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第 56 章

陸喚不明白這氣泡出現的機制,只是猜測,應當是在內心情緒比較紛涌的時候出現。

宿溪剛剛看到自己頭頂冒出氣泡,拍桌狂笑,一點也不震驚,而是習以為常的樣子,看來,自己頭頂早就冒出過不知道多少次氣泡了。

……也不知道每次氣泡都冒出了什麼古古怪怪的想法。

陸喚想到這些,臉色愈發地難看。

他簡直生無可戀。

就和天底下所有心頭住進了心上人的少年一樣,他心中其實隱隱期望小溪能知道他心中那些輾轉反側的心思。

但同時他又害怕她知道。

他怕她一旦知道了,就會因為覺得彆扭、覺得奇怪,而再也不打開她手中的那塊板磚,來找他了。他的朝代和她的世界跨越了千年之久,他比任何人都要害怕她的走失。

而且,到時候兩人之間,恐怕連現在的輕鬆溫馨的氣氛都無法維持。

……

不過從目前小溪仍舊只是把自己當成一塊幕布里的卡通小人的態度來看,自己頭頂冒出的氣泡,應當從未言說“喜歡”、“心悅”幾字。

這樣想着,陸喚雖然心情複雜,但還是稍稍放下了心。

但每次她打開板磚來找自己的時候,自己心中都難以克制地生出歡喜來,她沒來找自己的時候,自己心裏也控制不住地思念,她來了又要去睡覺的時候,自己雖然催促她睡覺,可是心裏卻也有千萬個不舍……與她相關的情緒實在太多,根本難以控制。

陸喚就怕哪天一個不小心,自己頭頂的氣泡不慎替自己泄露了自己不能言說的心思。

於是,接下來小溪再來找他的時候,他都深呼吸一口氣,竭力專註於眼前的事以及與她說的話,盡量讓自己的內心情緒不要過於波動。

……

宿溪也不是什麼傻子,很快就發現崽崽有點奇怪。

平時隔三差五他頭頂的氣泡都會冒出來一次,即便氣泡里沒有文字,也會冒出小太陽、小紅心、凄涼的小樹葉之類的來表達他的心情,但是自從上次冒出了一回“想回京城”的想法之後,卻很久都沒再冒出氣泡了。

這還不是最古怪的地方。

以前他因為不知道自己在什麼方向,所以和自己說話時,都是下意識地看向虛空之中的。但是最近,他看向的方向卻都十分固定,全都是抬頭看着正前方——即便正前方是張桌案。難不成他認為自己會站在桌子上和他說話?

不只是這樣,還有的時候他的表情也會有些異樣,比如說自己那次拍桌狂笑的時候,他應該看不到自己才對,但是他臉上的表情卻有些生無可戀的僵硬。

宿溪百思不得其解,下意識地就將這些解釋為,崽崽可能有什麼瞞着自己的秘密,不想讓自己知道,所以才怪怪的。

自己和他之間無話不談,能有什麼秘密?

是關於皇上和他的身世那邊又有什麼新的進展了?他不好直接告訴自己?還是北境的災情又嚴重了,導致他憂心忡忡,分不出心思去想別的?還是說,讓他不好意思對阿媽說的早戀?可他在軍營中,周圍都是長鬍子的卡通兵吏,哪裏有什麼機會早戀?!

