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沒錢
此言一出,滿庭嘩然。
林寒料到這點,不說她是新夫人,她就是大將軍的娘,要辭退府上的門客那也得支會大將軍一聲。
“我說的話這麼難懂?”林寒看向賬房先生。
賬房先生扭頭看姜純鈞,快勸勸。
姜純鈞拿着朝廷俸祿,奉命保護大將軍的妻兒,可沒權管大將軍的家事。再說了,林寒又不是尋常女子。她乃丞相長女,得罪林寒,無需她吹枕頭風,回娘家抱怨一句,林丞相就能捏死他。
姜純鈞心底萬般震驚,也不想摻和,就給楚揚使眼色。
楚揚悄沒聲息地走到林寒身側,扯一下她的衣袖。
林寒厭惡今生的爹娘,也不喜歡前世的爸媽。重男輕女不說,凡事一言堂,從不在乎她的想法,包括在婚姻大事上面。
若不趕上末世,她不聽從父母的安排嫁給她不喜歡的人,就得跟父母斷絕關係。以至於林寒偶爾會想,如果她有孩子,必須尊重孩子,不能被原生家庭影響,活成她討厭的樣子。
“他們是府上的舍人,可你爹爹不在家,用不着他們啊。”林寒轉向楚揚輕聲細語說道,“你爹爹說不懂的問他們,你問過嗎?”
楚揚想也沒想,“不曾。”
“那為何還留着他們?”林寒又問。
這話把小楚公子問住了。
楚揚皺了皺小眉頭,思索好一會兒,“爹爹會生氣。”
“擔心你爹爹生我的氣?”林寒問。
楚揚想想,使勁點一下頭,是的。
“你在屋裏說我死了跟你爹爹沒關係,是怕你爹爹把我剋死,我爹怪你爹爹?”楚揚毫不遲疑地點一下頭。林寒樂了,“我命硬,不會被你爹爹剋死。你爹爹知道這點就不會怪我。因為你爹爹行軍打仗不在家,我可以幫你爹爹照顧你們哥仨。”
姜純鈞不禁開口,“夫人——”
“休要再勸。”林寒抬起左手,見楚揚的小臉上還有些擔憂,“我給他們每人三貫錢,足夠他們在長安城生活仨月。三個月後你爹爹就該回來了吧。”
楚揚不清楚,便看向姜純鈞。
“此戰若勝大將軍會先回來,無需仨月。”姜純鈞道。
林寒心底微驚,這麼快嗎。
“聽到了吧。你爹爹回來要是還想用他們,可以再去找他們。”林寒不給楚揚以及那四人開口的機會,“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小楚揚沒覺得這話有什麼不對,想了又想,點一下頭。
林寒轉向賬房,賬房先生把錢拿出來。林寒的目光移向四位門客,眼底的鄙視全然不加掩飾。四人還想說些什麼,看到林寒的表情,臉上霎時露出惱怒之色,抓過銅錢就走。
林寒很是失望,她本以為四人一氣之下會不要錢。
倘若不要,林寒會覺着可惜。然而,見四人這幅德行,不禁慶幸沒有退讓。隨後轉向先前去抬錢的小廝,“幫四位先生收拾收拾,親自送先生出府,別忘了提醒他們把錢收好。”
有人的地方必然有是非。
將軍府上上下下百十餘口,可想而知是是非非有多少。而能在這裏當差,還能在目中無人的管家手下討生活,就不可能是個傻的。
四人稍稍一想就明白,林寒讓他們盯着四人別亂拿東西,再廣而告之林寒給了他們十二貫錢。
姜純鈞能被選到宮中,還能被派到將軍府,自然不是根木頭。起先還擔心四人亂嚼舌根,壞了大將軍的清譽,聞言往旁側退幾步,由着林寒施威。
府中奴僕看到姜純鈞的動作,個個緘口不語,如同鋸了嘴子的葫蘆。
一時偌大的庭院靜的林寒只能聽到北風呼呼而過的聲音。
林寒心底暗笑不已,面上冷冷地說:“賬冊放箱子裏,去把所有人找來。不包含幾位衛尉。”隨即掃一眼其他人,“有親戚在府上的跟親戚站一塊,沒有的就呆在原地。”
這次沒人再遲疑猶豫,林寒話音一落就呼啦啦動起來。
待院中再次靜下來,其他人也到了。
林寒指着被管家壓在身下的女子,“她親戚朋友在何處?”
