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章:夢境還是現實?
杜荷一臉懵逼地被他們扶起來,腦瓜子一時間有點轉不過來,這算是犯賤嗎,非要罵他才有用,不對……他忽然覺得這場景有點熟悉,似乎在哪裏見過。
一群人圍着杜荷七嘴八舌慰問,杜荷都不知道該答誰的話,腦海里亂糟糟的。
道士走到杜楚客面前,豎手曲指,行了個道家禮,微笑道:“杜公,您看……您侄兒醒了,這錢……”
杜楚客當即便掏出一隻錢袋,把整個錢袋都塞入他手中,道:“多虧曹道長了,曹道長雖然年輕,但道行卻頗為高深,今日杜某真是大開眼界了。”
“哪裏哪裏……”道士笑顏之間,手一勾,錢袋便消失不見,再次行禮道,“此間事已畢,貧道這便告辭了,願杜少郎安康。”
“杜某送送你。”
“使不得使不得,杜公留步……”道士受寵若驚,客套了一番,轉身離開,步伐輕快,快得跟逃跑似的。
杜荷坐在木鋪上,揉着腦袋使勁想,想了許久終於想起來了,這不是他書里的情節嗎!紈絝惡少杜荷被神棍懲治的那個章節。
眼前的這位杜荷已經不是原來的杜荷了,這個杜荷是二十一世紀的一個網絡作家,著有多本歷史頻道的網絡小說,最近他寫了一本以唐朝為背景的小說,方才的場景,居然與他書中的情節一模一樣。
杜荷身子有了力氣,起身下了木板,轉身四顧,望着偌大的唐朝庭院,回憶書中的內容,難以置信:“這裏是萊國公府?”
“對對對,萊國公府,咱們家。”瘦僕役跟在他身側,一疊聲地點頭應着。
杜荷轉頭望着瘦僕役,道:“瘦得更猴兒似的,你是王大年。”
“對對對,少郎您都好些年沒喚過我的名了。”
“那我是……大唐名相杜如晦的二兒子……杜荷?”
眾人一聽這話,頓時紛紛開心地笑起來,交頭接耳道:“看來確是少郎君無疑了。”
剛才杜荷直呼了他父親的名諱,在古代,直呼父親名諱是為不孝之舉,但杜荷從來就不是什麼孝子,而是出了名的紈絝惡少,直呼父親名諱對他來說屬於基本操作。所以僕役們一聽到杜荷直呼杜如晦名諱,就確定杜荷沒事了。
這時,杜楚客走到杜荷面前,滿面擔憂地問:“荷兒,感覺如何?若身上還有何處不妥,可定要告訴二叔。”
杜荷看了杜楚客一眼,眉目端正,面龐稜角分明,再聽他自稱二叔,立刻便認出了他的身份,淡然一笑,道:“多謝二叔了,我現在感覺很好。”
“那就好。”杜楚客聞言越發放心,點了點頭,嘆道,“這次你可把我嚇壞了,昨日你遊船落水,救上來后都斷氣了,回到家后又有了氣,可是怎麼都不醒,太醫來瞧了都說讓咱們給你準備後事,虧得曹道長法力高深……”
“曹道長?方才那個道士?”杜荷打斷了他的話,問道,“他全名是不是叫曹小金?”