……宿溪想得腦瓜疼,決定不去亂揣測了。

但是這樣一來,她打開遊戲之後,視線就忍不住長時間地停留在崽崽身上。

之前可能東張西望地去打量屏幕里的其他走來走去的小官員,現在就情不自禁盯着崽崽的臉,看崽崽到底有什麼異樣。

可看多了之後,宿溪心中居然漸漸生出一種——“崽崽好像已經不再是個崽了”的感覺。

之前從寧王府到兵部,她的畫面一直都是卡通畫面,崽崽在她眼裏一直都是個短手短腳的奶糰子形象,無論做什麼動作,做什麼表情,都萌吐奶。

即便是生氣,在宿溪這邊也是一張包子臉氣鼓鼓,完全看不到什麼威嚴。

但現在的崽崽,每天頂着“十七歲在燕國已經可以娶妻生子了的陸喚”的頭銜在她面前——沒錯,不知為何他十六歲生辰一過,這個頭銜立馬隨之改動,遊戲系統智能到可怕。

再加上他身披一副銀色鎧甲,腰間金獸束帶,前後兩面青銅護心鏡,鎧甲長靴經常來不及脫,於是總是髮絲微亂、臉頰帶血的戰損模樣,完全是個任誰看了都移不開眼睛的俊美少年。

再加上他之前還特意強調了他八尺多高的身高,導致宿溪現在都不開俯視視角了,而是開平視視角。

這就導致,每次宿溪都要被他頎長的少年身高嚇一跳,而周圍還沒開原畫的卡通小人更是被他襯托得像是侏儒一樣。

崽崽一直保持着少年模樣的原畫,他偶爾的蹙眉、一顰一笑,落在宿溪眼裏便真實無比,她都忍不住捂着心臟想,怪不得兵部尚書之女那天跟出來想要相送了。

而他與鎮遠將軍等人議事,對着佈陣圖沉思時,一舉一動更是有種無法形容的古人的氣度在裏頭。

現在的十七歲少年英俊無雙,與先前那個不到宿溪膝蓋高的奶糰子,完全判若兩人。

宿溪看久了他的這種模式,都快恍惚了,每次心中叫“崽崽”的時候都要卡一下殼,總覺得有點叫不出口。

但是拜這辣雞遊戲所賜!她想要切換到原來的卡通人模式,這遊戲居然還不能切回去!

難不成這就是強制性的“由奢入儉難”嗎?!

宿溪心裏有點鬱悶,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親手養大的崽崽有一天突然“啪”地一下長大了,她對着少年那張俊美的臉,根本叫不出來崽崽二字。

之前崽崽還沒過十六歲生日,還比宿溪小的時候,宿溪還能笑嘻嘻地叫一聲“小喚”。但現在,眼睜睜地看着崽崽已經十七歲了,按照時間都要比自己大上三個月了,她連“小喚”二字也叫不出口了。

有這種身高一米八幾還能當崽的嗎?

這種違和又複雜的心情原本只有一丁點兒,畢竟她每天都和崽崽見面,是不會生出什麼陌生感的。

但是這一丁點兒的不自在,卻在這天,她一上線就撞見崽崽正脫下鎧甲與外袍的時候,瞬間達到了頂峰!

宿溪根本來不及閉眼睛,就見到了帳內少年光/裸的上半身!

他剛帶兵巡邏完,從外面馬背上下來,讓兩個士兵在帳篷外守着,然後立在床邊,背對着宿溪將鎧甲卸下,外袍也褪去了一半,拿起桌案上的金創葯開始敷在傷口上。

少年皮膚猶如刷了一層白釉,光滑,線條優美,在近一年的鍛煉與征戰之後,擁有着薄薄的並不誇張的肌肉,透着一種介於少年的青澀與成年男子的沉穩之間的感覺。他肩膀上似乎多了一道箭傷,滲出血來,猶如撕裂一般將美好破壞,多出一種戰損的美感。

宿溪:淦!

宿溪在崽崽還是奶糰子的時候,幫他換濕透了的衣服時見過他的身體,但那時包子臉的身體也是白花花軟綿綿的,根本看不到什麼。

她根本沒想到實際上崽崽的身材非常有料!

她就這麼猝不及防將崽崽看光了!

宿溪雖然對崽崽心無雜念,但她平時一不看小黃圖,二沒什麼機會看電視劇里的親熱戲,腦子裏還是比較單純的,沒有裝過別人的肉/體的,萬萬沒想到,頭一次看的居然是遊戲小崽的!她臉上頓時情不自禁地火燒火燎的。

宿溪揉了把臉,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還受着傷呢。

她趕緊從商城裏兌換了百分百作用的金創葯,扯了下崽崽垂在一旁的外袍,焦灼地道:“怎麼又受傷了?”

