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04 只不過是掙扎
“嘭！！！”
轟然一道聲響，突然就在這片被黑暗與絕望交織的血肉上爆起，緊接着就是一直都存在的濃烈血腥味變得暗淡，那些黑山羊幼崽散發的墳墓惡臭也在漸漸遠去，似乎不可名狀的力量受到了某種壓制。
這種情況，讓GUTS隊員和大古都為之一怔。這種異變也來自天空、來源於那覆蓋住天空的血肉叢林。他們的視線透過爬滿血管的玻璃，看到天空變了顏色，是一片金色，那像是一層散發著光輝金箔承受住整個肉塊的重量，在奮力將它驅逐出這個世界。
黑暗死亡的氣息在慢慢消失，地面還倖存的民眾還不了解這個異象，有的人先前沒有陷入瘋狂，如今呆在了原地，他們的眼中只剩下遮蔽住整個視野的金色光輝，好像那是天使的救贖般。
“神......天使來拯救我們了！！”
在面對這樣的神跡，人們只以為的至高無上的神明聽到了自己真誠的呼喊。隨着天空中的黑色血肉爆裂出太陽大小的窟窿后，認為得到神明灑下的憐憫后的群眾，只剩下了這一句話。
“天使！！”
“天使！！！”
初晨的太陽光輝，帶着柔和且溫暖的線條灑在了這殘破的城市中。被光照耀的血管薄膜在劇烈的收縮，那樣的光似乎又直衝觸手密佈的天際，與照耀整個黑色肉塊的光團交錯、連接在一起。
眾人看到遠方，之前那些無法匹敵的黑山羊幼崽，從四面八方開始掙扎、跳動，那是這場災難受到壓制的另一個訊號。
大古的眼中又有了光，那團覆蓋住整個天空的金色光輝，雖然普通人看不清它的模樣，但是他自己很清楚，那就是葉凡隊員！那就是迪迦奧特曼！
此時的大古站在被血液沾染的破碎地板上，被震撼的樣子就像仰望神明一樣。他從來沒有想到過，同為迪迦奧特曼，葉凡隊員居然能掌握這麼強大的力量！即使面對滅世的瘋狂與黑暗，依然能散發出如此耀眼卻又溫暖的光。
這可以承受世界重量的希望......這就是光嗎？這是屬於迪迦奧特曼的光？還是......屬於人類的光？
“天使！神！拯救我們！！！”
在崇高災難中倖存的人們，遇到如此神跡齊齊爆發出虔誠的信仰。然而，又有一些聲音，踏破光芒與希望，帶着瘋狂與掙扎傳來。
“除了自己，沒有人可以拯救你們！”
此時，見識到那些聲音的部分群眾變了神色。
因為他們看見，一團畸形扭曲的可憎之物從遠處的光輝中出來，那是一大團交錯扭曲的巨大觸手！足足有上百、上千......不不不！無法估計數量，比人們能想像到的數字還要更高更多的觸手！上面長滿了眼睛、嘴巴、腸子、肢體等等畸形瘋狂的物體。
無法用語言描繪這不可名狀之物，但卻可以看到連接着這些觸手的四個巨大黑色羊蹄！每一個羊蹄都有一座摩天大樓那麼高大，枯槁殘破的皮膚彷彿一顆顆黑色的蒼天大樹。那扭曲的怪異模樣，好像一切錯誤生命的結合、像不該誕生在這個世界的扭曲骯髒之物。
那是一隻無比巨大的黑山羊幼崽，卻比普通的黑善意幼崽更加邪惡、黑暗！更加的難以名狀！即使是如此溫暖的光輝，也無法消除它一點影響，反而將它的軀體襯托的無比怪異.....
地面上有些民眾還能跑，有些民眾被嚇得根本就動彈不得，而那隻巨大的黑山羊幼崽瞬間竄出無數條巨型觸手，擋路的大樓僅是瞬間就被觸手粉碎，變成一團團血肉飛沫朝四周飛散而去。
那些觸手都能猛地無比精準的扼住群眾的喉嚨並將之提起，之前意識還算清醒的群眾或許能鬆口氣，而那些遲疑的群眾已經被巨大的觸手包裹，上面長着的眼睛、嘴巴，齊齊對準他們。
那些眼睛、嘴巴所蘊含的，全是痛苦、全是黑暗。
“神啊，救我、救救我！我想回家，我要回去......”
幾近哀嚎的聲音，然而這有什麼用？
痛苦、從來不會憐憫任何人......
