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楊柳西村的見聞
原本已經去世的楊柳突然出現讓原野很驚訝,她說什麼也沒有想到人還能死而復生,她內心最深處的一種未知名的慾望騷動了起來。楊柳說六月知道他的事情,六月派人調查過他的事情,原野聽到這裏,抬頭看了下六月,發現他在專心吃東西,白暫的肌膚,眉色分明,漂亮的臉蛋好像是人工雕刻出來的藝術品。他的吃相很優雅,每一口的分量好像都是恰到好處。
就在原野不小心看的入神的時候,六月夾了塊細小的蟹腿扔到她的碗裏,鳳眼淡淡看着出神的原野一副傻相,他忍不住又弄她,“野野,你眼睛看哪裏?”
兩人目光相迎,原野莫名的只覺得羞愧,躲躲閃閃之餘責怪他,“我看什麼是我自由。跟你這種人真沒法溝通,我要吃飯了。”她把話題轉移到楊柳身上,“嗯!對了楊柳,恭喜你死而復生。”原野舉起飲料敬楊柳一杯。
“死而復生?”落洛低頭邊吃邊咯咯笑。
楊柳不說話,悶着頭在想自己的事情。
六月又給她扔了一塊他自己吃剩下的螃蟹小腿兒,督促她好好吃飯。
原野有點鬱悶,她難道說錯話了嗎?她開始小聲問六月,“喂,楊柳難道不是死而復生嗎?”
六月說:“誰說楊柳死了?”
原野說:“屍檢報告上說的,都已經登報聲明了。”
六月笑着對楊柳說:“看來,你又要重新找新的容器了。”
楊柳輕哼了一下,有點自嘲的意思,把剝到一半的皮皮蝦扔到碗裏,舉起手邊的飲料一飲而盡,“容器鸞已經幫我找好了,就等我上鉤了。”
六月聽楊柳這樣說,他也放下手中的筷子,優雅地撕開旁邊的絲巾,輕輕地擦了擦嘴角,“你說的容器是那隻鱉?”
楊柳點點頭。
六月輕笑了下,“鸞這麼好心,你不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嗎?怎麼可以說人家等你上鉤呢?”
楊柳說:“六月,你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喜歡挖苦人。林西西的身體和意志力已經被鸞控制,鸞一開始就在利用林西西讓我上鉤。呵呵,那天我趕去西村的時候。”說到這裏,楊柳雙手忍不住捂着臉來回磋磨,一下子整個人行為有點混亂,不安,難受,他顯然是不太想回憶當時的場景。
楊柳的變化讓在場的人都安靜了下來。
好久之後,楊柳突然手從臉上移開了,此時他的臉已經被他搓的通紅,他把喝完的飲料杯子擱到六月這邊。六月溫溫一笑,喊飯桶把飲料給拿來,飯桶很知道味道地從原野的另外一頭把飲料推到了六月的旁邊,汪汪地兩聲討好六月,六月摸了摸飯桶的腦袋,從地上拿起飲料給楊柳倒了一杯果汁。楊柳和剛剛一樣,把杯子端走,一飲而盡,又把空杯子放到六月這裏,六月又給他倒了滿滿一杯。原野以為楊柳這一次還會一飲而盡,誰知道他剛端起杯子,突然不停地哆嗦,先是嘴,後面是身子,腿。
原野在‘胭脂雜貨鋪’的時候也有過這樣的經歷,人在達到極限恐懼的時候有可能會極度的反常,比如,不知所措,分不清東南西北,大小便失常等等。
六月和落洛對望了一眼,兩人的行為在原野看來也是很十分奇怪。
就在原野打算問六月的時候,楊柳突然拍桌子站了起來,雙目空洞無神看着前面的牆壁說:“我到西村村口的時候已經是下午的三四點,這原本是艷陽天,不過我很快發現村裏面猶如被一個大黑罩子給圍了起來,每走一步,天色會暗淡一分,我差不多是走了十來步,突然聽到林西西喊我一聲楊柳,我猛的回頭,發現林西西空洞洞地站在我面前,眼睛沒有眼珠,空蕩蕩的就像是剛從棺材板里跳出來的怪物......你知道嗎?林西西變成怪物了,她的嘴唇被從她眼裏爬出的黑色,噁心的蟲蟻啃去了一半,隨着那群蟲蟻的移動,林西西嘴巴邊上裸露出來的是陰深深的白骨,她的肉沒了,沒了,沒有了,吹彈可破的皮肉沒了。當時我流淚了,我無法接受自己一個喜歡了很多年人會變成這幅模樣。六月你應該很清楚吧?”楊柳紅着眼,抓着六月的胳膊搖了搖,“原野妹妹要是變成這樣,你是不是覺得很噁心?會不會噁心,難過,憤怒?六月你知道嗎?雖然我非這個世界的人類,人世間的悲歡離合,我很清楚……我無法接受一個活生生的林西西一下子在我面前變得非人非物,嘴裏還吐着黑漆漆的噁心的蟲蟻,用嬌滴滴,歡快的聲音和我撒嬌,和我說,楊柳,你怎麼來了?我就知道你會來楊柳。你知道是什麼樣的一種痛嗎?我感覺我呼吸好像沒有了。”
