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興雲穹者，惜也
我和荊天玥在經過和信王的相遇后便匆匆返回了公主府上，沒想到的是，在這裏等着天玥的並不是少天子的內監，而是太後殿下的侍女。
只見她兩手拿着聖旨，身後跟着太後殿下的侍衛等待在那裏。
“看來是給我的呢，蘇浩鴻”
“是嘛，應該不會有什麼糟糕的情況。放心接吧”
我像這樣寬慰着她，可看她的那個表情卻不像有什麼問題的樣子。說的也是，她那副自然的表情，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她應該在剛才的那段時間裏將一切都預謀好了。
荊天玥於是走了上去，而我則跟在她的後方，來到侍女的面前。
“公主殿下，您可算來了，這份聖旨是給您的。”
“我大概知道了。這就聽旨。”
荊天玥說著就來到侍女面前，跪下接旨，而我則跪在她的身後，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天之內要聽三次聖旨。
“雲穹聖恭德靖安公主聽旨，奉雲穹天子恩德，詔曰：朕自八歲登基，居廟堂十二載，日理朝政，漸覺心有不足而餘力尚存，自愧於廟堂社稷及庭下能臣，思慮再三，朕欲探求思慮濟國治世之法，特托皇妹暫代朝政，欽此，叩首。”
“哈？什麼垃圾東西？”
荊天玥聽到聖旨的時候幾乎是一臉懵，然後用十分平凡的話語說著這樣的抱怨。本想上前阻止，但是沒想到公主的侍女比我更快攔住了公主，讓公主接旨。
“我不接，什麼垃圾東西，把一個朝堂的責任全丟給我。我才不幹。”
荊天玥還是跪在那裏，任性地使着性子，這一回倒是侍女都勸不動了。
我也是很能接受她的想法，畢竟如果是在背後謀划也就算了，可是，現在是相當於天子陛下把皇位送給了她，如果沒有足夠的實力，那就是直接被丟到了眾矢之的，很快就會遭遇眾人的圍攻。
“這裏還有一份太後殿下的口諭，太后說了，要公主殿下擔當大任，等陛下回來，太後會要陛下賞賜公主的，任何條件都可以。”
“那就是說，要赦免蘇蟬瑛也沒關係？”
侍女肯定地點了點頭，顯然，太后料到了這一點，所以囑咐了侍女對這點可以表達肯定。
“蘇浩鴻你想得太簡單了。如果皇兄幾個月都不回來的，沒到那個時候，我們就會被這群朝臣吃干抹凈了。”
荊天玥從侍女的手上取過聖旨，卷好以後就收了起來。
“那我們應該怎麼辦？”
我看向站在我身邊的公主殿下，她現在驚慌失措？不，她的臉上我只看到了野心和權欲，就像是，真是這樣，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誰不喜歡權利，我能想得到的，大概只有天天身居朝堂，萬人之上的天子陛下了。
“那就開始認真做事情唄。”
荊天玥看了看聖旨，然後動身前往皇宮，至於目的地嘛，不用多想，肯定是天子平時打理政務的御書房了。
“蘇浩鴻，你想做多大的官？三品夠不夠？”
天玥走在一邊忽然向我問了一句，這句話讓我只覺得一頭霧水，三品的話已經是一般士族所能企及的最高官位了，再往上的官位可不是緊緊憑藉自己的才能就可以到達的位置，除了有才識外，還得是陛下賞識之人才能到達的位置。
“臣只想就這樣安然過一輩子。”
就算像我的名字一樣有鴻鵠之志，但是，此刻我還是明智地說著違心的話，比較，公主殿下只是暫代朝政，就算真的繼承大統，我也不會如此愚蠢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就是了。伴君如伴虎，這個時代中，是個人都知道的常識。
“那，我就動用一下代天子的權利吧，給你一個監事的名號，輔佐本宮處理政務。待本宮歸還權利之時一併撤除”
“殿下什麼都沒做呢，就先開始任用親信，是不是有種濫用職權的嫌疑呢。”
