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4章 大結局(下)
司馬恪不知道那一瞬間到底有多長。徐游以思維透明化異能所展露在他面前的思想,是直接進入他的大腦內部的,不需要以視覺和聽覺來接收,也不需要花費一般情況下去看和去聽的時間。那種感覺,就像是腦海裏面一下子多出了猶如汪洋大海一般浩瀚無盡的信息,卻不用消化就能理解吸收。
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身在何處,不知道今夕何夕,滿腦子裏只有她展現給他的全部思維。毫無保留,毫無掩飾,從她小時候兩三歲的模糊記憶,一直到剛剛他對着她開槍時冷酷果決的眼神;從她最深刻最清晰的願望,一直到只不過是偶爾掠過腦海的一個小小念頭……
他知道了,什麼都知道了。
知道了徐游在進入黑洞之後到底經歷了什麼,為什麼會發生這樣天翻地覆的變化,為什麼會回來找他。
他感受到的是徐游的全部思維,就等於是他也站在徐游的角度,將她經歷過的所有事情都同樣一一經歷過了一遍,同時甚至還能感受到她的想法和情緒。
在徐游自己讓自己被吞噬進她的黑洞裏面之後,她在一片無法形容的混沌狀態之中,不知道漂浮了多長的時間。
不是感官上判斷不出時間的流逝,而是那裏根本就沒有時間,就像是宇宙大爆炸之前的奇點,沒有形狀,沒有體積,時空無限彎曲,有着無限大的物質和能量密度。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本身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她的身體大概的確是在進入黑洞的一瞬間就被毀滅掉了,沒有實體,或者說實體變成了一種她無法理解的存在方式。
只有精神,像是失去附着物的遊絲一般,像是漂浮在一片虛空之中,又像是遊離在這片虛空之外,分不清到底是置身其中還是只在外面旁觀。那種不可言說的奇異感覺,就彷彿正對着四面八方無數面無限大的屏幕,正在播放着她所經歷的一切,無法判斷是在劇中還是劇外。
這時候她的記憶,沒有任何來自於外部的信息,他只能感覺到她的情緒。
換做其他人,乍然進入這片完全未知、不可思議的所在,恐怕早就嚇瘋了。她在一開始時多少也是有些恐慌的,但心理素質畢竟遠非一般人可比,一向是冷靜得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那種恐慌也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滿腦子裏唯一想的,就是如何從這個詭異的黑洞裏面回去,回去殺了他報仇,奪回原本屬於她的一切。
那時的她,充滿了冰冷的仇恨、決心和殺意。然而她已經沒有身體的存在,無論想做什麼都做不了,只能這麼存在於這片虛無的混沌裏面。
然後不知道過了多久,這片混沌突然發生了巨大的爆炸。
只能用爆炸來形容當時的狀況。物質和能量迅速膨脹擴散開去,形成了時間和空間,一片混沌里也有了光,光主宰着各種能量的形式,終於可以“看”到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現在已經有了時間的概念。三十萬年之後,隨着空間中溫度密度不斷下降,漸漸冷卻,各種基本粒子複合形成氣體,氣體逐漸凝聚成星雲,星雲進一步形成恆星和星系,誕生出一整片浩瀚無邊的宇宙。
這時候徐游已經明白了,她所看到的,是宇宙誕生的起源。
初升的宇宙,還在不斷地膨脹,擴大。在幾十億年的時間裏,她所看到的,都是一片廣袤到了極點,而又寂靜到了極點的星空,浩渺無邊,蒼茫無盡。