那些觸手沒有殺死他們，而是與他們融合、連接在一起。他們的胳膊、腿、肚子與觸手的眼睛嘴巴粘在了一起，就彷彿活生生將他們的軀體撕開，與那些扭曲且畸形的物體粘合，共同變為一個更加病態的形態。
而那些人的的面容，似乎在抵抗，又似乎在掙扎，最後活生生變得不在像人，而是變得像......像一種更加難以名狀的存在。
最後，融合完成，那些融合的觸手自動脫落，變成了即像黑山羊幼崽，又像是人的奇特生命。
那些人接納了黑暗，他們已經不再是自己了。
這就是人的重生，這就是新世界的新生命！沒有痛苦、沒有差異......
光可以消除黑暗，卻沒有辦法消除人類自身的痛苦。那些被同化變為痛苦產物的異類，又開始讓這個被光照耀的世界產生變化。天空還是被光照耀的天空，但大地在震動，腳下的土地被腐朽為污泥，又像是破碎的人體組織，其中蔓延的像是血水，又似乎是羊水。
“沒有人！沒有人可以拯救你們！只有自己！嘗試痛苦、嘗試痛苦！痛苦可以給我們帶來力量！一旦嘗試過我們，我們就不再是渺小的自己了！”
巨大的黑山羊幼崽背後又多了許多影子。和那些被同化的人一樣，他們是又像異類又像人的不可名狀之物，但能隱約看到他們的靈魂，是一個個天生有缺陷，享受過這個世界缺陷與差異的痛苦靈魂......
如果大古那時和葉一凡一起行動，那麼他一定能認出，那些人就是引發這場災難的異教徒，而那隻巨大的黑山羊幼崽，就是災難的源頭，那隻會說話的黑山羊幼崽。
它是痛苦的產物，是世界所有因痛苦而死亡的缺陷者的結合體，那些人......是一隻只黑山羊幼崽。
身處醫院的GUTS隊員已經看不下去了，雖然害怕，但宗方指揮沒有被痛楚淹沒心智，他眼神凌銳道：“現在雨停止了，我覺得是時候展開行動了。新城、崛井、麗娜我們走！”
被叫到名字的三人也沒有遲疑，畢竟從加入GUTS的那刻起他們就已經做好了覺悟，他們剛要跟隨宗方指揮的步伐，卻被大古的聲音打斷：
“等一下，我該做什麼？”
聽到大古的聲音，宗方指揮回頭望向那張茫然的臉龐，又望了一眼旁邊的板橋奈子，呼出一口氣說：“大古，你要做的事，不是一開始就和葉凡約定好了嗎？”
“我要做的事......”
大古低下頭，猛然回想起葉一凡出發前說的話：保護好板橋奈子，我一定會解決這場災難。你要與GUTS的夥伴共進退！
“我明白了！我會保護好板橋小姐！”
大古看向GUTS眾人用力的點頭，雖然現在已經不是GUTS隊員了，但身為人、身為葉一凡的同伴，就絕對有隻有自己能做的事。
得到大古的回復，宗方指揮再沒多說什麼就出去了，緊隨其後的還有新城和崛井。麗娜在出門的前一刻，又回過頭看了大古一眼，那雙凌厲卻又堅毅的雙眼中，莫名湧現出一股複雜的情緒。
“如果迪迦在就好了......”
這句話很小聲，大古並沒有聽到，麗娜也在說完這一句后出了門。
黑暗死寂的醫院大廳，現在只剩下大古和板橋奈子兩個人。本來剛剛板橋奈子還在前台填寫手續，但那個不耐煩的護士已經不見了，她站的位置只有一灘鮮血，那被無數次改動的報告單也被血泡的發爛發臭。
回想起孕婦、藤木沙耶的慘狀，大古又深深的嘆了口氣。他很想做些事，想要和GUTS的夥伴和葉一凡一起對抗黑暗，但板橋奈子還在這，保護她和與夥伴共進退是無法兩者皆得的。
“大古先生，你去吧......”
難以抉擇的時刻，突然一聲柔美話語傳入大古耳中。大古轉頭看向板橋奈子，那副絕美的面容此刻異常平靜，她又說：“雖然現在我也很害怕，但是大古先生......你很善良，這一路上我都能看到你為他人着想的模樣，真的很偉大......”