賬房先生下意識往東南角看去。
府里人太多,以至於不論林寒往哪邊看,看到的都是烏黑烏黑的人頭。林寒也懶得叫人出來,“這個月的月錢給他們,再補他們一個月。”
眾人不約而同地看向林寒。
林寒冷笑,“又沒聽見?”
“聽,聽見了。”賬房先生連忙打開名冊,查到那丫鬟以及她家人的月錢,送門客出去的小廝也回來了。
林寒指着四人,“他們是不是那丫頭的親戚?”
賬房先生:“不是。”
“你們送他們出去。”林寒道。
四人疑惑不解。
賬房小聲說,“跟方才一樣。”
四人再次出去。
林寒挑出先前幫門客說話的丫鬟,沒容她開口,賬房先生就知道該怎麼做。也給她以及她的家人結薪——走人!
先前想勸說,因猶豫沒來得及開口的人不禁慶幸沒幫管家和門客出頭。
然而,這對林寒來說遠遠不夠。
趕出去十多口人,竟像是沒少一樣。
林寒挑出穿紅戴金,打扮的比她這位丞相府的大小姐,將軍夫人還要花哨的丫鬟婆子,隨即又挑出身着拖地曲裾,沒法做活的女人,命賬房先生一併打發出去。
賬房先生面露難色。
“這裏有你的妻女?”林寒想也沒想就問。
賬房先生連連搖頭,“小的還未娶親。”
林寒挑眉,他看起來得有三十好幾了吧。
“夫人有所不知,他長得着急。”握劍當壁畫的姜純鈞道,“他才二十五。他是在將軍府長大的,他爹娘是給將軍喂馬的。”
林寒:“哪個是你爹娘?”
“老奴拜見夫人。”
人群中走來兩個五十左右的男女。
林寒見其穿着褐黃色短褐,並無不妥之處,“只你二人喂馬?”
“回夫人,喂馬的共有四人。府上有四匹馬。”賬房大抵看出林寒性子不好,不敢有半分遲疑,半點隱瞞。
林寒眉頭微蹙,一人喂一匹馬,夠奢侈的。
“那二人何在?”
人群中鑽出一對四十左右的男女。
林寒想了想,“你們四人走近一點。”
四人連忙過去,但不敢靠太近,端是怕林寒一出手把他們的胳膊、下巴卸了。
林寒沒耐心,脾氣不好,但並非暴虐之人。她想到養馬要用乾草,每天都要剁草,清理馬棚,就瞥一下四人的手。
賬房的爹娘的指甲縫裏有污漬,另外兩人手指粗糙,但指甲縫裏並無灰塵。林寒想不明白,賬房是管錢的,那二人不該討好賬房,幫他爹娘喂馬嗎。
難不成這二人把管家奉承好了,馬一直是賬房的爹娘在養。
林寒如今只想精簡人員,而她正好找不到理由,指着那兩人對賬房道,“給他們和他們的家人補一個月月錢。”
“為何?”那對男女同時開口。
林寒笑着問:“想知道?”
倆人頓時抖成篩子,“……不敢。”
“那我也告訴你,免得他們誤會。”林寒掃一眼眾人,眾人不禁低下頭,“府上的馬是他們喂的。”指向賬房的爹娘。
眾人露出驚訝之色,包括姜純鈞都沒料到林寒連這事都知道。
那對男女回過神就說,“我們喂的是將軍的馬。”
“那就更用不着你們。”林寒瞥一眼賬房的爹娘,“他們喂不好,我再請一人便是。”
所有人啞口無言。
林寒扭頭看一眼小楚大公子,“我說的對嗎?”