杜楚客點頭:“正是這位曹道長,沒想到他年紀不大,道行卻十分了得,這次虧得他救了你啊。”
“呵呵……”杜荷呵呵一笑,不置可否,他自己寫的角色,他比誰都了解,那就是個招搖撞騙的江湖神棍而已,可別小看這個神棍,在他的書中,曹小金可是一個很重要的配角。
杜楚客見杜荷渾身都是狗血,腥味撲鼻,轉身叫來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道:“杜洪,去備溫水新衣,讓少郎沐浴,記住,水別太熱,溫水即可,水若是太熱,狗血會洗不掉的。”
“喏——”杜洪雙手在胸前交叉,左手在外、右手在內,左手握住右手大拇指及手掌根部,右手五指舒展伸直,行了一個“叉手禮”,喊上幾個僕役和婢女,去準備熱水去了。
杜荷見好多人都圍在這裏,好像看猴似的看着自己,很不自在,擺了擺手,道:“都散了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喏——”所有僕役都領命退下。
杜楚客沒有離開,他還想跟杜荷說說話,杜荷卻不想跟他說話,因為他怕露出破綻,便道:“二叔,我想一個人靜靜,你不如先回府去吧,若是有事,我定第一時間去找你。”
這是很委婉的逐客了,杜楚客無奈,點了點頭,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可要保重身體啊。”
杜荷學着杜洪的樣子,行了個叉手禮:“喏,我一定保重身體。”
杜楚客雖然還是很擔心杜荷,但他知道杜荷性情乖張,脾氣又大,若是強行留在這裏,只怕要惹他厭煩,便轉身離開。
杜荷一個人站在院子裏,心中一時間百味陳雜,自己這是穿越了啊,可怎麼會穿越到自己書里呢,這不科學,他百思不得其解。
可能是家中廚房常備熱水,熱水兌上冷水,就成溫水了,很快,杜洪就返回來,行禮道:“少郎,溫水新衣已備好,可以沐浴了。”
杜荷點頭:“好,帶路。”
杜洪帶他來到一個房間前,杜荷推門進去,就看到屏風後面一個大浴桶,浴桶裏面裝滿了水。
杜荷關上門,拉上門栓,脫去滿是狗血的臟衣服,進入浴桶,讓溫水淹沒到脖子。
“舒服……”他發出一聲暢快的呼聲,屏息緩緩下沉,讓水淹沒自己的口鼻,眼睛,乃至頭頂。
他剛鑽入水中,無數畫面就從他腦海裏面鑽出來,畫面是這樣的:在一艘小樓船上,他和幾個夥伴遊玩,然後他一人來到船尾,有人從後面撞了一下他,他就掉進水裏了,嗆了一大口水,在水中拚命掙扎,掙扎的時候,他看到船尾站着一個人,身穿粗布灰衣,禿頂,臉上有一顆大黑痦子。
杜荷猛然從浴桶里鑽出來,目光冷峻,肅聲自語:“有人要殺我……不對,是要殺原本的杜荷,那人穿粗布衣,應該是船工,奇怪……一個小小船工怎麼敢對國公府的少郎動手……”
一想到有人要害自己,杜荷便覺如芒刺在背,清洗掉身上的狗血后,換上新衣,推門而出,只見王大年在外面候着。
杜荷上前問王大年:“昨日我在哪遊船的?”
王大年疑惑望着他:“少郎記不得了?”
“問你話就好好回答!哪這麼多廢話!”杜荷的態度很兇,他必須凶,這才符合他的紈絝惡少身份,否則王大年這貨又要懷疑他被邪魅附體了。
這招果然有效,王大年趕忙回答:“在東市的水榭金鯉池。”
杜荷道:“你多帶點人,去一趟那裏的船行,把昨日我船上的船工抓過來,此人臉上有一顆大黑痦子,若是帶不回來,你也不用回來了。”
“喏!”王大年一聽要搞事情,頓時興奮不已,立刻奔出了院子,遠遠聽到他在大喊,“都過來,都過來,奉少郎的命令!跟我去砸船行!”
杜荷聽得一陣汗顏,他什麼時候說要砸船行了,從僕役的言行就可以看出來以前的杜荷是什麼德行了,畢竟狗仗人勢嘛。
其實杜荷原本是打算親自去一趟船行的,但是考慮到有人要殺自己,他便不敢出門了,還是待在家裏比較安全,他這個人……很怕死。
閑來無事,杜荷便在府上四處轉轉,然而萊國公府太大,他逛了一會兒就迷路了,還好遇到了一個正在修剪花草的婢女,讓她帶路,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打發走了婢女,杜荷這次學乖了,坐在房間前的台階上,抬頭看看天上浮雲,低頭數數地上螞蟻,以此來打發時間。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王大年回來了,一進院,見到杜荷,便興奮行禮:“少郎,人抓回來了!”
