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偷拍
第十三章偷拍
原本計劃兩天的渡假計劃在周六的中午被一通電話破壞了。馮曦睡了個懶覺起來,正想和孟時去釣魚,才開手機一會兒就聽到田大偉陰沉着聲音說:“你在哪兒?趕緊來家裏,你爸媽來了,找不到你,正坐在家裏呢。”
馮曦半晌沒有說出話來,胸口湧起巨大的驚恐。她偷眼看孟時,他還在收拾東西。馮曦慢吞吞的走到河邊,下意識的避開孟時。
“你怎麼回事?!都好幾個月了還沒給你爸媽說?早告訴過你處理好,你媽一大早跑來在我家大吵大鬧把玲子嚇哭了。”
“你能不能把電話給我爸媽?”她乾澀的說道。
田大偉火冒三丈:“她不接電話,要讓你來當面說!馮曦,你究竟怎麼回事?!你存心的是不是?”
“對不起,我馬上趕回來。請你,忍耐一點。”馮曦掛了電話獃獃的看着山溪。她完全能想像那個場面。興沖沖趕來看她的父母,敲開門發現另一個陌生女人和女婿在一起。接下來聽說她離婚了,第三者就在眼前,她媽媽當然會發飆。打自己手機又關機,他們現在坐在家裏肯定心急如焚。
“曦曦!”
她回頭,見孟時穿着紅色的體恤和咖啡色短褲,拿着魚具。他滿臉陽光,渾身都漾溢着活力。馮曦心裏又是一酸。自己的事會讓孟時煩躁嗎?她很想無拘無束的在這裏和他好好的過周末,現在,她必須趕回去。
馮曦權衡再三還是決定和孟時說實話。她聳聳肩故作輕鬆的說:“孟大少,我沒辦法和你去釣魚了。”
孟時走近她,敏銳的發現馮曦眉宇間掩飾不住的黯然神色。他皺了皺眉問:“怎麼了?”
“嘿,你別吃醋呵,我爸媽來了,已經到了。沒辦法,我只能回去當個孝順女。”
孟時呵呵笑了起來:“傻樣!有什麼好沮喪的?以後咱們每個周末都可以來。你爸媽遠道而來,你當然要回去陪着了。正好,帶上我。”
馮曦拐彎抹角的說話就是不想讓他陪着去。父母突然聽到她離婚的消息,眼前又冒出一個新男友來。他們無論如何都消化不了。
她訥訥的開口:“要不,等我先和他們說過了以後再見?”
孟時想了想也覺得馮曦一點口風沒露,現在出現在二老面前是太突然了。他笑道:“要是咱這車沒噴漆就好了,還能騙你爸媽是叫的出租車。讓我先偵察下有個準備,將來討好他們也能佔個先手。”
馮曦啐他一口說:“你就想吧。將來要是發現被騙了,沒你什麼好果子吃。”
兩人收拾完東西就往城裏趕。進城的時候田大偉的電話又來了。馮曦不想接又不能不接,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搶先一步說:“快到啦。已經上環線了。不堵車的話四十分鐘就到,等着我哈。”說完她就掐電話,心虛的對孟時解釋,“誰叫他們不提前說一聲。真是的!”
孟時笑着說:“誰叫你昨天出來就關了機,說要清靜兩天。”
馮曦懊惱的說:“也是哦,趕巧了。”
“你也是,哪用得着四十分鐘,又不是去穿城去城東。”
馮曦傻了,她情急之下忘了自己和孟時住在城西同一個小區,而爸媽根本就是在城東田大偉家裏。現在不管她是回自己家還是去田大偉家孟時都會發現她沒說實話。她腦子迅速轉動着,該說爸媽在哪兒好呢。
眼睜睜看着孟時已經拐出環線往家趕,馮曦垂頭喪氣的坦白:“孟時,我爸媽在城東田大偉家。他們,還不知道我離婚了。”
說出實情她不敢看孟時,低着頭心裏說不出的滋味。“他們氣暈了,連電話也不接我的,要我回去當面說清楚。”
孟時當即就被氣笑了,睥睨着馮曦說:“行啊,撒謊撒個七分真,擺明了不信任我!”
“不是!”馮曦無奈的否定,抬起頭見孟時的臉已經黑了,她扯了扯他的衣裳搖了搖,眼裏帶着乞憐。見他仍然板著臉,馮曦就怒了,“這情形再帶你去,你說會是什麼場面?!我不是不想讓你攪和進來?你讓我爸媽怎麼接受得了?”
孟時猛的一拍方向盤,車發出刺耳的鳴叫聲。她怎麼就不能相信他讓他來應付?“這種情形你就應該帶我去,姓田的人渣你應付得了?!自己劈腿還怨你不是,佔了房子只分五萬塊錢給你,誰知道他會對你爸媽說出什麼話來?!”
“你剛才說什麼?”
“沒說什麼!”
“你明明說了!”
“我什麼也沒說!”
馮曦氣得伸手就去開車門:“你查我,好哇,孟時,我還真沒想到你背着我去查我!”
