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 鳳鳴(5)
兩個孩子悠悠然地醒來,等到清醒之後又是一邊一個膩着宋珩不放,穿着中衣就在床上鬧騰了起來,半點也沒有想要穿衣洗簌的意思。
“好了,娘親原本是想今日天氣不錯,便是陪着你們兩個一同出門玩玩,但是現在看來,鳳鳴,恪兒你們兩個根本是想在家裏玩鬧的,那就算了吧。”
宋珩說這一句話的時候,神情極其的認真,半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模樣,沈恪一貫乖巧,聽到宋珩說出這樣的話來,眼神之中有着遺憾的色澤,又是乖乖垂了眼,偷偷打量着自己的娘親,沈恪那模樣生得極好,又是做出這種神情來,那委屈又不敢說的模樣幾乎是叫宋珩看得想上前將這個孩子抱在懷中親上一口。
鳳鳴就完全不像沈恪那麼的乖巧,他聽到這麼一句話,已經雙眼眯起,整個人像是一個樹袋熊一樣從身後攬住了宋珩的脖頸,“娘親娘親,你就這麼忍心不成?”
那聲調嬌嬌的,就像是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會有的模樣,那一股子的熱乎勁,肥肥的小胖手勾着不放,更是湊在宋珩的耳邊一聲一聲地叫着“娘親”。
“娘親娘親,我和弟弟都是想去的。”鳳鳴賴在宋珩的身上,撒嬌地道,“娘親你若是不帶我和弟弟去,那我就同弟弟離家出走,對,離家出走!”
這樣半撒嬌半威脅的模樣,鳳鳴是不敢在自己的父皇身上使出來的,平日裏頭也就只敢同蘇閔蘇丞相這樣鬧騰着。
宋珩露出淺笑來,自己這輩子被威脅的事情的確是不少,還是頭一次被自己的兒子給威脅的,而且這威脅的方式居然還是要離家出走,“這是你父皇教你的?”
宋珩是不相信這樣的手段會是鳳血歌教導出來的,在她這麼問的時候,鳳鳴露出了笑來:“娘親,娘親……”
宋珩無奈,“既然要去,那就趕緊穿衣洗漱吧。”
兩個孩子歡笑一聲,從一旁伺候着的水碧手上拿了衣衫自己乖乖穿了起來,宋珩給鳳鳴換上的是沈恪平日裏頭穿的衣物,兩個孩子身形差不離多少,等到鳳鳴換上了衣服之後,兩個孩子站在一起,那兩張相似的臉龐站在外人面前只怕都認不出誰是誰來了。
水碧也恍然,兩個小少爺是那樣的相似,雖說這個世界上的確會有人會想像,但是像到這難以分辨的模樣,那除了孿生兄弟之外,基本上是沒有這樣的了。
所以,昨日來的那個鳳鳴太子難道也是小姐的孩子?但是鳳鳴太子的話,那不是南嘉的太子么,怎會……
水碧被自己的想法給意外到了,她原本以為小姐的孩子應該是姑爺的,如果不是姑爺的孩子,那沈家少爺又怎麼可能會是對小姐這麼好?!
水碧的觀念之中還是很傳統的根深蒂固的那種想法,在她看來,一個男人不可能能夠忍受這樣的事情的,除非,就是深愛了。
水碧看着那像是粉糰子似的兄弟兩個,眼眶之中微微有些溫潤,一來是感慨沈從墨對於小姐果真是痴心不改,再來想到了五年以來,這另外一個小少爺一直都不在,小姐心中想來也是不好受的。
用了早膳之後,宋珩喚了應龍進門來先將鳳鳴帶了出去,現在不比昨晚,府上的傭人都各司其職,如果讓人看到她帶兩兄弟一同出門到底是不好的,鬧出那些個閑言碎語,對孩子到底不好。
“娘親,哥哥會走嗎?”沈恪牽着宋珩的手,他仰着腦袋問着宋珩。
“會的。”宋珩不說謊騙沈恪,鳳鳴的確會走,她不騙他是因為鳳鳴真的會走,等到走的時候再同他說出這話,倒不如現在先同他說了,也好讓沈恪早早地做了心理準備。
沈恪神色淡淡的,談不上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宋珩也猜測不出自己這個孩子在想些什麼,良久之後沈恪卻是問出了一句讓宋珩也覺得意外的話來。
“娘親,你也會走嗎?”
沈恪歪着頭看着宋珩,秀致的小臉沒有任何的神情,彷彿不過就是一件平常的事情而已,那黑黝黝的眼眸就像是一潭古泉,沒有半點的歡喜也沒有半點的擔憂,一點也不擔憂自己會被拋下一般。
宋珩蹲下了身子,她看着這平靜地看着自己的兒子,比起古靈精怪的鳳鳴,其實宋珩最關注的還是這個在自己身邊長大的兒子,有時候,宋珩也在想是不是因為自己對這個孩子了解的還不多,還是因為現在的孩子太過早熟了一些,應該是愛玩愛鬧的時候,又怎麼可能會這樣的安靜,甚至是這樣平靜地問出這種話來?!