他說罷朝後面招了招手,幾個部曲將一個五花大綁的中年人推了出來,中年人一陣踉蹌,站穩腳步,見到杜荷,頓時面露驚恐之色。
杜荷上前打量了一下對方,果然跟記憶中的那個船工長得一模一樣,最大的特點是頭髮稀少,左臉有個大黑痦子,痦子上還有一根又黑又長的毛。
杜荷先不問話,而是繞着他緩緩踱步一圈,痞里痞氣說道:“我這人脾氣不大好,上次有人踩髒了我的鞋,我一生氣,就把他踩我的那隻腳給剁了,當著他的面,把那隻斷腳餵了狗。”
船工聞言嚇得渾身直哆嗦,額頭汗水涔涔直流,後背的衣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汗水打濕。
杜荷在他面前停下,雙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冷冷道:“我問,你答,稍有遲疑,或者回答讓我不滿意,剁一根手指頭,手指頭不夠剁,就剁手,剁腳。”
船工嚇得直接跪倒在地:“小的一定老實答話,不敢隱瞞!”
杜荷開始發問:“姓名。”
“仇……仇天松。”
“年紀。”
“三十六。”
“家中還有何人?”
“家裏沒人了,就我一個人。”
“收了多少錢?”
“三十貫……”船工脫口而出,隨即面露驚懼之色,趕緊閉嘴,可是已經晚了。
杜荷微微一笑,道:“怎麼,我的命就值三十貫?下次要價記得要高一點。”
“杜少郎饒命,小的鬼迷心竅,不該推你下水的,小的再也不敢了,少郎就饒小的一次吧……”
一旁的王大年和眾部曲聞言震驚無比,王大年上去就是一腳,將仇天松踹得好似滾地葫蘆,惡狠狠罵道:“狗東西,居然敢謀害我們家少郎,你吃了雄心豹子膽了……”說著又連踹兩腳,踹得仇天松哇哇亂叫。
杜荷喝止了王大年,王大年才訕訕罷腳。
杜荷繼續盤問仇天松:“想要我饒你,也不是不行,你只要告訴我,是誰指使你的。”
“我也不知道是誰……”仇天松好似蝦蜷縮在地上,口齒不清地說道,“昨日少郎您和趙少郎、房少郎、程少郎他們在水榭旁泊船,去水榭里尋小娘子們耍的時候,有個男人忽然過來找我,丟了幾顆金珠子給我,讓我假裝不經意,把你撞落水,他說你不會游水,落水必死,事後他還會幫我還清在常盛賭坊欠下的四十貫賭債,我本不想答應的,但是常盛賭坊逼我三天內還清賭債,否則就要砍了我的手腳,我也是沒辦法啊……”
杜荷凝眉肅容,問道:“那男人長何模樣?”
“他戴着帷帽,垂下的黑紗擋住了臉,看不清長相。”他想了想,又補充道,“聽聲音似乎年紀不大,最多也就三十歲。”
帷帽是胡人的裝束,就是一頂圓帽,四周垂下輕紗,遮住面容,長安城內多有西域胡人出入,帷帽已經成為長安城一種流行裝束,不再是胡人的專屬。
杜荷搖頭嘆道:“既然你不肯說出幕後指使之人,那就怪不得我了,王大年,把他關到柴房去,派人輪流打他,打到他說為止。”
王大年問道:“少郎,若是打死了怎麼辦?”
杜荷淡淡道:“若是打死了,就丟到荒郊去喂野狗。”
“喏!”王大年領命,讓兩個部曲上來,抬走了仇天松,仇天松大聲求饒,杜荷充耳不聞。
王大年剛想跟出去,杜荷叫住他。
王大年湊過來問:“少郎還有何吩咐?”