“板橋小姐？”
大古不明白板橋奈子為何說這個，而板橋奈子繼續說：“比起我，大古先生你有很更需要幫助的人。所以請你去吧，如果為了幫助我會有更多人犧牲的話，那我想大古先生心裏也不會好受的。”
“不管有沒有被開除，你依舊是GUTS的隊員！你擁有的不是拯救我一個人的責任，而是拯救所有人！”
聽完這些話，大古有些不知所措。這一天經歷的事實在太多了，他痛苦過、迷茫過，也獲得了希望。他感謝葉一凡、感謝宗方指揮和大家，沒有讓自己迷失。
每個人都在努力，每個人都在痛苦中活下去。就算自己現在很幼稚，但也有必須做的事！
“謝謝你板橋小姐。”大古微微一笑，隨後摸了摸後腦勺尷尬的笑道。“我這個人不太會說話，但是能與你這麼一位長的漂亮心地又善良的人相遇是我的榮幸。”
“所以在這裏我要向你道歉......我會努力的，如果我們都能活下去，我一定會登門賠罪的。”
說完大古鞠了一躬就跑出了大門，在離開板橋奈子的視線範圍后他猛然從衣服里拿出火花稜鏡，按下按鈕！一抹明亮的銀色光輝劃過所有人的面容，與天空的金色光輝相呼應，轉化為一個巨大的紅紫色巨人屹立於血紅色的大地之上！
看着那為高大神聖的紅紫色巨人，地面上還倖存的人們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歡呼聲！他們的眼睛也都恢復了神采，迪迦奧特曼終於來了！
看到迪迦登場，並對那隻巨大的黑山羊幼崽擺出戰鬥姿勢，GUTS眾人也浮現出一抹微笑。這四周的血肉也隱約被刺破，一些巨大的血肉管道爆開，畸形的人體組織被光所照耀、掩埋。
修羅模式的力量很強，那已經是超越法則的存在，所以在用這個模式后，同為迪迦奧特曼的大古也能短暫的變身。這是當大古第一眼看到修羅模式后就明白的。
“我們......都活不下來了。”
當希望的光輝再度灑下，陰暗的病院內，板橋奈子似變化了一副面孔，她看向迪迦，那雙迷人的嘴唇勾起一絲弧度，似在嘲諷，又似爽朗的笑容。
而變身為迪迦的大古，望了一眼天空之上的宇宙空間。在那裏，是葉一凡所變化的“修羅模式”，那散發著龐大光芒的高貴身軀，正拖動着無邊無際的至高母神遠離他們的世界。
他在做他能做的事，那麼自己也！
想着，大古控制着迪迦的軀體沖黑山羊幼崽擺出戰鬥姿勢，之後猛然踏破腐爛的土地，颳起一道血色風暴后朝黑山羊幼崽奮力衝去！
以十步為一步，迪迦的距離正與黑山羊幼崽的距離快速縮短。即使這東西比他遇到過的所有怪獸外星人都要恐怖怪異，但大古也無所畏懼，因為他的心意早已堅決！
然而......
“大古，你忘記了嗎？痛苦的滋味......”
就在迪迦的拳頭即將砸入黑山羊幼崽的時候，忽然大古聽到一道古怪的聲音，他的精神受到又一下猛烈的重擊，腦海中回想起一直就有所懷疑，卻不願意傾向的事情......
“你明白的，一直都明白的，痛苦的滋味......那個在雨夜顫抖的孩子，那個目睹了鮮血淋淋的死亡的面容......”
豁然間，一條條古怪畸形的觸手纏上了迪迦的雙手，接着又纏上了迪迦全身。那每一個分佈的嘴巴咬在了迪迦的軀體上，霎那間金色的光之血液噴洒，與黑山羊幼崽的黑色體液融合在一起，滴滴答答的沾染上迪迦整個身軀。
在一陣窒息感中，一個個大小不一的眼睛與迪迦散發著乳白色光輝的雙眼相對。大古的視線模糊了，一陣痛苦感與絕望感如瀑布般壓來，好像要把大古壓垮。
在這窒息的痛苦中，大古又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那是淅淅瀝瀝的雨聲，還有火焰燃燒、跳動的聲音。
“爸爸，媽媽！！”
隨着這聲音的清晰，一道模糊的場景漸漸在大古眼前成型。明白這場景是什麼，自小埋藏的痛苦記憶被喚醒，見識到孕婦、藤木沙耶的痛苦后，這次總算輪到了大古自己。
“不....不！！！不要這樣！！！！住手、住手啊！！！”
在痛苦與絕望的嘶吼中，黑山羊幼崽的觸手死死拖住迪迦的軀體，就像同化那些人類一樣，黑山羊在同化迪迦，它痛苦的靈魂正在把大古淹沒。
“咿~~！哈哈.....！哈哈哈——！！”
黑山羊幼崽的嘴巴發出極其怪異的吼叫，似哭似笑，而在它懷抱中的迪迦似已無力掙扎。看到這一點，剛剛還歡呼的人們，再次沉寂了下來。
“你們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苦苦掙扎......”
看到這裏的板橋奈子留下這樣一句話后，她的身影就消失到一片黑暗混沌中。
空蕩的病院不斷回蕩着這詭異混亂的聲響，接着，整個病院再次恢復寂靜無聲的死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