“人各有命。”六月淡淡地回答。
楊柳雙眼通紅,“命?我不相信命,我不相信六月,我潛心進協會,我就是想改寫我命程,六月,我想當人,一世一個輪迴,有生老病死,和喜歡的人一起白頭偕老,有兒有女,六月,你不懂,你不懂。”
六月面色淡淡,“我當然懂。”那身白色格子襯衫從原野第一次見他壓根就沒有變過,唯一變的一次是那天他和飯桶戰鬥的時候穿了件衛衣,不過那件衛衣不合適他,六月更合適現在的打扮,不年輕也不老氣,淡淡的文雅,就像是夏天樹蔭之下習習的涼風,怎麼看都很舒服。
楊柳一直在說自己的不幸,幾乎已經瘋了,一直在抓着六月的胳膊搖晃,好像六月就是他的仇敵一樣,面目猙獰,可憐可恨可悲,他的遭遇又令人可嘆,可憐。最後,忍了很久,沉默的落洛突然罵了句,“真是夠夠了。”立馬把楊柳推開,怒罵楊柳,“你是你,不要把你的模板套在我們身上,行了,全世界就你最委屈。”
楊柳開始捂着臉,仰着頭,左右不安轉了轉,開始不知所措,就像魂兒丟了,在到處找魂兒。
原野看到這一幕,有點傻眼了,一開始她就在憋着,控制着自己的胃,儘可能的讓自己平和下來,不再去想楊柳剛剛所說的那些噁心的東西。不過她完全理解楊柳的心境,她雖然沒有像楊柳這樣喜歡過一個人,如果林西西換做是她父親的話,她當時應該會流淚,而且會和楊柳一樣不知道怎麼辦!還有可能會把那些吞噬她父親皮肉的黑色噁心的生物趕走。這個場景,她也見過,胭脂雜貨鋪里那個小女孩美美七竅爬出的東西極其噁心,她此時此刻回憶起來忍不住大口乾嘔起來。她先是捂着嘴,最後是抓着喉嚨,捂着泛酸翻滾的胃,最後她再也無法忍住了,立馬從座位上站起來去尋找垃圾桶,直到落洛把垃圾桶給她遞過了過來,她把頭深深埋進垃圾桶里嘔吐,把剛剛所吃的幾乎全吐了出來。
等到原野吐完,楊柳開始坐卧不安地揉了揉眼睛,揉好眼睛,開始揉自己的喉結處,眯着眼睛極其痛苦地強忍着,原野回到了座位,他又開始說自己的事情:“我當時幾乎瘋了,跑過去,抱着林西西,揮拳驅逐那些從林西西嘴裏,眼裏里源源不斷跑出的黑東西,那個黑東西很臭,我從來沒有聞過這麼噁心的味道,我實在忍不住了,開始推開林西西,蹲在地上嘔吐。直到我嘔吐的天昏地暗的時候,從林西西身上爬出來的蟲子已經把我原來的肉身啃去了一半。我知道,我如果不及時從那副肉體上跑出來極有可能會被那些東西給啃光。事實上我錯了,當我從那副肉體上刨出來的時候,鸞開始下令讓林西西把它備好的鱉把我套住。我以為我死了,可是還沒有死,等我清醒過來,林西西已經不見了。我被關在河岸邊的一處廢棄的石洞裏,洞穴周圍有很多那種黑色的蟲蟻,把整個洞口,乃至洞石圍着水泄不通。如果不是我,還有些修為,估計逃不掉那個洞穴。不過,我目前還沒有更好的容身之處,逃離的時候把這個鱉也帶上了。再後來的事情六月你應該都清楚了,不然你不可能找到我。只是我不明白鸞為什麼只是把我關起來,它會不會像控制林西西那樣引誘我上鉤,再用我引誘你上鉤?”楊柳說到這裏,開始冷靜了下來,“對,有可能,六月,絕對有可能。”
六月點點頭,“不過,我有個疑問,你怎麼知道是鸞控制了林西西?”
楊柳無奈笑了笑,抽了一下鼻涕,“我猜的。你的疑問我能理解,就跟你懷疑在場的任何人一樣,包括你的朋友落洛,還包括了原野妹妹,你相信過誰?協會裏,小六子對你不錯吧?掏心掏肺,一年前,你把他騙去當誘餌騙山怪,差點被弄死了,等從山坑裏爬出來的時候渾身是血,……還有,這狗叫飯桶吧?我怎麼看着都不像是一條正常的狗?一口一個喊你一個大哥,如果對你沒有用處,你……”
“你話太多了。”六月眼睛突然紅了起來。在六月意念之間化出的那把劍之時,落洛搶前一步把短匕掛在楊柳的脖子上。
落洛大罵楊柳,“我兄弟好心好意請你吃飯,下賤的人,吃飽了還堵不住你的嘴?你再敢胡言亂語,我讓你下地獄,見閻王,聽明白?”
“地獄?閻王?”楊柳突然放聲大笑,極悲極樂,笑到他眼淚掛成了兩行,他還在笑,“見閻王?哈哈哈,落洛對吧?我現在是生不是人,死不是鬼,我見閻王幹嘛?見了閻王也不給我投胎做人。你們有時間威脅我,還不如想想怎麼逃吧!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鸞的人馬上就要來了,我們不能害了人家原野妹妹,她和我們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