車還在飛駛,孟時嚇得一轉方向盤靠着路邊急剎住。他怎麼也沒想到馮曦急起來不要命了。“幹什麼你!”他吼了聲,手鉗住了她的胳膊。
他的確是查了。馮曦的所有資料,她的父母,她的家,田大偉,他請朋友查了個清清楚楚。他不是不放心她,但是他必須要了解。
“因為我離過婚,又不肯說過去的事?你不查心裏不舒服是吧?如果不是因為我結過婚,你肯定不會去查。我怎麼配得上你?你是書香門弟世家子弟,我是離過婚的,不查你放心嗎?”
“胡說什麼!”孟時恨不得掐死她。
馮曦本來就焦急萬分,還不知道怎麼對父母交待。此時猛然想起孟時的家世,心裏又酸又苦,哇的就哭了起來。
她一哭,孟時就抓狂了。打不是罵不是,去哄她自己還在氣頭上,憋了半天硬梆梆的攬着她往胸前一靠,讓她哭個痛快。
這裏不是停車的地方,他從後視鏡里看到交警的身影一晃,暗罵了聲,卻不急不慢的說:“交警來了,咋辦?詢問開罰單少說耽擱二十分鐘,已經在這裏耗了十分鐘了。你爸媽還等着你呢。”
馮曦不得不抬起淚眼朦朧的眼睛瞅他,咬着唇一副自認倒霉的樣子。
“親我一下我就有辦法了。”孟時瞟着後視鏡,暗呼神明庇佑,叫馮曦現在沒心思和他算帳。
她眨了眨眼,沒反應過來。
孟時只好飛快的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發動車一溜煙開跑了。後視鏡里看到交警顯然沒有料到他會突然開走,腳步猛往前追了幾步停下來。孟時嘆了口氣說:“看吧,內耗就這結果。自己不舒服還誤事。估計抄下車牌了,回頭再去交罰單吧。你說你,我不就是怕田大偉又起什麼妖蛾子,上次打了架他不是口口聲聲威脅着要報復么?有備無患而己。我對你有什麼不放心的?我要不放心,我幹嘛要找你啊!憑我的風流倜儻,未婚的清純小妞多了去了。你說是吧?”
馮曦被他一通數落覺得自己是反應過激了點,又覺得自己也沒犯多大的錯。孟時的話說得挺有理,但她覺得有哪不對勁。
見她不服氣還想爭辯兩句,孟時趕着又說:“你還騙我!雖然是不方便去,但是也不能騙我呀!以後不準這樣了,有什麼為難的事,說出來大家好商量。我是這麼不通情理的人么?再說了,馮曦同學,你現在又漂亮又精神,又善良又淑女,白骨精里的白骨精了,不就是離過婚嘛。要不要我閃婚再離婚再來配你呀?”
“你敢!”
聽到她開口說話,孟時笑了:“我當然不敢了。昨晚上我不就是你的人了么?你得對我負責!否則的話,我就一邊扯着玫瑰花瓣一邊扭着身體哭給你看。”
馮曦噗嗤笑出聲來,扯了濕紙巾對着鏡子擦臉,邊擦邊說:“我撒謊,你還瞞着我呢。”
“這不就扯平了?哦,不行,剛才我親你一下,你呢?”孟時微偏過臉來。
“等會兒你可別出現呵。我真怕我爸媽受不了。”
“我知道,我只是擔心你一個人應付着難受。這樣吧,我在樓下等你。要沒什麼事,你就領他們坐出租車先回家。有什麼事,我還在呢。”
馮曦感激的在他臉上親了口。孟時哼了聲說:“有奶就是娘,你太現實了!平時怎不見這麼殷勤主動!”
她嘿嘿笑着裝傻,心裏甜滋滋的。
兩個半小時后,到了田大偉樓下。馮曦望定眼前熟悉的樓深深呼吸。
孟時看着她,聲音柔和起來:“曦曦,你不是一個人。嗯?”
馮曦燦爛一笑:“知道。回去給你做詳細彙報!”
孟時從背後抱住了她,貼着她的臉頰說:“別擔心。咱們光明正大的。再說了,你這麼招人疼,你爸媽一定不會怪你。”
馮曦噗嗤笑道:“你是想說,你比田大偉強多了,他們不疼我也會喜歡你是吧?”
“那是!去吧!我把車停在拐角處。有事給我打電話。”
孟時的體貼讓馮曦勇氣倍增。她看着孟時下定了決心:“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去?”
“你不怕場面變得更混亂?”
馮曦驕傲的說:“田大偉和那個玲子還在一起呢。我不怕。乾脆一鍋端了,省得再解釋一遍。讓我爸媽也瞧瞧,我離了婚還能找個比田大偉更好的!”
她此時滿臉生輝,頗有點睥睨天下指點江山的豪邁。孟時狠狠的親了她一口說:“好,一定要注意保持。你要在我爸媽面前也這樣!愛死你了!”