陸喚但凡不在戰場上,就會一直將幕布開着,他一抬頭見她也打開了她手裏的板磚,嘴角露出笑容,道:“擦傷罷了。”

宿溪放大屏幕落在他胳膊上,見的確只是擦傷,問題不大,這才稍稍放下了心。

擦傷在胳膊後方,崽崽自己包紮有些困難,但宿溪隔着屏幕也有點笨手笨腳,不好操作,她怕自己給崽崽弄得疼,於是也沒主動提出來幫忙包紮。

不過好在崽崽手腳麻利,很快就熟練地包紮好了,然後低頭去穿上外袍。

他一低頭穿外袍,烏黑如瀑布的長發便落在光潔而有力的肩胛骨上,宿溪眼睛都不知道看哪裏。

宿溪心中欲哭無淚。

為什麼,這遊戲為什麼不能變回原先的奶糰子模式,現在她臉上莫名其妙發燙,界面根本不敢再停留在帳篷里。

她急匆匆將界面切換了出去,並對崽崽咳了咳,道:“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急事,待會兒再來。”

陸喚心中有些失落,他還打算與她商量一下別的事情,但沒想到她來了不到半秒鐘便又要走,但是想來應該確有什麼急事,他也不便阻攔。

於是他點了點頭,竭力不讓自己的失落流露出來,笑着道:“好,待會兒見。”

宿溪火速關掉了屏幕,剛才不小心撞見少年脫衣服的那一幕還在腦子裏揮之不去。

她晃了晃腦袋,跳下沙發,十分狂躁地對着空氣做了一套廣播體操,然後認為自己已經消耗了脂肪了就不怕了,從電視櫃裏拿出兩包薯片“咔擦咔擦”地吃起來。

而以為她真的會有什麼急事急着要出門的陸喚:“……”

……

陸喚也發現宿溪近來有些奇怪,明明說是有事才匆匆關掉了幕布,但是又仍然繼續待在家裏,百無聊賴地吃薯片,看起來並不像是有事情的樣子。

陸喚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導致她不像以前那麼想見到自己。

陸喚本想抽時間好好與她談談,但是軍事緊急,營救那一百多老幼婦孺的任務迫在眉睫,他便只能先將這件事放一放,等這邊的戰況稍微沒那麼緊急的時候,再問問她怎麼了。

回雁山峽谷易守難攻,若是直接率軍逼近,只怕那些人質會立刻被屠殺。

為今之計,只有智取。鎮遠將軍決定將此事交給陸喚,讓他挑了十個人,組成一支十一人的隊伍,假裝前去刺探、不慎落網,被敵軍俘虜。

如此一來,才可以深入敵營,解救那些人質。

雖然危險,但是這是唯一的辦法。

敵軍已然認識陸喚的臉了,陸喚被俘虜之後,定然會受到報復,這報復不可能只是一點皮肉傷那麼簡單。因此他們趟入敵營之後,必須儘快帶那一百多人脫身,否則安危難測。

此行異常兇險,正因為兇險,所以陸喚不大希望宿溪會看到自己受傷的過程,她必定會心驚肉跳。

他想了想,將行動的時間定在一日大雪的深夜。

北境軍營寂靜無聲,只有城中傳出來一些百姓痛失親人的哀嚎。陸喚以及鎮遠將軍的幾個部下,喬裝打扮穿上敵軍鎧甲之後,繞過山林,朝着回雁山峽谷去了。

陸喚低聲吩咐下去:“儘快成事,被俘虜之後想辦法燒了對營的糧草,最遲不可超過明日此時。”

