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風動雲動
刀皇沉默了良久,皺紋漸深,才嘆了一口氣說道:“小魚畢竟是我親外甥,我有權領着他走未來的路,這也是為了他好。”
“狗屁的為了他好。”任長安漲紅了臉,長聲嗆道:“若真是為了小魚好,你會數十年不回星殿,一朝回來,便要帶走下一代里最出眾的弟子?”
“我們這些師叔師伯,包括師尊他老人家,都一致認為莫小魚在星殿功法上,表現的天賦異稟,若老老實實修行傳承,未來成就必然不同凡響。”
“而你!卻非想要他學什麼刀?抱着世間頂尖的傳承不修,卻要來學你這兩三腳貓的功夫?哈哈...真是可笑啊。”
身側的清冷女子,聽到這裏有些不自然了,眉目微動,似想出聲勸阻兩句,卻又想到了臨行前所被交代的話,權衡之下,終究還是任由他去了。
“最後你連小魚他母親的勸阻都不顧,依然去蠱惑,甚至誘導他偷偷溜出家門,不遠千里來這漠刀城找你!”“說到底不過是為了,給你那勞什子刀法,找一個傳人罷了,居然還敢說是為他好?”
俊秀男人憋了一路的氣,與着連日來的煩躁,終於在憤慨之中,一股腦的吐了出來,幾乎把前因後果都給道了個清楚,只是話語裏主觀意念太強,一聽便有些不盡為實的成分,至於把刀皇的絕學隱隱貶的一文不值,可能就是他想要的。
諸人雖然遠離,但還是暗自留心了此間的對話,他們只知藍衣少年是刀皇早已選定的入門弟子,卻想不到還有這麼一層隱故,不免心驚不已,彷彿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秘密一般。
終於,也不知是哪句話戳中了刀皇的心穴,不怒自威的臉上,頓時顯出凌厲之態,喝道:“住口!”
“任長安,你莫要跟我在這胡攪蠻纏!小魚在殿系弟子裏,年紀太輕,還未受任何的師承,拜我為師又如何?另外他母親跟我商酌的諸一細節你都不清楚,殿裏除了師尊他老人家反對,也再沒別人,你膽敢如此信口開河?”
說到這裏,外人已聽不到那對師兄弟之間的對話,只能瞧見其嘴唇在上下翻動,想必刀皇已然動用了蔽聲之法。
若不是莫小魚就處在兩人爭吵當中,以刀皇的性子,斷然也不會費力來解釋這一通,只是這一番話下來,多少打消了些俊秀男人的咄咄逼人的丈勢。
沈追尚在石台上盤坐,閉眼調息着,若是聽見瞧見了這一幕,定會搖搖頭,然後問莫小魚一句,“你想學什麼?”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大人們的忽略也是顯而易見的,他們並非不在意莫小魚的選擇,而是太在乎於他的選擇,所以都想來疏導他,卻忘了在這件事上,歸根結底,最終的依然還是少年自己的意願。
任長安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怒意,他也明白自己再繼續強詞奪理,也沒有意義,緩過勁后說道:
“這是師尊...不,殿主的意思,你要想好。”
人已經到了我這兒,就沒有再跟你們回去的道理。”
刀皇很欣賞任長安很聰明的,搬出老人家的另外一則身份來壓他,只是他不喜歡受人脅迫,哪怕這個脅迫來源是他的師長,亦或是親人,所以他很是直接了當的把話截斷,不給談判的餘地。
從這一點來看,刀皇少年時期的倔強與叛逆,至今還留存了一些在身上,以至於他近十年都不曾回到那個家。
“你是想讓小魚成為第二個離經叛道的不肖子孫嗎?”半響后,任長安陰惻惻,盯着眼前這個曾經的師兄說道,意喻已是相當明顯。
刀皇虎目里猛地炸出一道精芒,凝視着青衫紅袖的俊秀男子,天地之勢隨其星辰之力而動,無由風氣,恐怖至極的威壓向任長安逼去。
然而後者毫無畏懼,眼中甚至有躍躍欲試之感,一股強橫的氣流也在他的身周出現,彷彿要把天地撕扯開來。
他們的腳下升起了肉眼可見的煙塵,環繞着,激蕩着,然後向四周散開,如風吹麥浪一般,燎勢駭人,那是二者星辰之力對碰,摩擦后的結果。
身後的青衣弟子們,早已面色大變,在梅師叔的口令下,退卻了極遠,他們只是稍稍聽聞過那位離開星殿,后又自立門戶的師叔,傳說中境界實力皆是不凡,卻想不到是能跟任師叔平地相持的程度!
這衝天對陣之勢,不禁讓沈追睜開了眼,擔憂之色一閃而過,所有人感覺到了天地間驚濤駭浪的變化,也紛紛下意識退開了兩步,哪怕已然隔得極遠。
只瞧得本是塊默啞之地,忽然發出一聲炸響,兩人間的碰撞,不經意摧毀了刀皇設下的隔音之法。
“你太放肆了!”
“君之莫語,手下見真章,這不是你的信條嗎?”
“你不是我的對手...”
“不試過,怎麼知道?”
這場爭論的最後,終究還是變成了一場爭鬥,誰的拳頭大,便聽誰的,世間道理,不過如是。
刀皇讓身後之人帶着莫小魚退到了一邊,若不算清冷提劍女子,這場間便只剩下了他二人,任長安目光灼灼,在一個風捲殘雲的瞬間,動了。
風捲殘雲,灑下半片彩霞,風刀霜劍,盪起落葉紛飛,天地間颳起一陣風,風隨人動,人隨風動,一切渾然天成,卻不知秋意何為。
秋意,不,應該說是世間萬物到了任長安這一邊,他喚起的風,將這山巔都吹成了一塊布,而他則站在了這塊布上,然後一拳轟出,盡顯殺伐之意!
沒有任何多餘的招式,也不華麗,只是簡簡單單的一記直拳,純粹到了極點,卻把風極星殿的功法,展現的淋漓盡致。
天地悠悠,風極之星,渺雲萬里,去影無蹤,藏刀劍神鋒,破世間萬法!
彷彿就是為了告訴刀皇,風極星殿的獨有傳承,傲立在大陸之巔,不是世間雜七雜八的東西,便能夠與之媲美的,這是他的驕傲,所以他不屑於用其他任何顯得取巧的手段,只是這一拳。
這一拳他蓄勢了很久,不僅是在那一刻,而是這數十年間的,不甘落後,甚至怨憤之情,他懊惱於十年前沒能把他給帶回來,他悔恨於當時自己的實力不如他,所以這一拳實則積蓄了太久,太久,而今天就要一舉激發出來!
這一拳無論意或勢都至巔峰,十年之久的悶結,在此刻厚積薄發,而兩個本就實力氣息相近的人,又該如何抵擋?
凌厲的殺意無限逼近,周遭的枯葉都碎成了細末,諸人眼中驚駭之意,已不能再盛之時,刀皇終於抬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