“三！二！一！”
天玥也並沒有理我，而是自顧自地開始進行倒計時，看來她這個並不是開玩笑的，而我如果在推脫下去，恐怕就有些不識抬舉了。於是我趕緊作揖行禮。
“謝殿下。”
“還算是識時務。”
直到踏進御書房的時候，我才發現荊天玥的氣場和剛才已經完全不同了，所以其實並不是我的錯覺，和那個帶着邪氣的公主殿下不同，此刻的荊天玥帶着淺淺的肅殺之氣，猶如正統的一代女皇。
“恭迎公主殿下。”
等進入御書房，就看見有幾名大臣已經在御書房等着了，看來，他們都是陛下留給天玥的輔政大臣。
“諸位大人有禮了，本宮只是暫代朝政，我既然非君，各位也不用講究臣下之禮。”
“這……殿下既然是代天子監國，臣等也必將盡臣下應有的本分。”
“行吧，那各位大人可以回去了。”
天玥點了點頭表示贊同，然後下一句話就讓包括我在內的幾位大臣目瞪口呆。
“殿下……”
“無需再議。”
“遵命。”
幾位老人們於是慢慢退出御書房，而平時就比較關照我的張大人則在離開的時候，看了我一下，似乎是示意讓我也離開。
“這人給我留下，我要用。”
“殿下，蘇少卿只是一介大理寺少卿，這於理不合。”
“我說了，給我留下！”
幾位老臣紛紛看向了我，臉上充滿着疑惑，但畢竟是公主監國，所以也無可奈何地離開了。
“一上任就得罪老人，殿下這是要搞大動作嗎？”
我半開玩笑似地看向天玥，卻在看到她臉色的時候慌張得想要下跪賠罪。
“臣知錯了。”
我還在開玩笑的時候，天玥卻已經開始看起了奏摺，隨手拿起筆在奏摺上批改，而對於我的玩笑話毫不在意。只是那個臉上的表情，嚴肅凌厲得讓我畏懼。
“別廢話了，來人把這一摞全部發還，本宮已經註上了批語，那一摞交給蘇卿，讓他來讀。”
幾名侍從於是將奏摺抱走，而我則在台下的案几上，開始看起一本本的奏摺。
“奏西廊走道關稅書，這是節度使李嚴的奏摺。”
“我知道，他上奏說要減免關稅，促進邊關貿易。”
明明沒有看奏摺就知道奏摺想說的內容么？我於是打開奏摺，仔細通讀了一番。確實和殿下所說的內容大致相同。
“你這麼寫，愛卿上奏之事本宮具已知悉，然關稅乃國庫之基，允許愛卿在現有關稅標準上至多縮減一成。”
我將天玥的話全部轉錄在奏摺上，就算批改完一本了，不過一成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的，按照現在雲穹的賦稅來說，減免三成才是極限，但是要留下餘裕，已備賑災和補貼還有軍費，所以一成就可以了。”
“是嘛……”
我也就半信半疑地將奏摺合上，然後打開了下一本。
“奏杜雍徇私貪污一事，這個……”
就我來說，這個人我倒是聽過，只是他一個家徒四壁的人，說他貪污，，我也着實有些無法想像。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
沒等我提問，天玥就先如同明白了什麼一樣，然後看向我，說了一個我無法理解的回答。
“砍了吧。”
沒有調查，也沒聽奏摺，更沒有按照雲穹的律法，就這樣說了自己的決定。
“為什麼？這奏摺你還沒看呢。”
“我覺得你應該聽我的。就是這樣。”
反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既然天玥現在代理朝政，她既然這麼說，那就這麼做吧。所以我也就自然在奏摺上回復上“已閱”和“處斬”兩個詞回復。
不過，真的對於貪污受賄的官吏，這算好的了，畢竟像他那樣貪污數千萬兩黃金的人，按律是要處以剝皮實草的酷刑的。只不過，這些都是之後才查出的罪證，所以自然也已經是后話了。
“好吧，反正殺的也是你們家的臣子。”
我合上奏摺，然後看向荊天玥的桌上，只見她的桌上還是一摞的奏摺，幾乎一點都沒少。
“怎麼樣，這個速度你適應了嗎？”