握着她的手走進大樓時,孟時和馮曦第一次有了默契的感覺。但是如果知道一起上去將面臨什麼,馮曦會後悔。而孟時只會後怕,還好和她一起去了。
防盜門上倒貼的福字都還沒有撕掉,進門的擦鞋墊都沒有換。搬走時,她就當這裏是個陌生的地方了。不是她的家,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家。然而,當再一次站在門口,看着這些眼熟的東西,馮曦心情複雜。她回頭看孟時,幽幽嘆了口氣。
“怕什麼,你又不是一個人。”孟時鬆開手,轉而摟住了她的肩。以更親密的方式將她護在自己胸前。
“要是我爸媽對你發火,你可別惱。”
“放心好了。罵我當耳邊風,打我么,我結實着呢。”孟時笑着替她按響了門鈴。
開門的是田大偉,他穿着寬大的體恤沙灘褲,趿着拖鞋。開門時腦袋微往後一擺,露出驚詫的表情。從頭到腳掃描了遍,嘴唇動了動,掠起瞭然的嘲笑。
他是在嘲笑她減肥嗎?馮曦挺直了身體想,我就是瘦下來了!她冷淡的問:“我爸媽呢?”
田大偉也看到了孟時,臉上那抹嘲笑更深。他鼻子裏冒出一聲冷哼:“這樣好,免得你爸媽找玲子拚命!”
他從門口讓開,靠在牆邊抄着雙手往客廳方向揚了揚下巴說:“客廳里!”
馮曦顧不得看他臉色,趕緊往裏走。
她父母正默默坐在沙發上,聽到動靜轉過身看到馮曦進來,她爸的臉黑得鍋底似的,怒喝一聲:“曦曦,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馮曦走前幾步低聲說:“爸,咱回家再說。”
“家?哪個家?”馮曦父親的目光越過馮曦看到了跟着走進來的孟時。兩個人身上穿着的衣裳顏色很明顯是情侶裝。馮曦父親兩眼發直,氣得渾身顫抖,“他是誰?”
玲子聽到馮曦來了便從卧室里走出來,正聽到這句便冷笑一聲說:“那個姓孟的呀,他是黑社會!是流氓!上次他還在大街上打我家大偉!”她看到孟時眼中閃過憤怒,往田大偉身後一縮大叫道,“你再敢打人,我馬上報警!”
馮曦母親嘴皮哆嗦了下,眼淚嘩的就出來了,捶着沙發說:“馮曦我白養你了!你怎麼這麼不知廉恥啊?早就說不讓你跑什麼業務,成天和男人喝酒玩到深夜不回家。你居然還和不三不四的男人攪和在一起!”
馮曦被母親罵得愣住了,她只沉寂了幾秒鐘扭過頭就吼出聲來:“田大偉你怎麼這麼不要臉?你和玲子藕斷絲連,你要離婚,你和我爸媽胡說什麼了你?!”
“你給他戴綠帽子你好還意思一盆髒水倒他身上?大偉好歹是機關幹部,忍你很久了!”玲子和田大偉周末起得晚,她穿着睡衣睡褲去開門,被馮曦父母瞧見好一通數落,此時一吐為快,別提多痛快了。
田大偉拉住玲子,鎮定的說:“我和馮曦已經離婚好幾個月了。我不想再說她什麼了。她現在來了,請你們離開我家。”
他是他的女婿啊!他趕他們走?!田大偉的淡漠刺激得馮曦父親血湧上頭,他跺了跺腳拉起馮曦母親就說:“咱們回去!我怎麼生了這麼個不要臉的女兒!”他怒氣沖沖經過馮曦身邊,揚手就是一耳光。
孟時眼疾手快攔住,壓着怒氣說:“伯父,曦曦是你的女兒,為什麼不聽聽她說什麼呢?”
馮曦父親甩開他的手,順手從茶几上拿起幾張照片劈頭蓋臉地沖兩人摔下,鐵青着臉扶着馮曦母親走了。
“爸!”馮曦跟着追出去。
電梯間亮着盞白熾燈,映着馮曦父母頹唐的身影。她聽到父親緩緩說:“曦曦,你太令我們失望了。我們馮家從來沒出過這種醜事!我和你媽回去了。我萬萬沒有想到,原來你真的變成這樣了。”
“你們聽我解釋行不行?我還是不是你們女兒?”她壓抑不住心裏的氣憤,低聲吼了出來。
“曦曦,正因為你是我們的女兒我們才了解你。多年前我就告訴過你,一定要收拾好你和傅銘意的感情再嫁人。你怎麼能夠這樣對大偉?我們今天來,對大偉實在愧疚。我們現在才知道,你和傅銘意……”馮曦父親再也說不下去,扶着馮曦母親進了電梯,連一眼都不再看她。
馮曦呆若木雞。繼而腦袋漸漸的麻了。像成群結隊的螞蟻爬過,開始一點,緊接着就是千軍萬馬踏過的嗡嗡聲。口乾舌躁,嘴皮開啟像兩片粘在一起的塑料薄膜撕開。喉間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話來。
電梯門就這樣緩緩合上,父親低聲勸着母親,多餘的話一句都沒有。劇場上一幕戲演完了,厚重的帷幕緩緩拉上。裏面的人尚在戲中,台下的掌聲已起,這場戲精彩極了。
馮曦扯了扯嘴角,她是否也應該鼓掌?