無數千萬光年距離之外的星雲和星系,朝她綻放着來自千萬年之前的光芒,在這裏的一切,動輒就是以不可思議般巨大的數量級來衡量。她置身於這片空間無限廣闊,時間無限漫長的宇宙之中,只感到一種渺小得不能再渺小的極度恐懼,以及孤獨。
然後,大概在八九十億年之後,她看到了一個星系,包括一顆恆星和八顆行星,裏面有一顆正在形成的行星。儘管看過去很陌生,和書本上以及科普片裏面的效果圖大相逕庭,但她還是能認得出來,那個星系是太陽系,而那顆行星是地球。
地球這時處於冥古宙時代,還是一個佈滿熾熱岩漿的球體,一億年後漸漸冷卻下來,出現原始的海洋、大氣與陸地,但仍然是火山噴發遍佈、熔岩四處流淌,上面沒有任何生命的存在。
冥古宙之後,是持續了大約十三億年的太古宙。太古宙里才開始出現最原始的生命,但地球上仍然有着強烈而頻繁的火山岩漿活動,就像是一個到處都在噴火的火球。
這之後持續十九億年的元古宙,生命漸漸開始發展增加。然後是顯生宙的古生代,包括寒武紀、奧陶紀、志留紀、泥盆紀、石炭紀、二疊紀……生命於寒武紀大爆發,至此進入繁盛,軟體動物、節肢動物、魚類、昆蟲、蕨類植物、灌木、喬木……無數的物種在漫長的進化中被淘汰滅絕,又有無數的物種在不斷地崛起,興衰更迭,生生不息。
而人類,這些物種的其中之一,在距今兩百六十萬年的新生代第四紀才開始出現。對於地球四十六億年的歷史,地球上生命三十八億年的演變來說,人類在其中所佔據的時間,簡直短得可憐。就像是一條長達幾千公里的江河,奔流過千山萬嶺,最後在入海口處那短短的一段。
這還只是人類出現的時間。真正形成文明和社會的,又只是這兩百多萬年裏面的幾千年而已,只相當於入海口旁邊小小的一塊淺灘。
至於她所活的這三十來年……放在整個宇宙的一百三十億年歷史,整個地球的四十六億年歷史,整個人類的兩百六十萬年歷史中,她已經找不到什麼比喻來形容它的渺小,它的短暫,它的微不足道,它猶如須彌塵埃一般的存在。
她以前聽司馬恪轉述過趙景行的話,無論什麼樣的權力沉浮王圖霸業,天下至高無上的巔峰位置,在看過兩千多年的滄海桑田,興衰榮辱,朝代更迭之後,全都渺如過眼雲煙。當時她不能理解,但是現在,她終於明白了。
趙景行看的只是兩千年的華夏歷史,而她看的是一百三十億年的宇宙歷史,生命歷史。
因為黑洞裏面時空的特殊,已經遠遠超越了三維世界,她能夠超越時間和空間的限制,清清楚楚地看到這其間發生的所有一切。從宇宙大爆炸之初第一批的原子合成為分子,到太古宙冰河世紀裏存在了數百萬年時間的寒冰漸漸融化;從第一隻兩棲動物搖擺着尾巴離開海水爬上陸地,到兩億年前佔據了地球的恐龍在從天而降的隕石中集體滅絕……
每一個細節,每一個過程,她全部都能看到,就像是在看一場無比恢弘壯觀,而又無比細緻入微的超大型紀錄片。
那樣漫長的時間,那樣浩瀚的空間裏,她曾經終其一生,放棄其他一切去追求的權力巔峰,天下統治,就連過眼雲煙都算不上,只像是時空海洋裏面漂浮起來的一個小小的水分子。
她為什麼要去追求這麼渺小,這麼虛無的東西?
開始時對於司馬恪的復仇之心,早就已經在這一百三十億年時間的流逝中消失得無影無蹤,消失得她甚至都不會去記起。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她望着眼前無邊無盡的宇宙,無邊無盡的時光,只有一片心如死灰。
就算是她回去從司馬恪手裏奪回了金鑽王冠,在整個地球上建立起她的統治,作為喪屍活個幾千年甚至是幾萬年時間,在地球上物種一次又一次的大毀滅中,這個無限闊大的時空裏面,在動輒幾億年幾億光年的宇宙級衡量尺度面前,她又算什麼?