與他一道的其餘十人俱是嚴肅地點點頭。

陸喚算得很清楚,此時她剛剛睡下,而明日她要去學堂,待從學堂回來之後,才會打開她的幕布。那麼自己這邊按照兩倍的時間流速,應當剛好是兩夜一日。

待到明日這個時候的深夜,自己便可回到帳中。

敵軍已經退至回雁山,此時雖然筋疲力竭,但也正是強撐着最後一口氣的時刻,對進出回雁山峽谷的所有士兵全都嚴格把控。

敵軍自然也擔心燕國軍隊會從回雁山的背後繞過來,直入腹地,因此他們將所有的人質全都集中押至峽谷,使得峽谷變成一個銅牆鐵壁。

陸喚等人喬裝打扮潛入的時候,很難不被敵軍發現。

敵方已有人發現,但不動聲色,只待他們靠近峽谷,再一網打盡。

但是殊不知,這正是燕國軍隊的圈套。

一切如計劃中進行。十一人的小隊很快便被俘虜了,俘虜到峽谷的只有十個人,但敵方並不知道出發的其實一共是十一人,此時看守峽谷的頭目的注意力完全放在陸喚以及鎮遠將軍的直轄下屬中郎將等人的身上了。

這幾人他認得,全是此前戰役中英勇的好手,尤其是一名據說可能是鎮遠將軍繼承人的姓陸的騎都尉,若是一道砍了頭帶回去,或者活抓,上面一定重重有賞!

然而,就在這邊陸喚等人在峽谷被用鞭子抽了上百道刑訊逼問時,那邊,峽谷腹地的敵方的糧草處卻突然火光衝天!

敵方被這一出調虎離山給弄得措手不及,匆匆調遣兵力去滅火。

陸喚和另外的九個人則趁機鬆了綁,去牢地救人。

一切行動都必須速戰速決。

待把人救出來,敵方不再能以這些人的性命威脅燕國軍隊之後,回雁山上猛然衝出來上好的弓箭手,箭上帶火,萬箭齊發,並用大石封路,將困守在回雁山的人一舉剿滅!

待陸喚等人帶着一百多名婦孺老幼逃出回雁山峽谷時,外面早就已經有鎮遠將軍的人接應,鎮遠將軍大喜過望,親自帶人前來接應。

這一百多人大多都是城內百姓的親人,他們的親人早就隨着大軍等候在城外,見到遠處有隊伍歸來時,百姓們幾乎控制不住激動,紛紛涕泗橫流,衝過去接人。

然而,到底是沒能救出所有人,有些本就十分虛弱的人質在這段時日的敵軍的折磨中,並沒有撐到鎮遠軍去救她們。

此時也有很多人是撐着最後一口氣,回到城內之後,便昏迷不醒暈倒在地,於是城中大夫紛紛手忙腳亂地照應了起來。

剩下的還算清醒的被救回來的百姓跪成一片,紛紛磕頭感謝鎮遠軍的救命之恩。

城外火光衝天,城內亂成一片,但無論如何,今日之後,北境的戰火多少將會熄滅很多,敵方損失慘重,暫時不敢輕舉妄動,至少半個月內,大軍可以稍作休息整頓。

“騎都尉!”有軍營中的大夫拎着藥箱要過來為陸喚看傷勢,但此時城中大夫緊缺,陸喚便讓他去看別人的傷勢了,何況陸喚也不太習慣身體被旁人接觸,他匆匆向鎮遠將軍告退,便回到了自己帳中,想在她來之前,將傷勢處理好。

陸喚身上倒是並未增添什麼嚴重的傷勢,只是假裝被俘虜之後,背上和脖頸上多了數道鞭傷,這些鞭傷對他而言,也並不是什麼難忍的事情,但是落入回雁山駐守的敵軍的手中之後,敵軍為了撬開他們的口,得到北境的地形圖,又在他們傷口上撒了鹽。