杜荷道:“這人我留着有用,別打死,也別打殘,給他點教訓即可。”
王大年不敢多問,頷首領命,唱喏離開。
杜荷滿懷心思,走到廊柱旁,想到有人要殺自己,自己卻找不到線索,焦躁又鬱悶,心中把廊柱當做假想敵,一拳打在廊柱上。
忽然,他發覺不對勁,加大了力氣,又對廊柱打了一拳。
“怎麼不疼?”杜荷驚訝之下,趕緊伸手掐自己的臉,不疼,又轉掐大腿,腰部,胳膊……
連掐了身上好幾處地方,居然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艹!這居然是夢?!”杜荷叫了起來。
一想到這裏是夢境,杜荷立刻釋然了,原來自己沒穿越,而是在做夢,不過這個夢挺逼真的,雖然以前也夢見過書里的劇情,但沒有這次逼真。
“不對,我是被車撞了,怎麼可能做夢……”
“或許我現在是處於昏迷狀態,大腦進入了夢境,很有可能我現在已經躺在醫院裏,成了植物人……”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有點慌亂:“如果我一直不醒,是不是就一直處於植物人狀態,不行,我得醒過來……”
忽然,他想到了盜夢空間,盜夢空間裏說,想要從夢境驚醒,最好的方法就是高空墜落,他立刻大叫起來:“來人!來人啊!”
院外的兩個部曲聞聲立刻趕了過來,行禮問:“少郎,有何吩咐?”
“去找一架梯子來!我要上屋頂。”
兩個部曲對視了一眼,有點懵逼。
杜荷瞪眼大喝:“快去!”
兩個部曲不敢違抗,趕緊領命而去,很快便找來了一架梯子。
杜荷把他們趕出了院子,將梯子靠在屋檐上,爬上了屋頂,站在屋檐邊,當他轉頭望向地面時,兩條腿便抖得好似篩糠,他有恐高症,而且癥狀不輕。
他想要跳下去,可兩條腿彷彿不聽他使喚一般,只一個勁地在那抖個不停,想要挪一寸都很艱難。
折騰了許久,杜荷覺得,還是換一種方法比較好,這個方法不適合他。
於是他又從梯子爬了下來,嚴重的恐高症導致他爬下來都費了老半天的工夫。
杜荷坐在台階前又想了片刻,低聲自語:“看來,只有自殺了,在夢境中死去,夢就沒了,現實中的我應該就能蘇醒。”
說做就做,他一溜煙跑到廚房,將廚房裏的廚子和雜役都趕了出去,找到菜刀,放在脖子邊,準備割脖子。
然而他連咬幾次牙,都下不去手,於是他又改為割腕,刀刃在手腕處瞄來瞄去,依舊不敢割下去。
“這個法子太血腥,換一個。”杜荷丟開菜刀,回到自己房間裏,把櫥子裏的衣服翻出來,一件一件連起來,弄成長長的布繩,然後把梯子搬到屋內,架在房樑上,爬上去,把布繩繞過房梁,下方弄個繩套,他這是打算上吊。
由於他恐高,站在梯子上的時候,全程不敢往下看。
把脖子伸進繩套里,一切就緒了,現在只要他從梯子上跳下去,就能成功上吊了,可是……他邁不開那一步,他是真的很怕死,哪怕是在夢中,也如此怕死,沒辦法,誰讓這夢境如此逼真呢。
掙扎了好久,杜荷解掉了布繩,從梯子上下來,他又試着撞牆,每次衝到牆邊,雙腳就自主啟動剎車。
“唉……”杜荷鬱悶地坐在塌上,數落自己,“我怎麼這麼沒用,這裏是夢境唉,我居然還這麼怕死,在這裏死掉,現實里就可以蘇醒了啊,我怕什麼,有什麼好怕的,就我這芝麻大的膽,如果生在抗戰時期,被敵人抓去了,不用任何大刑,估計全部招供,絕對是當漢奸的料……”
他試圖用言語激自己,讓自己勇於面對死亡,但似乎沒什麼用。
他終於放棄,往塌上一躺,長聲嘆道:“算了,自殺是不可能的了,還好,有人要殺我,我就安靜地等人來殺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