她有錯嗎?每個人都曾有過初戀。那種美好單純的情愫是一生中難忘的記憶。那時候她想結婚了。沒有愛情可以培養親情。她總不能抱着對傅銘意的感情過一輩子。在她想把傅銘意摒棄在生活之外,摒棄在記憶之外的時候,她遇到了條件合適的結婚對象田大偉。他高大英俊,性格小氣了點但是實在。他有份公務員工作,兩家除了一個在大城市一個在小縣城還算門當戶對。他對她也還滿意。
馮曦嘴角漸漸拉出苦澀的笑容。她曾經嫁的那個男人,她曾經想一生都對他好的男人,不僅要她做牛做馬任勞任怨,連她心底的這點點記憶都想用刀剜了去。離婚了,分手了,成陌路人了他還不放過她。
田大偉究竟和父母說什麼了?!她蒼白着臉,心口一股血氣直衝腦門。馮曦跌跌撞撞的走回去,在門口撿起一張散落在地上的照片。這是那一次傅銘意和她在車裏談話時的照片,他抱着她的照片。馮曦捏着照片頓時瘋了。
小時候學書法,家裏窮,她便拿着空墨水瓶去父親辦公室倒公家的墨水。父親當那麼多叔叔阿姨的面就打她的手板心,然後牽着她上街買了瓶新墨水,回家讓她寫了一百遍清白二字。父親說要清清白白的做人。父母都是老實本分的人,但自尊心極強,最受不得侮辱。這種照片被他們看到,他們怎麼可能不信?自己女兒在外面偷人,給田大偉戴了綠帽子才離的婚。這無疑是在扇他們的嘴巴。
她衝進屋,孟時正一張張看着,嘴角噙着冷笑。他氣走她父母,他還要讓孟時和她心生嫌隙?!馮曦殺了田大偉的心都有。
她揚着手裏的照片走到田大偉身邊一字字問他:“為什麼?你是因為這些照片和我離婚的嗎?你和我離婚的時候傅銘意還沒來呢!你就用這些照片去氣我爸媽?他們對你不好?他們沒把你當自己兒子看待?你為了你面子好過,為了掩蓋你的無恥,你就用這些照片當證據?你是不是人?!是不是人哪?!”
照片在她手中捏得皺了,眼淚大滴大滴的從她眼中落下。馮曦氣得狠了,揚起照片對着田大偉就撲了過去。
她的背重重的撞進了孟時的懷裏,他的胳膊用力的箍着她腰,抱着她往後退。馮曦雙腳離地雙手揮動着大叫:“孟時你放開我,我和他拼了!”
孟時不吭聲死死的抱住她。她的尖叫與掙扎,孟時只有無窮盡的內疚。他扣住她的手,壓着她的臉貼在胸前。胸口傳來她每一聲尖細不全的嚎叫都像鋒利的刀,筆直無情的捅進了他心裏。孟時心一橫,一掌切在她後頸處將她打暈了。
他抱起馮曦放在沙發上,輕輕揩乾她臉頰上的淚,回身望定田大偉說:“叫你的女人出去!”
“大偉,不怕他,我現在就報警!”
“我警告你,這是我家!”田大偉警覺的將玲子護在身後。
孟時坐在沙發上望定他們冷笑:“我要動手的話你們根本沒時間報警。田先生,坐吧,我想我們之間有筆生意要談!”
