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無言,大二老爺

十八 無言,大二老爺

清平坊,熙樓,夜

手上托着托盤,上面一層一層,堆疊的高高的碗裏裝的都是菜,小二們嘴裏還得快速的抱着菜名,順帶着還要跟熟稔的客人打兩聲兒招呼。

腳下的步伐變換的宛如上乘的輕工一般,托舉着搖搖晃晃的重物,既要保持平衡,又要一心二用的在桌椅,人流縫隙中穿梭自如。

聽着耳畔的絲竹弦樂,看着眼前的酒客喧囂,聞着空氣里的佳肴飄香,兩個早已前胸貼後背的傢伙,趕忙墊起了腳尖,伸着頭四處張望着,尋找衛先生和王火蟲的身影。

“在那!”書生的眼睛尖,只轉了兩個來回,就看到那邊正在喝酒、抽煙的衛先生和王火蟲二人。

隨手拽了一下韓秋分的衣袍袖口,書生就朝着那靠窗的桌邊走去。

咦?

本來走的很快的步伐突然慢了下來,桌邊還有一個人,一個穿着燕飛圖黑色外袍的年輕人也坐在桌邊,正在靜靜的喝着手中杯子裏的茶水。

每一次他都會拿嘴唇碰一碰,然後拿遠一些,再吹吹,整個人一直在重複這個動作。

“清酒既載,牡既備......”面對着身前被支棱起來的木窗,衛先生摩挲着手裏的陶泥杯,醉眼惺忪的喃喃念叨着,全然沒發現二人回來了。

韓秋分衝著正在抽煙的王火蟲點了點頭,然後便走到了衛先生身邊,將他身前的一隻喝空的酒罈和酒壺給收了起來。

相依為命十六載,他知道衛先生已經喝多了。

長方狀緊貼在牆邊的桌子兩邊,一邊坐着衛先生,他面對面的是在抽煙的王火蟲。

兩個人一個看着外面清平坊內街道的繁華景象,不時地念念詩,喝喝酒。

一個則將嘴裏吸出的煙霧朝外吐去,時不時的還將煙桿抻出窗外,在窗檐邊上磕一磕,火星四濺。

王火蟲身邊坐着的則是那個兩手捧着茶,不停的拿嘴唇碰碰,又拿嘴吹吹的人。

韓秋分將手上的東西都遞給里從身邊路過的雜役后,便坐到了衛先生的身邊,從筷籠裏面抄起了一雙筷子,給衛先生身前的碗碟里夾了些干辣椒炒牛肝菌。隨後便夾起了一顆花生米塞到嘴中,滿滿的咀嚼着。

書生搬了把椅子,放到了方形桌的中間,椅子落地的時候發出了“砰”的動靜。

周圍幾桌客人都轉過頭來看了他們這桌一眼,隨後又轉回了頭。

韓秋分依然默默地吃着盤碟里的花生米,衛先生已經不喝酒了,只是有些獃獃地坐着,從窗檐處看着外面。

王火蟲繼續抽着煙,怪人終於開始小口的喝起了手中的茶。

.......

東市坊,縣衙,夜

此時的月亮早已爬到了天空中,彎彎一輪斜斜掛,星斗四落在薄雲中。

門外燃着火把,衙內外無數的甲士、衙役在不斷的巡邏,值守,保護着知縣大人的安危。

穿過前廳,走過高掛着‘明鏡高懸’匾額的過堂,再後面接通的便是知縣大人的府衙了。

蟲鳴聲此起彼伏地回蕩在這安靜,昏暗的小庭院裏,光線通過了前方緊閉着的門上網格中,照到了前院地上的台階上。

門後有兩道依稀可見的人影,正在不對的說些什麼。

“大老爺,您說這大鐘為何會突然墜落?”說話的人此時正用困惑的口吻,朝着身前穿着鴛鴦常服,頭戴烏紗,身配藥玉的身影說著話。

知縣低着頭,不作聲,背負着手慢慢的在屋內踱着步。

後面問話的人則亦步亦趨地緊跟在他的身後,不時地說著話。

“現在......應當有這麼幾種可能,第一是大鐘年久,鎖鏈腐朽,掉落。

第二便是,有人意圖炮製此事,針對本老爺。”話說到這裏的時候,知縣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慢慢地轉過了頭,看了身後的楊縣丞一眼。

楊縣城跟着知縣大老爺轉了一晚上,早就心裏懨懨,這前面的人冷不丁一站住,他差點撞上去。

剛剛慌張的穩住身子,抬頭就看到了知縣老爺那意味深長的眼神,縣丞二老爺心裏有些不自在,可面上卻不表現,兩腳往後一撤,彎身一禮,隨後說道,

“大老爺明察秋毫,不見輿薪!”看着縣丞乖順的樣子,知縣大老爺很受用,微微點了點頭,繼續踱着步。

縣丞快步跟上,“大老爺,現在咱們的當務之急,是怎麼處理這件事情。”

知縣點了點頭,示意縣丞繼續。

“大老爺一定明白,這次大鐘掉落,定是人為的。但是咱們不能順着第二個判斷去查。”

縣丞一邊說話,一邊跟着知縣老爺走到了屋內書案上的燭台處,看着大老爺拿起一個鐵纖輕輕地挑動着燭台里的燭芯,縣丞繼續道,

“所以咱們應該照着第一個推斷——年久失修,順着這條線去具體落實後面的事務,這樣影響可以降到最小。

連帶着再去調查第二個推斷——刁民作祟,查出來了,皆大歡喜。查不出來,咱們可以給他論個瀆職罪,讓他扛下來。

總之,這大鐘掛了快千年了,這已經成了咱們大梁的臉面之一了,要是是個人都能將它弄下,那這種預示,可是對咱們大梁,對咱們,對大老爺您,都不利啊。”

把燭台里的燭芯給撥弄的左歪右倒,知縣聽完了身邊縣丞的話,沉默了一會兒,只是盯着眼前的燭台。

縣丞也不着急,一起工作了那麼久,他了解這位大老爺,他在等。

“誰去?”

哦!大老爺說話了......

“不如派燕小六去?前方,重利伯給咱們慰問,就他沒收。”低着頭,縣丞小聲的在大老爺耳邊說道。

聽完縣丞的話,知縣的眉頭舒展了,“我記得了,王子政的母族,他那個舅公,重利伯?慰問咱們的理由是,讓咱們好好照顧一下那位廢太子對吧?”

“正是如此,伯爺特別囑咐了,王子政殿下挂念自己的親哥哥,山高路遠,走的路多了,需得有雙合適的鞋,才走的好。”縣丞說完話便不再言語了,他要等大老爺做決斷。

看着燭台里不斷跳動的火光,隨着鐵纖不斷對這燭芯下壓,沒入蠟油內的火光,也在知縣大人的眼睛裏消失了。

“用上好的料子。”

“下官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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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祭天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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