楚揚脆生生道,“對!”
林寒樂了,摸摸他的小腦袋,再次轉向賬房,“快點。”
“夫人,小的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林寒:“那就別講了。”
賬房噎了一下,期期艾艾道,“可是小的必須得說。”
“那你還問。”林寒瞪着他。
賬房一想也是,慌忙說:“沒,沒那麼多錢了。”
“你說什麼?”林寒拔高聲音。
賬房忙不迭道:“錢不夠。”隨即又補一句,“這個月的俸祿還沒到。稅銀還得再過幾個月。”
林寒的嘴巴動了動,想說大將軍府上怎麼就這點錢。又想問以前是不是也這樣,指望每月俸祿過活,趕上人情來往,還得找皇帝借錢。可一想昨兒太常替大將軍往林家送不少聘禮,府上又有個比主子穿的還好的管家娘子,能有這些余錢很不錯了。
林寒暗暗運氣,指着東廂房,“那裏有兩個花梨木箱子,裏面全是錢,搬出來。”
姜純鈞不禁看一眼林寒,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
賬房試探道,“那,那是夫人的陪嫁?”
林寒:“秋後稅銀收上來補給我。”
賬房連忙帶人去搬。
林寒看了看幾人的背影心又一抽一抽的痛,愈發慶幸她的決定。由着這幫刁奴禍害,不等她把妝奩轉移到空間,大將軍府就得借錢度日,更別說她趁機撈點。
而林寒一想養馬的都有四人,養人的庖廚里只會更多,便命庖廚的人出列。
林寒問清他們所做的工作,看一眼他們的手和臉色,繞着他們轉一圈,不動聲色地嗅嗅他們身上的油煙味,油煙味少的廚子極其家人全趕出去。
劈柴洗菜的那些人,年齡相當,進府時日差不多,手指粗糙的留下。
府里的奴僕彼此都很熟悉,看到這點雖然納悶林寒是怎麼挑的,被她趕出去的皆偷奸耍滑之人。但也不敢詢問,端是怕下一個就是他們。
可是以往那些仗着跟管家交好,把活兒推給別人乾的卻無心琢磨這些,只恨地上縫隙不夠大,鑽不進去。
林寒注意到這點,心底冷笑,“守夜、門房以及洗衣的人何在?”
瞬間出來十幾個男男女女。
饒是林寒有心理準備依然感到心驚。
林寒不禁安慰自個,等她再趕出去一些人,兩個月就能把她補的窟窿填回來,“洗衣的上前一步,伸手。”
寒冷的冬日雖已過去,但早晚依然很冷,用井水洗手能冰的人牙齒打顫,稍稍大意手上便會長凍瘡。
林寒只是指一下手指完好,甚至連凍瘡印都沒有的,賬房就知道該怎麼做。而此時再也沒人問,為何把他們趕出去。
那些人走後,門房和守夜立即伸出手。
林寒輕笑一聲,指着沒黑眼圈的示意賬房,就是他們。
姜純鈞見狀忍不住問,“夫人是怎麼看出來的?”明明沒看他們的手啊。
“眼底烏青。”林寒轉向姜純鈞,“你也有。”
姜純鈞面露驚訝,不禁佩服林寒心細如絲。
“不行啊,夫人。”賬房陡然開口。
林寒疑惑不解,“為何不行?他們是將軍的親戚?”
“府上沒將軍的親戚。他,他的妻是大公子的奶娘。”賬房指着其中一人。
林寒移向楚揚,“你這麼大還有奶娘?”不待人孩子開口,“你爹爹可是大將軍。常言道老子英勇兒好漢,虎父無犬子。楚揚,你——”
“我都和爹爹說了,不要奶娘,不要奶娘,是爹爹說我還小。”楚揚聞言頓時急了,“你不可以怪我。我早就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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