“我們和你沒什麼可談的!你們出去!”玲子還記着上回孟時動手時的彪悍,心已經虛了,嘴硬着想趕走這個瘟神。
孟時沒有說話,手點了點照片道:“田先生真不想談的話我也不勉強。不是說我混黑社會的么?找幾個混混沒事就來你家裏坐坐也不是不行。”
他還要過他的安寧日子,警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保護他。孟時耍橫的態度讓田大偉憋着一口氣卻又撒不出來。孟時的手指有節奏的敲打着茶几上的照片,田大偉注意到了這點,眼裏就有了笑意。他回頭柔聲對玲子說:“你出去走走。我有事要和孟先生談談。我們不會動手的。”
“我就在門外,他敢動手我馬上報警!”玲子瞪了眼孟時拎着小板凳出了門,明擺着要在門外坐着等。
屋裏安靜下來,兩個男人默默的坐在沙發上看着睡著了似的馮曦。
孟時的手放在她後頸處輕輕揉着。他沒打過女人,出手打暈她他心裏難受得跟什麼似的。他很想揍田大偉一頓,又知道打人解決不了問題。等待他的會是什麼呢?照片只是冰山一角顯露端倪。如果馮曦父母沒有來,如果他和馮曦沒有來,他們全會被瞞在鼓裏任人揉搓。
當面看到別的男人和她這麼親密,田大偉心裏也不是滋味。
馮曦瘦了。開門看到她,眼前頓時一亮。
她已經煥然一新。像去冬的喪失了生機的枯草,熬過漫長冬天之後,重新抽出了茸茸嫩綠。
此時她安靜的躺在沙發上,凌亂的短髮微紅的眼皮和小巧的紅唇無端端的勾起人的憐意。他想起最初相親認識馮曦時她嬌小玲瓏的模樣。那會兒,她一門心思圍着他轉,像小哈巴狗似的粘着他。
最初的時候他覺得很幸福。
盈滿則虧。他知道了她的過往,知道了在她心裏原來另有一個深愛着的男人。知道這件事之後田大偉的心情就變了。看馮曦的眼神也變了。
她在家從來沒做過家務,但是她和他在一起包下了家裏所有的家務。她是獨女,父母寵着,她能容忍他所有的不是。這些在田大偉看來都不值一提,他總是會想,她是因為想嫁人而找他,她所做的一切都因為嫁了他想融洽的過下去罷了。這些不是她的本性。
刻意的努力和發自內心的愛,田大偉想要的是後者。然而他突略了一個事實,馮曦與傅銘意已經過去了,她真心的對他好。
他對她不夠關心不夠體貼。不是他不會,而是他喜歡看她滿眼失望滿臉幽怨。她眼中顯而易見的渴望都給了他小小的欣喜。
他每一次都對自己說,馮曦是很好很好的女人。然而她的能幹,她任勞任怨扛下家裏家外所有事情的舉動給了他極深的挫折感。等到有一天她對他提要求了,心底深處的憤怒就湧現出來。他不屑的想,她已經長成個邋遢的肥女人了,除了他沒男人會要她。他毫不猶豫的提出離婚,這是他的懲罰。果然馮曦哭了,她卑微的求他,她的眼淚和哀求讓他像饕足。這些都讓他感覺到在她心裏的份量。
男人也有虛榮心的。田大偉矜持着不讓步,冷眼看着她惶惶然的模樣。
馮曦借調到總公司的時候他氣壞了,她居然敢藉著工作跑了。半年後馮曦回來,他再一次提出離婚。她又哭着求他,他冷着臉堅持。看到她逃命似的的拎着行李又走,不肯面對離婚,他其實有隱隱的高興。
那會兒他就心軟了,想着如果馮曦再求他,他就饒了她。叫她再不敢對他提任何要求。再等到她半年後回來,她就像沒有提過離婚這回事似的照常過日子。他忍不住又一次提出了離婚,馮曦在他提的第二天就拎着行李離開。
狼來了的故事在生活中上演,他失落髮現他把離婚當成與她交流的方式了。而此時的馮曦對這種交流方式不再感興趣。
兩年中,他倆只見過幾次面。田大偉在某一次想回心轉意再對馮曦好時。他才發現,兩股擰在一起的繩子拆開了,還想再完美的還原絕不可能。那些痕迹因為分開時間久了,已經變淡變淺。馮曦已經淡淡然了。她再也沒求過他,再也沒當他的面淚過。
後來,他又遇到了玲子。這個以前想追求的女人看他時眼中有濃濃的愛慕。她沒有馮曦能幹,沒有馮曦堅強,卻讓田大偉找回了久違的男人的尊嚴感。
田大偉想,他是個成熟男人。他絕對不會把後半輩子陷在這場說不清對錯的失敗婚姻中去。到最後他都不知道究竟是他在傷害她,還是在傷害自己。婚終於離了,他只能往前走,一刀切斷過去。只是在看到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時,心就像被刺了一下似的有着尖銳的疼痛感。他看到孟時溫柔地揉她的脖子,就想拉開那隻手。田大偉不得不悲哀的承認,他恨她這麼快就找到了比他條件更好的男人。是這種挫敗感讓他任由馮曦父母看到了照片。
“田先生,照片是誰給的?”孟時淡淡的喚回了田大偉的思緒。
“為什麼我要告訴你?我和她沒關係了。難得周末休息還被你們攪和了。咦?你憑什麼認為是別人給我的?就不能是我拍的?!”
孟時把照片往茶几上一扔笑道:“就憑這個!沒有專業攝影水平拍不出來,你不懂攝影。再說你拍這個幹嘛?曦曦和你離婚連房子都給了你,你還能從她哪兒得到什麼?傅銘意是單身你也威脅不了他。這個是衝著我來的。對方給你什麼價,我給雙倍。”
被孟時說中田大偉有惱怒起來:“有錢了不起?我沒錢我一樣可以過日子。”
“是么?”孟時眉一揚譏諷的看着田大偉。他慶幸自己去查了田大偉。他對這個愛錢自私的男人不說了如指掌,至少心中有數。“去冬有人在春暖閣請貴局局長吃飯,有個批文辦下來了。聽說保媒拉縴的人是你。合理合法的辦批文,收紅包也收得很安心。今春有人單請田科長吃飯,送了張一萬元的高爾夫會員卡。看起來田科長什麼事也沒做,只不過去應個景吃飯交朋友而己。較真的話,聽說這些都叫變相的收受賄賂。”他微微一笑,“我說過,我給雙倍!這樣的好事田科長應該不會拒絕吧?”
