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如此深切的悲哀
長長的隧道似乎沒有盡頭,還是蕭邦陪伴着他們。旁邊的車道上,車輛依舊川流不息。穿出隧道,照原路駛上半懸於海岸之畔的東區走廊,黛青色的海面來到了右邊,沉黯寂寂。濤聲、風聲,連同海底洶湧澎湃的暗潮,都深埋於無垠的平面之下,原先掩蓋了星光的城市燈火變得凄迷,在另一頭的大海上空,卻升起漫天繁星。一抹若隱若現的紅光出現在海天交接的最遠端,彷彿撕破永夜的曙光、夢境中初露的希望。
寶馬停在四季酒店的門口。
戴希在李威連的耳邊叫了好幾聲,可是他毫無反應――看來只好找人幫忙了。戴希先從挎包里取出他的錢夾,小心翼翼地塞進他夾克內側的口袋。
她沒來得及把手縮回去,李威連的身體微微動了動,隨後她的發間便感受到溫存的撫摸,又帶着無法抗拒的力度。
戴希的呼吸驟然停止。她模糊地意識到,自己應該有所行動。然而理智隨同呼吸一齊消失了,她只能一動不動地半靠在他懷中,掌心裏還能清晰地感覺到他胸口的起伏,親密入骨,無從言表。她感到與他貼近,自身被完全包裹在清冽、醇厚、醉人的氣息中。男人的氣息,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宛如被突然喚起的前世記憶。車裏面非常暗,戴希卻閉上了眼睛,彷彿這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
“……怎麼不去馬哥孛羅……為什麼不叫我?”
他在問我呢,戴希迷迷糊糊地想,我該回答嗎?回答什麼呢?
“也好,明天早上……我們就一起從這裏出發。”
戴希猛地睜開眼睛,腦海里掀過一場最猛烈的雪崩,她全身冰涼地直起腰。李威連的面孔隱在車窗的暗影中,但是戴希能清楚地看見他的目光。
那裏面充滿*裸的慾念,卻找不到一絲溫情。
戴希狠狠地咬了咬嘴唇:“william,你醉了。我叫酒店的人來送你上去。”
他放下擱在她髮際的手,一言不發。
戴希推開車門,正好酒店的門僮跑過來。她一下子醒悟到,剛才那段好似無比漫長的過程,其實只是極短暫的瞬間而已。
“我去趕地鐵了。”戴希站在車外對李威連說,他好像根本沒聽見。
“晚安。”戴希向前走了兩步,才聽見李威連在身後說:“戴希,明天早上在酒店等我。”
將近十一點了,地鐵是這幾天裏最空蕩的。戴希抱攏雙臂坐在長椅上,一陣又一陣的寒戰掠過心頭――無論學習了多少理論,親臨其境時,其中那份深切的悲哀仍然叫人猝不及防。
戴希也清楚地認識到,自己並沒有因為所發生的厭惡他,或者懼怕他。今夜真正醉了的人是她,而他,只不過是將她喚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