……什麼也算不上。
既然她的一生,她的追求如此微不足道,那她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
她這種死灰般的狀態,持續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沒有任何喜怒哀樂,沒有任何愛恨慾望,就這麼遙遙地站在超越時空之外的高處,漠然俯瞰時光流逝,宇宙變遷。
然而到後來,她看着人類文明在地球上發展繁榮,看着一代又一代的人出生、成長、相識相愛、生兒育女、衰老死去,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的想法就漸漸地發生了變化。
公元前兩百多年,她在地球上亞洲大陸的東部,一片山林中的一片屋舍前面,看到一個穿着白袍的十幾歲少年。
那少年有着一張古典東方美男的面容,劍眉入鬢,鼻樑挺拔,嘴唇弧度優美,下頜帶着優雅凝練的線條。只是一雙瞳眸還是黑色的,臉上沒有那一道妖異的細長疤痕,也沒有那滿身黑暗詭譎的氣息。他和另外幾個穿着同款式白袍的少年少女正在林中嬉鬧,笑容明朗純粹,猶如六月里最為明凈溫暖的陽光。到一片開滿鮮花的草地上時,他隨手摘了一朵花,帶着幾分調戲意味,卻動作溫柔地插在一個少女的髮鬢上,惹來那少女的一陣嬉笑打罵。
那一刻,她終於明白了她存在的意義。也終於明白,趙景行活了兩千多年,為什麼還會愛上夏然。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一百三十億年的時間,銀河系十幾萬光年的直徑,宇宙中兩千多億個可觀測星系,與她又有何相干。她所想要的,的確再渺小再簡單不過,不過是那一生短短百年,一隅安身家園,一人白首不離。
這之後更加漫長的時間裏,她繼續看到了人類的滅亡,地球的毀滅。整個宇宙膨脹漸漸減緩,停滯,收縮,最終再次化為一個大爆炸之前的奇點,沒有時間,沒有空間,徹底摧毀宇宙中的一切事物。
但這時的她已經心靜如止水。黑洞中的宇宙消失之後,她就發現自己回到了原來的這個時空,她自己的身軀已經沒有了,而是到了一個原本已經死亡的女子張平身上。
這個時空裏的時間只過去幾個月,然而她在黑洞裏經歷的時光,卻有幾百億年。
再然後,她回來找他。
徐游的思維透明化異能,是直接展露全部的思維,就相當於是把整個黑洞中的宇宙一模一樣地展露在了司馬恪的面前。在這個時空裏過去的時間也許只有一兩秒,但對於司馬恪來說,彷彿他也同樣經歷了那幾百億年的時間,看到了整個宇宙的誕生,興盛,衰老和滅亡。
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連顫抖和寒意都已經感覺不到了。就像是直接跨進了宇宙毀滅時的那個奇點,時間終止,凍結一切。
這就是她的經歷。
難怪……難怪她會變得那麼天翻地覆,和以前判若兩人,這樣的幾百億年時間,連宇宙都經歷了一遍興衰生死,足以改變任何一個人。
除了記憶之外,他還能讀到她的思想和感情,那是這些透明化思維裏面,最最讓他恐懼至極的一部分。
她回來找他,帶着這幾百億年才終於徹悟的一顆真心,希望找到她在這無盡時空中唯一的所求。一生短短百年,一隅安身家園,一人白首不離。
所以她會去幫助聯盟軍隊對付金鑽王冠,因為她很明白,如果他真的站到那個高處不勝寒的巔峰位置,他就永遠不會明白她的感情,她也永遠不可能實現她的願望。
即便是她回來之後,要冒着隨時可能暴露並且被他殺死的風險,他也的確是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殺她,可那段作為張平留在他身邊的時間,大概是她這一輩子唯一稱得上是快樂的時間。
在所有思維的最後,他看到了一段幻想,關於他們共同的未來。
以前的她冷酷,理智,現實,縝密,是個從來不會做無謂幻想的人,但是這段幻想不可思議地遠遠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不像他曾經的幻想那樣只有一個朦朧不清的輪廓,她的幻想很美好,很溫暖,很細緻,細緻到他們的住處裏面應該掛什麼樣的窗帘,細緻到他們什麼時候應該去旅遊什麼時候應該去探險,細緻到他們的孩子會有誰的眼睛,誰的眉毛,誰的性格……