這就導致,傷口鮮血淋漓得有些可怕。

沒有脫下中衣之前,還只是能見到白色的中衣被血染了,脫下之前,便能見到皮開肉綻的傷口。

陸喚讓人打來水,熟練地將傷口沖洗一番之後,塗上金創葯。雖然身上皮肉痛得有些麻木,但陸喚心中卻是隱隱高興的,此次任務成功完成之後,應該又會新增十幾個點數,那樣一來,離他能見到她的那一天,便越來越近了。

這樣想着,手上沒注意好力道,肩膀上的傷口重新崩裂開來,陸喚不由得皺了皺眉。

他本想速戰速決,可奈何身上鞭傷太多,以至於動作不得不稍稍放慢,見到宿溪家牆上的鐘轉到五點半的時候,他就匆匆穿好衣服系好腰帶,將地上染血的繃帶收起來,命令帳外的人扔掉。

他坐到桌案前,開始謄寫軍情,除了脖子上多了一道傷口難以掩飾之外,全然看不出重傷過的模樣。

……

宿溪平時總是一放學回到家,就趕緊掏出手機上線的,但是自從上回一不小心撞見了陸喚的裸/體之後,她再上線,就比較謹慎了。

她打開遊戲之後,先捂住眼睛,悄咪咪地睜開一隻眼睛,露出一條縫,先看一下崽崽是不是又在洗澡,見到他衣裳完好地坐在桌案前,宿溪才鬆了口氣,徹底把捂着眼睛的手放下。

她心裏的感覺怪怪的……主要崽崽一下子變成了“十七歲可以娶妻生子”的俊美少年了,這就導致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沒羞沒臊的。古人不都很在意自己的名節嗎?崽崽肯定也很在意,他以後還要娶媳婦兒,清白可不能被自己玷污了。

宿溪過去和崽崽打了個招呼:“你在寫什麼?”

她看了眼,發現崽崽在謄寫上奏的軍情,崽崽的字一如既往的漂亮。

陸喚被她方才捂着眼睛的舉動弄得心生奇怪——她怎麼了,是眼睛不舒服嗎?但是陸喚又不好問,只好盯着面前的幕布看了半晌,確定她眼睛沒什麼問題,還是一如既往的烏黑明亮,這才放下了心。

陸喚對她笑道:“你來了,我想過不了幾月,駐紮在北境的大軍便要班師回朝了,屆時……”

陸喚話還沒說完,便被宿溪打斷。

宿溪猛然把界面拉大到他的脖子處,驚道:“陸喚,你脖子怎麼了?”

陸喚發現她似乎終於不再脫口而出管自己叫崽崽了,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他下意識按住脖子,但是傷勢藏不住,便輕描淡寫道:“昨夜我們去將那些人質救了出來,我受了點輕傷,但並無大礙。”

並無大礙個屁。這是行軍以來宿溪見過的他受的最嚴重的傷勢了!宿溪又急又氣,急的是見他衣服穿得整整齊齊,長發也束得一絲不苟,顯然剛剛洗過澡,為什麼要洗澡?肯定是傷勢很重,不想讓血浸透衣袍被自己發現。氣的是,早就說了如果要行動的話,提前叫自己,結果他又趁着自己睡著了去完成任務!

宿溪咬着牙不說話,手忙腳亂地在商城裏匆匆翻找百分之百效果的金創葯。

這金創葯陸喚也能從商城買到,但是每回見到她心急如焚從商城裏購買時的模樣,陸喚都有種被在意着的感覺,他很喜歡這種感覺,因此他並沒有親自取金創葯,而是每日都用她買的。

他笑着看着她選中金創葯,嘩啦啦用了一大筆銀子。

宿溪一抬頭,見崽崽眼角眉梢還有笑意,忍不住怒道:“笑個屁,站過來!”