孟時每說一件事,田大偉的臉色就變一次。他咬着牙想她離了婚居然找了這麼一個厲害男人!可是他有什麼辦法呢?田大偉驕傲的心泛起無奈的酸意。他強壓着心裏的不安與火氣,也笑了起來:“孟先生這麼有誠意我想拒絕都不好意思!對,是有人把照片給了我,照他的意思辦他給我兩萬塊錢。如果我不照他的話做,我就甭想局裏這次提副處長有機會了。我三十五歲,再混不上去,一輩子就陷在機關單位里碌碌無為。仕途不受影響。你說我該怎麼做?我家在這個城市屬於很普通的階層。我和她離婚了,還要受牽連,我冤不冤?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這照片不是用來氣她爸媽的吧?”孟時仔細的看着手裏的照片。只有幾張,每一張都拍得很好。長焦鏡頭完美的虛焦了背景,傅銘意抱住馮曦時蹙眉的表情張力十足。馮曦眼中噙淚望着他的模樣像言情電影海報,構圖堪稱完美。最關鍵的是他們的表情,一眼看去就覺得兩人是情侶。
“當然不是。我只是放在茶几上欣賞,可不巧地就被她爸媽看見了,誰叫我沒收撿好呢。”田大偉惡毒地看着孟時,心裏騰起一陣快意。他也有牌可以打,他身體略往前傾微笑着說:“你大概還不知道吧?明天,我會去府上拜訪。這些照片是讓我拿給你父母看的。”
孟時暗暗吸氣,真想一拳打掉他臉上的陰笑。這個男人是因為嫉妒嗎?他憑什麼要被他激起怒氣。孟時儘可能平靜的說話,“你說實情,我給你雙倍的價錢。你不說實話,我想我了解的情況也照樣能夠影響你的仕途!田先生,我不是在威脅你。我是看在曦曦的份上請求你。”
他口口聲聲說沒有威脅他,每句話中都帶着強大的壓力。他坐在他家,反而擺出主人的姿態。田大偉頓時有些羨慕起孟時來。
自從知道孟時的家世,田大偉就有種沮喪的情緒。他再恨孟時也動不了他一根毫毛。他的局長想結識孟時父親。他卻要討好他的局長。這幾層關係循環起來,田大偉的地位顯然處於關係層的最末梢。
他瞪着孟時,一會兒心血上涌想喊孟時滾出他的家,一會兒灰心喪氣想坦白解釋他也很無奈。
孟時靠在沙發上,似笑非笑的注視着他。田大偉只堅持了兩分鐘就氣餒地放棄了抵抗。
他看到了馮曦父母的傷心氣惱,也將會看到孟家大亂。書香世家社會名流又如何?都比不上他一個小老百姓平穩的生活。她現在不可能和傅銘意和好如初,她想要和孟時在一起會更累更苦,田大偉心態平衡了。
他笑了笑對孟時說:“明天是你父親,著名的書法家孟瑞成親自打電話來說想請我去府上吃頓便飯。”
父親已經查到馮曦的資料了。他請田大偉去不外是想從側面了解馮曦。孟時想起田大偉將要帶去的照片。“我很不明白。你的局長也在場,你秀這樣的照片不怕聲名受損?一個戴綠帽子的男人雖然委屈,也光彩不到哪兒去。”
“你以為我會這麼傻?它們當然會意外的出現。比如從我的包里不小心掉出來。”田大偉說完就看到孟時眼中冷光一閃,像刀子般刮過他的臉,一副想揍他的表情。他心虛的打了個哈哈解釋了句,“你以為我想這樣?你也別說我卑鄙無恥。我只是個小公務員,一心往上爬,想掙個好的物質條件,有好的生活環境。我還不是被你們牽扯進來的。”
“究竟是誰?”孟時逼問了一句。
“我沒見過人。我只收到照片和郵件。談好的條件是我把照片亮給你父母看。你有本事自己去查,我最多只知道IP位址是本市的。說實話,兩萬塊錢我沒收。我想過了,曦曦爸媽氣過了還是會體諒自己的女兒。至於你爸媽,我只負責讓他們看到照片而己,我保證不會多說一句。真相總有大白於天下那一天,反過來責問我的話,我什麼也沒說過。”
這個人不寄照片,偏偏要田大偉帶去,用心實在太歹毒了。田大偉什麼話也不用說,只要他拿出這樣的照片,父母理所當然就會認定他和馮曦離婚是因為她有了外遇。一個離過婚的女人已經不受他們待見,而一個因為外遇離婚的女人父母只會鄙夷。從骨子裏把她看得輕賤。
“人都沒見着,你就這麼相信他?”孟時覺得田大偉是不是有什麼把柄捏在別人手中,才會這樣輕易被控制。
田大偉咬牙切齒的說:“你不也查過我了?連我收了張一萬塊的高爾夫貴賓卡也清清楚楚。這事不擺上枱面就算了,要認真查起來,流言蜚語傳開我肯定提不了副處。另外,這個人非常準確的在你父親打電話給我的第二天就找到了我,他了解的東西真不少。我們局長最愛書法,一心想結交你父親卻始終找不到門路。你父親的邀請正好讓我拍了局長的馬屁。你父親老謀深算的提議說,他可以邀請我的局長一起,大概他擔心我不去吧。我們局長很高興。他覺得我很會辦事,當時拍着我的肩就笑着說,提副處我絕對沒有問題。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不希望我的仕途受到影響,這次提副處對我太重要了。看在和馮曦夫妻一場的份上,我言盡於此。你別用那種眼光看我,不是因為你,事情會弄成這樣?我對你都說明白了。你自己考慮怎麼辦吧?”
