的相思與主動的相思的區別。入畫對我來說並不是因為自發的強烈願望而難捨，也許僅僅是因為難以割捨的習慣而已。而四月是我自發的認同她的吸引力，被如此密集的能量密度裹挾着難以掙脫的思念。

可是被動的思念跟主動的思念有區別嗎？真的有區別嗎？它們不都是我難以自拔的情緒嗎？這種情緒不像喜悅和興奮，不像恐懼與怨恨，也不像驚訝或悲憫，思念是無時無刻的。它像空氣一樣鑽到你每一個疏於防備的死角，填滿你心靈的每一個角落，你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每一個轉瞬都與其發生無名的化學反應。這種化學反應壓榨着每一個本不該屬於它的瞬息，它吞噬了所有其他的情緒，成為獨一無二的存在，它是一種讓人上癮的“毒品”，你無法擺脫它對你的控制，你的身體已經不受大腦自由意志的影響，它佔據了你的每一寸肌膚，每一滴血液。你不再是一個獨立的人，你只是思念的載體。它是你唯一的“晶片”，你所有的程序都已被設定，沒有意外，沒有驚喜，只有思念，只有這一種可能的操作程序，而我只是一台隨時可以報廢的機器，在不起眼的角落，默默的一遍一遍的重複着預設給我一切，無人問津，無法重啟。

我保存着四月每一段語音，僅有的六段，她並不是一個愛用語音的人。我不得不只聽着這僅有的六段語音，感受她的氣息，她的音容笑貌猶在眼前，彷彿她仍舊是屏幕那頭跟我談笑風聲的那個人。可她已經不再是那個人了，我們再也不能像當初那樣毫無芥蒂的聊天了，我們已經不再聯繫了，一切好像都不再變化，她似乎已經將我遺忘，而我卻始終無法忘懷。

毛姆說：“最持久的愛情是永遠得不到回報的愛情”。是像他說的那樣沒錯吧，我無法反駁這句話，完全順從着，連掙扎都不願掙扎。

我打開那本書，我不能告訴你那本書的名字，因為它裏面有我的秘密。那最後一次坐在四月的位置上，在我從四月的抽屜里拿出借給她的書的時候，我看到了她的梳子，是一個圓形的梳子，梳子的底盤彎曲的繞着她的秀髮。我不由得抽了幾根，這些不會腐壞的頭髮里有跟四月一樣的DNA，我細心的將他們夾在書里，它們現在靜靜的躺在我所在的空間，彷彿四月的一部分也是跟我在一起的。

我又從單位發的輔導書上撕下一張紙，也把它細心的夾在書里，這不是一張普通的紙。每一個新入職的員工都會得到一本輔導書，而偏偏那麼巧，我的輔導書正是四月之前入職時用過的，在醒目的位置有她很有藝術氣息的簽名。我已經顧不得破壞書本這種可惡又自私的罪名了，我只想據為己有，能有多一點有關四月的東西陪着我也是安慰的。我得不到任何別的安慰，僅此而已，請原諒我吧，原諒我幼稚的行為。

打開《王者榮耀》，已經很久沒玩了，更新花了比較長的時間，我能夠等，多長都可以，我只剩下無盡的時間，足夠我被遺忘的無盡的時間。是的，還是熟悉的操作，跟四月如出一撤的操作，她的頭像旁顯示最後在線時間：7小時31分前。在7小時31分前，在那個我熟悉的角落，四月用跟我一樣的情緒打開了遊戲，可她並不是搜索我的身影，她在找一個人，那個對她來說重要的人。

窗外的天氣出奇的好啊，好到我忍不住有出去走走的衝動，可是那麼好的天氣中，如果有我一個如此陰沉的存在，整個構圖不也被破壞了嗎？還是不要了吧，美好的東西就遠遠的欣賞吧，一旦進入它的領域，我不知還能不能那麼痴痴的迷戀着它的美。不想讓這種糟糕的事情發生，又渴望得到它的擁抱，那麼矛盾的我，那麼矛盾的堅持着一個終將破滅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