陸喚:“……”他突然發現了小溪兇巴巴的一面。

宿溪讓陸喚去把帳簾拉緊一點,然後湊過來。他不肯脫衣服讓她看一下傷勢,她便自己來。

這下宿溪完全顧不上男女授受不親什麼鬼話了,心急如焚地扒拉開崽崽的衣袍,視線落到那些灑了鹽的傷口上時,頓時倒吸一口冷氣。簡直血肉模糊,觸目驚心。

這麼嚴重的傷勢,他剛剛是怎麼還面不改色地坐在那裏謄寫軍情報告的?還對自己笑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似的?

宿溪眼圈一紅,十分想說要不咱去向鎮遠將軍告病,先回京城吧,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她鼻子酸酸的,嘆了口氣,又小心翼翼、輕手輕腳地用金創葯往陸喚身上倒了一遍,直到他那些傷口鋪了厚厚的藥粉之後,才讓他重新纏上繃帶,穿好衣服。

宿溪心裏不太好受,不僅是覺得自己沒有照顧好崽崽,更是覺得,隨着時間的遷徙,崽崽好像不再需要自己了。

他有勇有謀,能治理好兵部,得到將軍青睞,也能帶兵打仗、穩定軍心,更能輕而易舉阻止刺殺皇帝的陰謀。

即便受了傷,也瞞着自己不讓自己發現。

如果他不再需要自己了,那自己還能做些什麼呢?總不能真的每天就上線和他嘮嗑嘮嗑吧,那樣的話,等他娶妻生子了,他肯定就會開始厭煩了。

不被需要=無用的人。

而且他最近也怪怪的,頭頂的氣泡也不再冒出來了,像是不再對自己打開心扉一樣。

宿溪不知道該怎麼辦,揉了揉眼睛,假裝無事發生,對崽崽道:“下次受傷了要對我說,不然我要生氣了。”

陸喚道:“好。”

他穿好衣袍,系好腰帶,帳外忽然有兵吏來傳:“騎都尉大人,被救出來的百姓中,有一民農女稱自己是前太醫之女,擅長醫人,想要報答您的救命之恩,因此為您帶來了煎煮好的內服傷葯,能助你早日康復。”

陸喚倒並不在意什麼傷葯,畢竟,宿溪的金創葯就已經有神奇妙效了。

不過拿來之後分給那日隨他一道深入敵營的同僚也未嘗不可,於是他對宿溪低聲道:“我去去就來。”

宿溪:“嗯。”

前太醫之女?宿溪浸淫遊戲這麼久,頓時有了某種預感,於是打開右上角的系統看了眼,果然,就見到“後宮”那一欄,新增了個“前太醫之女柳如煙”。

她:……

這破遊戲還真是見縫插針,都行軍打仗了還不忘給崽崽安排後宮!

宿溪趕緊調轉界面,調到帳篷外,果然就見崽崽對面站了個女子。

她氪金開了原畫看了下那名女子,見那女子雖然眉目清淡,沒有兵部尚書之女的嬌俏,也沒有萬三錢之女的傾國傾城,但是別有一番溫婉的味道在裏頭。

至少,開了原畫之後,和崽崽是非常相配的,身高才達到披着大氅的崽崽的胸膛那裏,非常的嬌小伊人。

她將熬好的藥包拿出來,不知道對崽崽說了什麼,反正宿溪也沒注意彈出來的對話框。

就見崽崽收下了那藥包,隨手遞給了身後的兵吏。

宿溪心裏不知道為什麼有點酸溜溜的——明明之前都沒有的,之前見到崽崽跟躲鬼一樣躲過那繡球,她還十分恨鐵不成鋼,認為崽崽鋼鐵直男沒救了。

但現在崽崽不再直男了,沒有將這女子趕走,而是收下了她的藥包。

宿溪心裏卻不那麼是滋味了。

可能是因為,以前崽崽還是個奶糰子,宿溪以看戲的心態,期待着他能喜歡上誰,自己好看着樂呵樂呵。

但是現在,她發現崽崽越來越喜歡什麼事都瞞着自己,也不再需要自己,彷彿漸漸長大了一般,她心中便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而這種感覺,再見到崽崽的後宮又出現了一名時,更加的令人難受了。

畢竟,崽崽的確已經達到了成親的年紀。現在還沒成親,都已經不太對自己表達他心裏的想法了,等到成親之後,肯定和自己之間就更加回不去那種無話不談的狀態了。

宿溪抬眼看了眼崽崽頭頂的那行“十七歲在燕國可以娶妻生子了”的那行字,只覺得更喪了。

她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心裏亂糟糟的,她不應該這樣的,但是莫名其妙的心裏便不太好受。

……崽崽是不是越來越不需要自己了?