“我覺得太慢了。”
我直接回答她，然後，只見她朝着我痴痴一笑，然後打開了下一本奏摺。
“下一本，應該是邊關有些摩擦，這個明天朝堂上再議，可能還要麻煩王將軍去一次，他在邊關畢竟比較有威信；樓蘭的使者的求見文書就回復再行安排；還有日常的稅收和賦稅，應該是匯總完的，你整理一下放到一旁，這個是留存用的。”
怎麼回事，荊天玥的速度忽然快了三倍，將每一本奏摺的對應回復全部說掉，而自己則一刻不停地寫着批註。這何止是如同天子，而是更加盡心儘力，一想到她還密謀着要奪權，這還真是有些讓人發笑。
“別想其他的事情，這些解決完，還得想一下使者覲見的環節安排，還有我那不着調的皇兄到底去哪裏了。”
“陛下么？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我應付了一句，繼續寫着手中的奏摺。
“當然，他不會有什麼安危，不然也不會把皇權給我管理，我只是不明白他想幹什麼？”
“這，不是單純的使性子嗎？”
“蘇浩鴻，你太天真了，皇兄登基在位十七載，你可曾聽聞他有出過一件功績、一件誤判？”
一語驚醒夢中人，荊天玥的話讓我將曾經的一切都串聯了起來，而就像是她說得一樣，陛下從來沒有失誤過，幾乎全部都是先帝留下的政務，陛下只是照舊行事而已。
“我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也許這是皇兄這麼多年的第一次大動作也說不定。”
荊天玥說著合上了奏摺，然後打了個哈欠，伸了下腰。
“好了，我忙完了，不過我的印信沒帶，等下就讓內監用皇兄的印信代替印一下。”
荊天玥說著走到我邊上，看着我桌上的奏摺，隨手拿起一本。
“這是長安的治安匯總啊，這麼有趣的文書你怎麼不和我說？”
“這不就是說本月長安的犯罪人數和案件么？我提點完就放着了。畢竟我就是大理寺少卿。”
我邊說邊改完了我這邊的最後一本奏摺，然後將一摞疊好，不過，當我看向她的時候，卻發現她的臉上一直掛着幾分笑意。
“怎麼了？”
“有趣。這個月的犯罪率下降了四成，你身為大理寺少卿居然沒注意么？”
“這又怎麼了，長治久安一片祥和，不是挺好的？”
我自然說著自己的結論，對於作姦犯科的有廝，當然是越少越好。
“算了，那你就當這麼回事吧。”
荊天玥說著看了看天色，確實，我們來的時候還是正午，但是現在已幾近黃昏。
“這個時間回去吃飯倒是正好吧。”
“等等，那小妹的事情呢？”
我這才想起來，不過，小妹是被人誣陷的，既然案情已經清楚了差不多也可以放了。
“我早就派人去放了，反正皇兄自己說的，讓我處置。”
就像來的時候一樣，荊天玥走在前面，我跟在後面，我們倆就這樣一前一後地走在馳道上，她也沒打算要侍從跟着，所以，只有我們兩人，默默無言。
“近日得見殿下的能力真是讓臣刮目相看。”
我說完就後悔了，怎麼會想了個怎麼愚蠢的話頭。
“刮目相看？那你之前是怎麼看我的？混吃混喝的公主？還是只會白日做夢的傻女孩？”
“都有一點吧。”
“是嗎？建議你不要這麼小看人哦，尤其是我。所以怎麼樣，想好了嗎？和我們一起來做些大事？”
荊天玥說著走到我邊上，看向我，臉上則帶着如同惡作劇一樣的表情，拉起了我的手，引導着我，自己則靠向牆壁
“那我要是不答應呢？”
“那就這樣。”
荊天玥說著抓着我的手按住她的肩膀，畢竟是年前的女孩，溫潤的肌膚如同光滑的軟玉，這是要色誘我嗎？可是，她也應該知道，就算這樣，我也不可能會被說服的。
“殿下，您應該知道……”
“非禮啊！”
瞬間，我愣住了。就內心來說，荊天玥確實有着十分的才能，如果是男子，那就有着遠遠超越當前天子的才能，可惜是公主，而且……這性格也太惡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