田大偉的理直氣壯讓孟時悲哀。他為了他的仕途為了保全他自己毫無廉恥的去陷害馮曦。他很聰明的選擇什麼也不說,就像今天他看到的情況一樣,有玲子代他說了。馮曦父母看到茶几上的照片,不用他開口,二老就氣極敗壞。他們還是馮曦的親生父母,都能不聽她的解釋,換了自己父母會怎樣?
孟時不知道該再揍他一頓好,還是該罵他一頓好。他突然覺得,他很可憐田大偉。他活到這份上,實在對不起上天給他的英俊皮囊。自私,怯懦,貪婪,做着錯事還滿臉委屈。他也可以威脅田大偉。然而威脅他明天不準帶照片去又有什麼用?一計不成,定然還有別的計謀。敵在暗處防不甚防。孟時譏諷的想,讓他父母反對罷了,還有什麼?以為現在還是舊社會的家長獨裁製?
馮曦快醒了,他不想再讓她看到這個齷齪的男人。孟時笑了笑說:“我會送現金來,劃款到帳上沒有現金方便,查無痕迹。你的苦衷我理解,人活着都不容易。我只希望這場風波過後你徹底的從她的生活里消失。”
田大偉冷笑:“明告訴你,你的錢我一分錢也不會收。我只不過是瞧她可憐罷了。她愛的男人只會給她添麻煩!”
“我明白,她只想找個條件還合適的人嫁了。她絕對不會愛上你。對你再好再忍耐她都不會愛上你。這就是你恨她的原因是吧?”
田大偉勃然大怒。
孟時輕輕一笑:“但是你錯了。她也有愛你的。就算她是為了想結婚而嫁人,她也一樣會用盡全力來愛你的。有的愛像乾柴烈火,有的愛像熱炭烘烤,曦曦對你是後者罷了。只是你不珍惜,潑的涼水太多了,炭被澆成白灰了。玲子也不錯,牙尖嘴利了點,倒也在護着你。好自為之。”
他看到田大偉咬牙切齒,被他羞辱得快噴出火來。孟時低頭抱起馮曦,把整個背部都留給田大偉。他賭他不敢動手。在孟時心裏,他已經把田大偉當跳樑小丑看待了。田大偉真的是可憐馮曦?他是懼怕自己而己。
走出房門時他瞟着一直候在門口的玲子說:“別瞪着我,我們聊得很愉快。田先生,祝你明天順利。多謝你今天告訴了我很多有價值的東西,錢你不要也行,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你隨時可以讓我還你。”
懷裏的馮曦睡著了似的,很乖的靠在他的胸前。孟時心裏又一陣發酸,他的女人,因為他受這麼大的委屈。他不屑的想,拍照片的人太不了解他了。就為這個,他永遠不會放棄馮曦。
電梯下行,孟時的心情也在下沉。他慶幸跟着馮曦上樓來了。若他不在,馮曦一定不會告訴他發生了什麼事,一句她爸媽氣倒了就可以打發他。
究竟是什麼人拍了照片還威脅田大偉?他馬上想起了江瑜珊。孟時苦笑,如果真的是她,這個女人太毒了。自己得不到也不讓別人高興,完全是同歸於盡的做法。
碧綠的湖水反射着點點陽光,漸漸匯成波光粼粼的一片金芒。太陽偏西,小南山下的商販搬椅子擺桌子為今晚的夜市忙碌起來。
孟時把車停在一排樹蔭下。馮曦已經醒了,她沉默的坐着。她說想單獨靜一會,讓孟時下車。
他又不敢走遠了,只好站在車外吸煙。馮曦給他蒸冰糖雪梨,她勸他少抽煙。孟時本來想慢慢戒掉,兜里沒煙。在現在這樣的時候,他又想起香煙的味道,就到小商店裏買了包,叨在嘴裏半天也沒點着。
一個戴紅袖章的大媽警惕的盯着他,就等着他吸完煙隨手扔掉就跑過來罰款。孟時叨着煙心情就好了,在大媽期待的目光中悠悠然拿出打火機點煙,還對大媽笑了笑。
大媽也笑,當然是輕蔑的笑。她沒有離開,站在十來步開外嚴防死守。
孟時敲了敲車窗:“曦曦,那個大媽就等着我扔煙頭罰我款呢,你給找找看有沒裝煙灰的?不行我就上車抽。”
他的目的是想上車。馮曦偏偏不想讓他上車。醒了后她就想回去找田大偉拚命。硬被孟時以真金不怕火煉,狗咬人人不能去咬狗頂多把狗煮來吃了之類的話勸住,拉到小南山來補吃美味的跳水兔。她心裏不痛快,上一次田大偉不過幾句說得難聽,孟時就扁了他一頓。這次她想揍田大偉了,孟時要講文明禮貌了。馮曦便堵氣的讓他在外站着,自己沒想明白之前不準上車。
馮曦瞄了眼車裏,伸手去取煙灰缸。誰知孟時這車破得厲害,車上的煙灰缸卡住了。她突然看到孟時眉梢一揚閃過絲得意。馮曦鼻子裏哼了聲,把手伸出了窗外:“抖吧,我接着!”