見崽崽回到帳中之後,她便定了定神,將界面調轉回帳內。

陸喚重新坐回桌案后,問:“你還在么?”

其實這話不必問,他一抬頭,便看見幕布上的小溪不知道在想什麼,總之有點懨懨的。

她沉默了會兒,才道:“還在。”

陸喚瞧出來她好像有點低落,但不明白為何,莫非自己剛剛關掉幕布離開帳篷的這一會兒,她那邊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於是陸喚忍不住問:“怎麼不說話,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嗎?”

宿溪撓了撓頭,說:“沒有啊。”

她忍不住又打開右上角的界面看了一眼,發現之前函月和萬三錢之女都是剛出現在這一欄,就直接消失了,但是這個被崽崽救回來的農女卻仍然待在這一欄,並未消失。

這意思是不是說,比起前兩個,崽崽對這農女的好感要多一點?

說不定這次回京城,就可以直接將人帶回去。再發展什麼以身相許的戲碼。

雖然應該為崽崽高興的,但是一想到剛剛崽崽受傷了都不和自己說,還得自己去發現。她心裏就酸溜溜的。

呵呵噠,崽,反正你有別人幫你煮湯藥了是不是?用不着老母親了是不是?

宿溪正這麼腹誹着,而陸喚分明覺得幕布里她情緒有些低落,卻又瞧不出來原因為何,看來看去,只看到她嘴唇有些乾燥起皮,大約是在她們那邊的叫做空調里的東西待太久了,這樣的話,容易感染風寒。

陸喚想起她上回痛經到打滾的模樣,忍不住一陣擔憂,想了想,叮囑道:“多喝開水。”

宿溪:“……”

宿溪更加不爽了,忍不住瞪了屏幕上的崽崽一眼。

但說話還是要非常親切:“哈哈哈好,我會的,你早點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陸喚聞言,放下毛筆,問:“你是又有什麼事要離開嗎?”

宿溪沒什麼事,她只是腦子裏亂糟糟的,看着陸喚頭頂那“娶妻生子”四個大字,眼皮子一跳,情緒就更加低落。

她道:“嗯,有點事,我先走啦,拜拜。”

陸喚心中失落,只好道:“拜拜。”

宿溪抓了抓頭髮,關了屏幕。

她其實挺害怕崽崽有一天就不再需要自己的,因為雖然一開始只是當做遊戲在玩,但是時間長了,她對他感情也很深的。

她分不太清楚這種感情是什麼,是一天一天的陪伴積攢起來的無話不談,還是從他身上感受到的溫暖的感覺,還是一點一滴互相了解、逐漸成為不可或缺的朋友的那種感情。

所以她幾乎有些害怕他長大了。

但比起害怕他長大,宿溪想,她更害怕的是,有一天他真的娶妻生子了,身邊多了個能陪着他的人,他就漸漸把自己忘了。

而自己在這邊,只能遠遠地看着。

宿溪一方面覺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但另一方面又因為方才崽崽和那農女交談了那麼久而感到有些不安。

她從書桌前站起來,倒頭扎在床上,然後抽出枕頭,瘋狂砸枕頭,不停對自己施法:“別想了別想了!!”

一直盯着幕布,想看看她到底怎麼了的陸喚:“……”

怎麼了,陸喚心想,她的葵水期明明已經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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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養成了一個病弱皇子[治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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