“恪兒……”宋珩伸手拂過沈恪被風吹的略微有些凌亂的頭髮,宋珩漾出了一個笑來,“娘親會和恪兒在一起的。”
沈恪看着宋珩,眨巴着那一雙大眼睛看了宋珩一會,方才點了點頭。
宋珩帶着鳳鳴和沈恪去了藏劍山莊的別院,藏劍山莊在沈從墨陷入昏迷開始,已經不做鑄劍的營生了。沈家在金陵城之中也是有着不少的店鋪,在之前沈從墨經營得還算是不錯,府上多半的營生也是靠着這些個店鋪。宋珩猜想,其實沈從墨未必是沒有想過脫離了朝廷的,朝廷的錢不一定好賺而且也並不是賺的那麼的安全,沈家一直以來和朝廷有着最微妙的關係,但是這並不代表着沈家是一直有着這樣無上的榮光的,同樣的也可能會因為這樣而被朝廷所忌諱。
所以在看到沈從墨這些年經營的那些店鋪和成效來看,宋珩不難發現沈從墨在這些之中投注了不少的心力,所以在這幾年,宋珩將沈從墨想要做的那些事情做了,將藏劍山莊全部從朝廷之中脫離開來,現在的藏劍山莊之中再也沒有鑄劍,有的只是平平常常的生意場上的營生。
沈家在一個山谷之中有一處避暑的宅子,這是宋珩接手了之後才發現的,每年夏日最炎熱或者是心情不是很好的時候,她都會去住上幾日,谷中冬暖夏涼風景明媚倒是一處極其好的去處。
宋珩這一次去,身邊是半個僕人不帶的,之餘駕車的應龍一直在身邊候着,宅子雖是一直沒有人住,但是到底還有兩個洒掃的奴僕常年在那裏,宋珩一早讓人通知了,讓洒掃的奴僕備上了食物之後就離開了。
眼下是春日,谷中繁花盛開,一派春日盎然的景色,鳳鳴同沈恪兩個人一向沒有這麼多在外晃蕩的時間,又有了個伴兒,從下了馬車開始,兩個人就像脫韁了的野馬一樣,谷中有川流而過的小溪,溪水裏頭有不少的小魚小蝦,兩個人脫了鞋襪,一起下了溪水捕魚。
宋珩坐在河邊草坪上,春日裏頭的草坪溫潤,新出的嫩草也不扎人,風和日麗很適合出門踏青。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清閑過了。宋珩大約也是要忘記了自己之前這樣清閑是在什麼時候了。
朝堂上的那些人以為她一直霸着權利不放,其實她現在除了一個空有攝政王的名頭,而就是因為有這個名頭在,她現在根本還不能脫離北雍。
明慧帝昨晚所說的那些話也證明了這一點,他要她記得自己是北雍人,生而忠於北雍。
宋珩看着眼前這明媚如畫一般的景緻,她看着那挽着小褲腿手上拿了一根小木棍想叉到一條魚的鳳鳴和沈恪一眼,嘴角卻是溢出了一抹淡然的笑來。
殘陽如血,山谷之中炊煙裊裊,宋珩親自下了廚,這幾年也陸續地學了一些菜色,不然的話這麼多日子以來她是真的不知道要怎麼過的。
菜色頗為清淡,鳳鳴同沈恪倒也不會挑食,這飯才將將第吃了一半,卻是有一小騎護衛到了這外頭,這帶頭的是守護皇城的禁衛軍首領常印。
“攝政王殿下,陛下有旨,宣攝政王殿下即可進宮議事。”常印在門外高聲叫道。
宋珩在屋內聽得仔細,她的神色半點也沒有改變,就像是早就已經預料到會有這樣的變故似的,她看着兩個睜大了眼睛望着她的孩子。
“莫怕,”宋珩拍了拍兩個孩子的腦袋,像是告訴他們這不過就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而已,宋珩放下了自己手上的筷子,轉身看着站在身後的應龍,“應龍,沈恪就交託給你了。”
宋珩只說沈恪的事情,應龍眉眼之中微微有些意外,但是自打鳳血歌將自己安排在宋珩的身邊的時候,他的主子也就只有宋珩一人而已。
“娘親,你都不關係我的嗎?”鳳鳴雙手捧臉,眨巴着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宋珩。
宋珩微微露出了一笑,她看向鳳鳴,那笑容之中有着一種別有深意的味道像是在掂量着什麼似的,“你還需要為娘的來擔憂的嗎?”
宋珩那一句反問像是看穿了鳳鳴一般,鳳鳴那委屈的神色是再也裝扮不下去,只好是低下了頭,再也不敢說些什麼了。
宋珩整了整衣衫,方才施施然地踏出了屋,來到屋前看着那一眾騎着馬而來的人,那姿態並沒有半點的驚慌,在常印的身邊,有着一匹白馬,顯然是為宋珩準備的。
宋珩也不多說,翻身而上之後調轉了馬頭就朝着金陵城方向而去。
養心殿之中燈火通明,明慧帝坐在金座上,明亮的燭火應在他的面上卻有一種陰霾之色,他的手微微攥緊,像是在剋制着什麼,直到外頭候着的太監一聲高唱“攝政王到”。
明慧帝抬起了眼眸看向宮門口,那眸色裏頭一片不敢置信,彷彿自己是被背叛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