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家秀才
他們回到村口時,正是日落時分,西天的晚霞照亮天空。
剛進村就讓人發現了。
一個小姑娘、一個瘦削的高個男子,竟然摟着走來,舉止親昵,太招人注意了。
“快來人!找郎中!”陸春雨一見終於有人了,連忙張口大喊起來,“他被蛇咬了!”
“誒?被蛇咬了!”正走過來要指責一翻的村裡大娘,頓時愣住。
“啊!快去通知林家!”另一個過來的婦人連忙喊了一聲。
“快去通知郎中!就說玉璋被蛇咬了!”
一個挑水回來的漢子扔下水桶,一邊跑過來一邊喊着其他人。
很快,壓在陸春雨身上的力量沒有了,她才鬆了一口氣。
一邊重重地呼吸了幾口、一邊抬手揉了揉肩膀和手臂。
“春雨丫頭,這是怎麼回事?”先前的大娘便看向陸春雨。
“我在山道上看見他,他被七星銀環蛇咬了,我給他放血去毒,他才清醒了些,就被我扶下山來。”
“總算是到山下了,我的豬草筐還在山上呢,我得回去拿。”
陸春雨解釋了一下,便又匆匆轉身往山上跑。
從剛才村裡人的話里,她才知道,這個男人竟是林家秀才。
新晉的頭榜第三名,林玉璋。
上月底剛放榜時,去林家村塾道賀的人都快踩爛林家門檻了。
只不過那時的原主遠遠看過一眼,便有印象。
“哎!春雨丫頭,天快黑了,別往山上跑啦!”大娘連忙喊了一聲。
“林秀才拾的柴也在山上,要是有人幫拿,可以一起去呀!”
陸春雨停下腳步,突然回頭喊了一聲。
“我去!”一個少年便自靠奮勇,匆匆趕了上來。
陸春雨看他一眼,是個濃眉大眼的少年,不過穿着長衫,家境應還不錯。
“你跟林秀才很熟?”一路快跑上山時,陸春雨突然問。
“他是林夫子的兒子,大先生的弟弟。”少年解釋,“我在村塾讀書三年了。”
原來如此。
陸春雨點點頭,便不再問。
空手跑上山可容易多了,很快,他們就來到先前的地方。
“他就是在這兒中毒的,我從那邊上山看見的,這血有毒,你看,滴在草里,草都死了。”
陸春雨心思百轉,怕以後有人問起來難以解釋,便先指着現場跟少年說了一遍。
少年不是內行,自然不會想太多。
而她所說也是真實,又有現場為證,少年聽了一陣咋舌,回去自然也會和大人們說的,還要把這一片草燒了才放心。
他們也沒敢多留,少年把那一小捆柴捆了起來,扛到肩上。
陸春雨也把自己的豬草筐重又背了起來,心中暗嘆倒霉。
原本往山上走,是想尋找草藥,結果一根草都沒找到。
所幸,救了一個人回去,也算功德一件。
重又下山,陸春雨和少年在村口分開,少年送柴去村口往南不遠的林家村塾,她則一路跑回家。
村裡,已經有不少人知道林玉璋被蛇咬的事,都往林家私塾跑去。
村裡人着急知道情況,到是不知人是陸春雨救的。
只不過,當陸春雨往西南方向才過了一道田畈,路上遇見的村裡人,看向她的表情便有些詭異複雜了。
她沒有打招呼,卻是一個個看過去,想要與記憶里的印象重合。
穿越過來半天了,她已接受了這個現實。
壓下自己穿越之前的那一世記憶,將害死她的人鐫刻在靈魂之中,也開始搜索這一世原主的記憶,迅速消化着。
也因為此,她雖注意到村裡人的表情異樣,卻未及細思原由。
李花坳西南山坡下有一畝菜地,她家就在那一畝菜地里。
遠遠看到門前擠滿了人,陸春雨露出吃驚的表情。
她家向來無人問津,怎麼今天這般熱鬧?
不敢多想,她連忙跑過去。
近了,才聽見院子裏傳來小弟小妹的哭聲、婦人的打罵聲、圍觀人群的議論聲和說勸聲。
很是熱鬧……
“打你個賠錢貨,就知道吃又不能幹活,要你何用?還不如賣幾個錢,也好幫你爹娘還債!不枉來這世上一遭!”
“奶奶!求你不要賣月兒!要賣、要賣就怕我吧,我是男孩子,能吃苦!”
男孩的聲音哽咽地乞求着。
“奶奶,別打了!”隨即,男孩的哭聲里充滿了驚惶。
“哼!果然和你爹一個德性,當了幾年奴才,就代代想當奴才!賤種!”
陸徐氏的怒罵聲充滿了不屑。
陸春雨蹙眉,腦子裏有些記憶變得更清晰了些。
爹像小弟這般大時,就被親娘徐氏賣給了牙婆,再回到李花坳時已是十一年後,只不過爹身體一直不好,但種了些田地,度日並不難。
只不過爹雖拿回了自己的身契、恢復了農籍,但還是很受親人輕視。
就連陸徐氏這個親娘,罵起來一點也不猶豫。
爹生前為了治病留下不少債務,如今死了三年,家中沒有勞力,娘又是弱女子,又有她和兩個小弟妹要養,這債務遲遲未能還清。
只是還債,和奶奶要賣小妹,有何關係?
“讓開!讓開!”陸春雨一路大喊着,用力扒開擋路的人群。
總算進了院子,就看到陸徐氏正拽着小妹纖細的手臂,在沒頭沒臉地揮着巴掌。
小妹驚嚇地嗚嗚哭着,小弟在一旁苦苦哀求,伸手想拽回妹妹,也被陸徐氏的巴掌用力扇了。
倆人臉上都留着手掌印。
“奶奶,別人家都在生火做晚飯,你卻在這裏賣孫女,是何道理?”
陸春雨走過去便伸手扣住了陸徐氏的脈門,迫使她鬆開了拽住小妹的手。
“安兒,把妹妹牽開。”陸春雨立刻提醒小弟。
陸志安連忙把小妹陸明月牽到一旁,小兄妹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陸春雨這才冷眼看着陸徐氏,忍住將染了毒的銀針拿出來扎她一下的衝動。
“哼,你回來正好!”
陸徐氏瞥一眼竟然掙扎不開的手腕子,突然扭頭,看向一旁站着的另一個婦人。
“王嫂子,你看這丫頭可好賣?她十二歲了!養兩年模樣更好,應能賣個好價錢!”
“這丫頭年紀大了,怕是不好管教呢。”
一旁站着的婦人手中捏着香帕子,目光卻十分精明地上下打量着陸春雨。
“若是賣去樓子裏,或許還能保個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