就像是世界上每一個普通女子對於所希冀的未來的幻想。
然後那段幻想在對上他舉起的槍口時,戛然而止。
她想開口對他說的話,她所有的思維,在這裏全部中斷,因為她的心臟已經被他的子彈打穿了。
思維透明化異能是她在前不久剛剛覺醒的,只有在一定範圍之內,透明化的思維才能被別人接收到。她來浮空島上阻止他,本來想的也是把她這幾百億年的經歷分享給他,希望能夠改變他。
如果他能夠聽她說一句話,哪怕一句也好,他們的結局也許都會完全不一樣。
……可是他沒有。
他見到她的第一眼,在她剛剛開口的那一瞬間,就以絕對的迅捷速度和冷靜無情,對準她的心臟開了一槍,毫無生還機會,必死無疑的一槍。
這幾秒鐘的時間裏,她什麼也來不及說,只能發動異能讓所有思維透明化,把她想要說的全部告訴他。
他不相信她,那麼她就把心剖給他看。
司馬恪腦海中的所有外來思維,突然全部都消失了。他全身猛然一顫,從那無盡的時空和紛繁的情感中清醒過來,一下子又回到了現實中的世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徐游已經徹底失去光芒的渙散雙瞳,正在緩緩地閉上。
她死了,展露在他腦海中的思維自然也全部消失。
司馬恪扔下手裏的槍,衝過去,在她摔落到地面的前一瞬間接住她,以最快的速度從自己的的儲物空間裏面取出全部的白骨魔芋提取液,潑在她胸口的那個血洞上。
白骨魔芋提取液能夠在碰到人傷口的一瞬間,讓無論多重的傷口迅速癒合,但是這一次,她身上的血洞卻毫無動靜。
因為白骨魔芋對已經死亡的人不起作用。
司馬恪劇烈地顫抖着雙手,去試她的心跳,摸她的脈搏,探她的呼吸,但全都已經停了,沒有一絲一毫的生命跡象。
只有她的嘴唇仍然微微張着,像是還想對他說那一句她沒來得及說出口,也永遠不可能再說出口的話。
司馬恪抱着她,全身的顫抖突然就停了下來,凝固成一片死一般的靜止。
他的面容在這一刻看過去竟然有幾分像是回來之後的徐游,沒有任何波瀾,只有極度的平靜。只不過那種平靜不是她如水一般空明澄澈的平靜,而是荒蕪冰冷,滅絕生機,像是塵封千年的荒城一般的死寂。
兩三秒鐘的時間內,他從驚異震撼、不敢置信、心痛如死、後悔莫及……到最後就只剩下了這一片死寂。
她已經死了,無論他此刻有再多的情緒,再多的反應,都沒有意義了。
他在地面上緩緩地坐下來,沒有說話,沒有去親吻她,撫摸她,沒有其他的任何動作,只是很平靜地把她攬在懷裏,從空間容器裏面再取出一把手槍來,拉開了保險栓。
……
五天之後。
重新懸浮到高空中的浮空島,主島最邊緣的一大片公墓,周圍長滿了鬱鬱蔥蔥的碧綠色針葉蘆葦,像是碧海般在風裏拂起一道道柔軟的波瀾。
朝臨基地最終還是從喪屍大潮和飛行動物群中逃脫了出來。那隻重量異能喪屍對於浮空島的重量影響在幾個小時之後消失,異能者們趕在喪屍大潮攻破防線之前,終於讓浮空島升上了天空。
控制變異動物群的精神系異能喪屍被殺死之後,周圍的變異動物群也不再那麼瘋狂而具有攻擊性,以很多變異動物的正常習性,是不會跟其他這麼多不同種族的動物攻擊同一個獵物的,甚至有些根本就不會集體活動。沒有了人為控制之後,很多動物群都漸漸散去,浮空島升到近萬米的高空,在一天前總算甩開了最後一群小型鳥類。
其他基地里的人們大部分也熬過了這場災難,只是地面上的基地原址已經被喪屍潮和動物群摧毀得差不多,只能重新再建設。
這次災難給朝臨基地帶來了巨大的損失,光是人員犧牲就有上千人。浮空島上土地有限,以前基地里的居民死亡,一律都是火化之後,將骨灰安葬在開闢出來的一大片公墓裏面。
今天是這些犧牲者們集體下葬的日子。死亡人數太多,基地里的高層人員幾乎都來參加了這場葬禮,眾人全部身着黑衣,在墓地的邊緣整齊肅穆地站成一排,手裏捧着鮮花,等待犧牲者們全部下葬之後,再依次上去致詞和獻花。
夏然同樣一身黑衣,站在人群的最前方,有一名工作人員過來,壓低聲音問夏然:
“基地長,廣場上的那兩個……也已經火化了,怎麼處理?”
