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留個希望,卻不是給她自己
沈星然醒來的時候,就看到周圍圍了一圈的人。
鼻子上插着的氧氣,讓她知道她還活着。
見她醒來,季永年第一個湊到她身邊問:“星星,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沈星然只覺得她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微微搖頭,雖然不知道這個搖頭,他們看的看不見。
“媽媽,媽媽你不要死好不好?嘻嘻保證會很聽話的,嘻嘻很愛媽媽,如果沒有媽媽了,嘻嘻該怎麼辦,嗚嗚嗚……”
沈星然原本還很平靜,但在聽到嘻嘻這麼說的時候,她的眼淚就開始止不住了。
是啊,她的孩子都還小,如果她死了,他們怎麼辦?
沈星然閉上眼睛,不敢去想這個結果。
“星星,你會沒事的。”
沈星然環顧一眼四周,看向人群,她在尋找秋池的蹤跡。
一個人即將去世,她唯一想的,就是見到所有她想見到的人,包括秋池,甚至……也包括祁和澤。
季永年猜到了沈星然的想法,衝著張雅涵道:“張小姐,麻煩你把秋池帶過來一下,星然想看看他了。”
張雅涵聽了這話也不敢耽誤,趕忙朝着外面走去,沈星然這才鬆了一口氣,終於,她想見的或許都將見到。
王雪知道,一個人臨終心愿若是不達成,會很難咽下這口氣,所以她忍住內心的悲傷,走到沈星然面前。
“清清,你還想見什麼人,不防告訴我們。我也不瞞着你了,或許這將是你一生最後一次相見。”
站在一邊的祁千允開口:“我知道,我知道姐姐最想見誰。”
她說完也衝出了屋子,沈星然知道,祁千允會帶來誰,其實那個人她想見也不想見。
這輩子跟他糾纏瓜葛太多,已經讓她心碎到了極點。
如果臨終前還看到他,該有多麼難過,如果臨終前看不到他,又該是怎樣的遺憾。
季永年也清楚祁千允到底是去找什麼人,他緊緊的握着沈星然的手,給她最大的支持與鼓勵。
“星星別怕,不管一會兒發生什麼事,你記住,有我在。”
他是她堅強的後盾,即便她到了現在,也一樣頭腦清楚。
往事不斷浮現,像過電影一樣,從腦子裏一遍遍回放着他,想起來曾經的美好,也想起和季永年的點點滴滴。
於是緊握着季永年的手,也抓緊了幾分。
她動不動唇想說話,可是戴着氧氣罩的她,聲音幾乎讓外面的人聽不見。
無奈之下,她動手將氧氣罩摘下,衝著季永年道:“永年,我很抱歉,這輩子還沒跟你開始就結束了,永遠如果人還有下輩子,我一定會選擇和你在一起。”
這句話說的,就連季永年也忍不住淚眼婆娑。
他低頭,輕輕吻干沈星然眼角的淚痕,衝著他低聲道:“不用抱歉,該說抱歉的人從來都是我。如果我能早些遇到你,該有多好。”
祁和澤被祁千允推到病房門口的時候,一顆心幾乎從胸腔里蹦出來,他真害怕他會錯過她。
然而他走到門口卻看到季永年和沈星然相依偎的一幕。
如果他沒有做過那麼多對不起她的事,現在和她緊緊相依偎的恐怕是他吧。
只可惜他瞎了眼,聾了耳朵,看不到她的好,也聽不到她的好,被沈茉那個賤人蒙蔽。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他被祁千允推到床邊,壓着嗓子喊她:“星然,我來了,對不起,我來晚了。”
沈星然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這個男人跟她說抱歉,根本沒有那個必要。
她固執的認為,就算是看他,那也是為了看到他現在有多慘。
他膝蓋骨被敲碎,坐着輪椅,臉上一副受盡人間疾苦的模樣。
沈星然強撐着坐起來,看着祁和澤道:“看到你現在過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祁和澤緊握着拳頭,他知道,沈星然恨他,恨到骨子裏的那種。
祁和澤張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要她能夠原諒他,哪怕讓他去死都可以。
可是他知道,就算是他死在她面前,沈星然也不會原諒他。
他不敢說什麼,只能靜靜地待在一邊,甚至連在靠近她一點,他都不敢。
“星星,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星星……”
他一遍又一遍的喊着沈星然的名字,沈星然卻別過臉不去看他。
“星星,秋池我抱來了,你看,他又胖了一圈,真可愛。”
張雅涵小心翼翼的抱着秋池放在她身邊,沈星然靜靜地看着這個小不點,看着他可愛的模樣,伸出乾枯的手指去碰他的小臉。
小傢伙正是愛啃東西的時候,這個時候她把手放在他臉上,他立馬張開小嘴想去啃,她知道,醫院的細菌多,所以就算是她很想去摸摸他可愛的小臉,柔軟的唇,都不敢多做停留。
“他真的長胖了,真可愛。”
沈星然不知道她現在的氣色有多差,季永年靜靜地看着她,緊緊地抱着她。
“媽媽,我會照顧好弟弟的……媽媽,我以後也不會惹你生氣,我會努力做個乖孩子,媽媽你不要離開我……”
季永年被嘻嘻的話弄得揪心。
沈星然看着面前的一切,大家都到齊了,而她的呼吸也逐漸虛弱。
她不想啊,一點也不想離開這裏,可是老天爺還是要帶走她。
她看向王雪,慢悠悠開口道:“雪姨,我有個不情之請。”
“你說。”
沈星然開口道:“雪姨,我聽說,現在有一項技術,可以把人瞬間冷凍,這樣,這樣她的所有細胞都會被凍結,等到技術發達,還能把人解凍救活,說不定……會有那一天的到來呢?”
王雪聽到這裏,心中也是一顫。
沈星然跟她想到一起了。
她不是沒有動過這個瘋狂的念頭,可是覺得實在是太瘋狂了,所以很快就打消了。
沒想到沈星然竟然也有這樣的想法。
因為這個解凍技術,真的很難實現,未來或許癌症不再是不治之症,可是解凍呢?
如何能把她完整的解凍?
王雪抹乾凈眼淚道:“可是星星,你要想清楚,如果這項技術無法兌現,你將很有可能沉睡幾年,幾十年,甚至……上百年……”
就算到時候這項技術成熟,你得到了拯救,可是醒來以後,所有的親人朋友都不在了,你也會快樂嗎?
她想問這些,可是話到嘴邊,終於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我知道。”
沈星然靜靜地看着王雪,四目相對,王雪明白,她或許懂了。
她是怕她死了以後,季永年也活不下去了啊。
孩子總有長大的一天,萬一他堅持不住了呢?
留個念想,留個希望,而不是給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