孟時氣結,給她端梯子給她找借口消氣,你就順着台階下唄。真不讓他上車啊?馮曦似乎也占理。該出手時不出手,她現在恨田大偉恨得自己撲上去開揍,自己活該唄。孟時殷勤握着她的手恭敬的送回車裏:“老佛爺的玉手奴才不敢用,您收好。奴才自力更生這就開動腦筋想辦法。”
有什麼辦法?孟時把煙盒裏的香煙全取了出來擱褲兜里,美美的吸了口煙把煙灰抖香煙盒裏了。看到大媽瞪了孟時一眼絕望的離開,馮曦忍俊不禁。
見她終於笑了,孟時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隔着車門伸手去揉她的後頸窩。馮曦一巴掌打開,氣道:“你打暈我做什麼?現在來當好人沒門兒!”
“哎,不是醫學上說人太激動了容易走火入魔么?那是在他家裏,咱們就算把他家砸了,他一報警咱還得乖乖掏錢出來賠他。占不了地利呀。再說了,揍他一頓也沒意思,當時消了氣起不作用。讓他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一口氣堵得他翻白眼才叫高招。”孟時一陣瞎侃,倒聽得馮曦連連點頭。
她實在是太氣了。以為可以拉着爸媽趾高氣揚的離開,結果卻是爸媽氣回老家了。她想着是不是連夜趕回去,又想着讓爸媽先消了氣再說。她理性的分析了半天,覺得爸媽只不過被她離婚的消息打懵了,最終還是會明白理解她的。自己周一還有合同要簽,簽完合同就要發貨驗貨,她着實也走不開。
馮曦也很傷心。父母聽信田大偉的一面之詞定她的罪,連一句解釋都不聽。她離開家讀大學之前年年都是品學兼優的三好學生吧?什麼時候起他們對自己這樣不信任了?是這兩年借調到總公司春節才回家一趟,溝涌交流少了?別人家的父母護犢子,不問清紅皂白就是自家孩子好。就算偏激護短,也能感覺到濃濃的親情。
她望着孟時突然問:“孟時,你爸媽護你么?我是說不管你做了天大的錯事都疼你那種。”
孟時心一顫,馮曦該不會是想着她父母的絕情希望他爸媽是慈父慈母吧?他腦子飛快的轉動,手挽起袖子,指着胳膊上一條白痕說:“看,小時候我爸抽的。皮開肉綻呢!”
他看到馮曦眉心皺了皺,乾脆背對着她,望着南湖輕聲說:“我爸特別專橫。我媽作不得主,看他打我也只會哭。宅子太大,與世隔絕似的。曦曦,我看到你家裏佈置得那麼溫馨,我就想,要是我也有這樣的家多好啊。小是小了點,卻真的像家。”
馮曦看到他胳膊上那條白印子有筷子般粗,母性瞬間爆發。孟時望着湖面出神的模樣充滿了秋天風卷黃葉的憂傷,她推開車門下了車,從後面抱住了孟時。臉貼在他寬厚的背上,聽着他的呼吸心跳,她輕聲說:“你喜歡就搬過來住吧,地方小是小,一樣能過得舒服,不會比大宅子差!”
孟時的小心肝顫了顫,又被馮曦感動了一回。他也沒完全說假話。他媽聽他爸的,他爸揍他的時候他媽也的確攔不住。只不過,胳膊上這道白印子是他和秦叔練武時不小心傷到的。而且他媽很疼他,他爸也很疼他。
他迴轉身扭了扭她的臉微笑着說:“吃跳水兔去,餓了沒?”
馮曦拍拍肚子:“餓了,吃兔子不會長肥!上次只吃了一塊,真好吃。”
孟時鎖了車,握着馮曦的手去老鄧家吃跳水兔時悟出一個道理。善意的謊言在戀愛中必不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