落進基地里的那些人性化異能喪屍,開始的時候跟異能者們戰鬥得還十分激烈,後來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就紛紛停住了手,茫然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像是一群提線木偶突然就斷了線,一副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的傻愣愣模樣。
這些人性化喪屍失去了控制,就跟一群腦子有缺陷的人類一樣,也沒有了什麼危害。後來有一部分留在基地里,還有一部分被異能者們誤殺了,屍體也同樣火化,準備葬進公墓。
只有廣場上那一對相擁倒在血泊里的男女屍體,眾人認得那個男人就是金鑽王冠以前的領導者司馬恪,也是這次災難的發動者,按道理說應該是他們整個基地所有人仇深似海的敵人。兩人的屍體也被火化了,只是骨灰還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夏然沉吟了一下,低聲開口:“不要葬在基地公墓裏面,也不要隨便把骨灰灑了,去地面上找個合適的地方,把他們的骨灰埋在一起吧。”
那個工作人員點點頭,領命而去。
這時候,對面的下葬已經完成,夏然上去獻了花,致了詞,便走到公墓的另一邊。
那裏的一棵大樹下,趙景行推着三個並排座位的嬰兒車正在等她。從樹梢之間落下來的細碎光斑,投影在他俊美無儔的面容上,綻放出淡淡的光華,柔和優雅,而又美得攝人心魂。
三隻包子都坐在嬰兒車裏面。幾個月大的孩子當然還不懂得什麼是葬禮,但都跟成了精一樣,也是一副十分莊嚴肅穆的樣子,不哭不鬧,一本正經地排排坐着,三雙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滴溜溜地望着她。
夏然把小女兒趙懷瓔抱起來。這才多長時間沒抱,小傢伙居然就已經大了一圈,那小小軟軟萌萌噠的小身體抱在懷裏,在她身上扭來扭去蹭啊蹭的,暖得人一顆心簡直都要化掉。
她抱着小包子,回頭望向後面的公墓,眾人正在排隊上去獻花。朝臨基地建立起來將近四年,基地里的死亡人數也不少,一排排全都是微型的墓碑。
總有一天,這裏也會有她和趙景行的墓碑。
總有一天……他們會衰老,會死去,然而他們孕育出來的新生命,以及藉由他們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無數下一代,卻可以超越他們的死亡,一直一直傳承下去,生生不息。
“咿呀……”
夏然懷裏抱着的趙懷瓔小盆友,突然叫了起來,揮舞着兩隻胖乎乎的小手,從旁邊趙景行胸前佩戴的一束白花中扯下一朵來,有模有樣地學着對面正在獻花的眾人的樣子,把那朵花送到面前的一塊小墓碑上方,往下一放。
那朵小小的白花,從她稚嫩可愛,充滿生機的粉色小手中打着旋飄下,落到下方那塊灰色的墓碑上,像是小天使落到人間的一片羽毛。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