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103【靈山寺站】35終
南澤林有足夠的實力忽略南澤玉的突如其來的攻擊。
當除了他之外,旁人皆不知曉。
因此,他見到此生最難忘記的一幕——
鮮紅的血液從穆清素白的冷衫胸口汨汨流出。
一點、一滴。
就像是滴在他的心上。
穆清似是有些倦了,半闔着眸子,睫毛不再顫抖,安靜得不像話。
如果忽略她還抖動着的手。
穆清倒在地上,南澤林的腳邊。
這一突生的變故誰都沒有料到,但除了南澤玉和南澤林外,其他人看見這一幕都還算滿意。
畢竟只上了一個不起眼的女子而已。
“小歌兒?你別嚇我......”
南澤林顫抖着雙手,不知該從何下手。
穆清奮盡全力,一把拉住他的袖子。
見狀,南澤林忙握住她的手,不顧她手上的猩紅,也似沒看見華美衣袍上的血手印。
“放了......安家......”
穆清藉著最後的意識,將這句話交代出來,才安心地立在半空中。
地面上安歌的身體已經沒了意識。
南澤林抱着她,頭埋在她的頸肩處,眼角沁出淚液。
即便抱得再緊也無法阻止體溫的流逝。
漸漸地,安歌的身體變得和手裏那塊沒露角的金牌一般冰涼。
沒有人注意到的、血污遮蓋的右手背上的黑痣,悄然間消失無蹤。
許是南澤林的反應太大,面上的神情太過悲愴,原本想要上前來說話的朝臣們站在原地,面面相覷。
眼前的女子是誰他們不清楚,但身處於後宮裏的女子除了丫鬟女官,便是皇帝的后妃。
看着衣着,雖劣質卻也是尋常丫鬟穿不得的。
很顯然,這是個后妃。
是太子他親爹的女人......
這類桃色事情向來是皇家秘辛,他們心裏想了就行,誰也不敢上前去問。
一不小心,可是要掉腦袋的呀!
另一旁。
心灰意冷地癱坐在地上的安煒看着南澤玉被禁衛軍毫不留情的當場卸下手腳,像是拖屍體一般拖出去,心裏不由地寒戰。
那可是皇帝的親兒子,都能這樣對待......那他......
皇帝剛剛的“誅九族”還歷歷在耳。
他閉緊了眼,認命了。
終究還是賭輸了......
穆清看着他面上的悔恨,內心毫無波動,一旁的安歌面上也沒甚表情。
用那塊免死金牌換安家不死倒也划算。
安歌這般想着,唇角勾起諷刺。
讓安煒活着,又或是讓安家人活着,不過是不想他們死得太輕鬆。
謀逆之罪,可誅九族。
前朝卻又一例,因種種原因沒有誅九族,而是將其流放。
無論是嶺南之地,還是寧古塔之地,凄涼了無人煙,皆是常態。
除了安煒前十二年的人生飽經風雨,其他人皆是金尊玉貴的長大,豈會受得了這番苦楚?
有時候,活着比死更難。
但......流放之時,被免死金牌保着的他們,獄卒會讓他們如願死掉嗎?
安歌從來都不是個好人,即便前世後幾十年全在靈山寺禮佛度過。
穆清深深地看了一眼一旁身形已經稀薄的安歌,揮了揮手,二人重又回到了靈山寺。
開泰八年春的那個靈山寺。
安歌得以在這裏抱着遇見心中少年的期待而不停徘徊。
於她而言,這時才是最好的。
馬車漸進,穆清駕着馬,消失在林間迷霧。
重重白霧散開有重新瀰漫,仿若沒有人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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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澤林會是個賢君,如果他登基。
但沒有。
政變當天,他抱着穆清的屍體出了太和殿,一去不復回。
皇帝氣急攻心,本就傷及根源的身體,更加羸弱。
南澤玉下的毒,皇帝不是不可避免。
只是,他在賭。
賭南澤林對他有多少父愛,能夠不計前嫌、不顧過往,忘卻他一時酒醉而污衊先皇后的話,而登基。
只是他賭輸了……
南澤林本就只想雲遊野鶴,看世間百態,選擇回宮,甚至在邊疆立下汗馬功勞,也不過是為了求娶穆清。
可這一想法,卻被老皇帝給生生掐滅。
等他回京之時,穆清已被皇帝納入後宮。
他原本想着,等自己登基之後,使些手段,將原本應死於冷宮一場大火中的安妃從靈山寺接回。
可現在卻無法實現。
穆清死了。
她沒有跟着珍珠去往宮外,而是替他擋了一劍,死於他眼前。
更關鍵的是,皇帝的態度。
如果一開始他沒有仁慈,放任南澤玉成功給他和自己下毒,直接搜查,那也不會有這場政變。
更不會有穆清的死亡。
當年生下南澤玉的那個賤婢,給先皇後下的毒,和這個毒一模一樣,不愧是母子。
看着面前皇帝渙散的眸光,南澤林心裏竟覺得可笑。
這毒曾經差點要了他的命,多虧師父的妙手,才得以和常人無異,甚至習武。
更因為曾經解毒的原因,這次南澤玉下的毒藥只是讓他不適了一段時間,無需用藥,便可自愈。
就是可惜了皇帝。
傷及根源,雖也解了毒,卻元氣大傷,壽數不過兩三載。
“林……太子……”
看到南澤林面上的冰冷,皇帝終究還是改了口,從前自欺欺人的稱呼還是改成了生疏的“太子”二字。
“皇上,若無他事,兒臣先請退下了。”
說罷,不等皇帝的反應,南澤林自顧自地放下手中的筆,離了寢殿。
一陣風吹過,吹起案上的紙張:
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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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
開泰十七年,先太子被廢,皇帝從宗室過繼一三歲幼童,封為太子,於膝下教導。
開泰十八年,皇帝駕崩,太子即位,丞相、太傅擔任監國之責,改國號元豐。
元豐四年,犬戎來襲,邊疆不穩。時年九月,一無面男子單槍匹馬闖入軍營,擒敵首顱,士氣大盛,一戰三捷,皇上聞之甚喜,封其為鎮西將軍。
野史有傳:
廢太子南澤林被廢后,常年身居靈山寺,曾有誤入靈山深林中的獵戶瞧見,其持酒壺常坐於一墳冢前,自言自語,半瘋半笑。
及元豐四年,邊境不穩,廢太子的身影消失於靈山。
有人言其已身死,也有人堅信其即是被拒絕皇帝親封鎮西將軍的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