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紅衣女鬼(一)
這香味甜滋滋的,帶着些許說不出道不明的奇異感覺,像是脂粉中還混了些別的什麼,醉人心脾卻又說不上來。南宮鑰有些痴迷,想要深深地吸一口時卻聽到孟贏的聲音倏地響起,叫她屏息閉氣。
她是跟着老宗師學了幾日屏息閉氣,問題是她學是學了,並沒有學會。大概是孟贏忘記了這一點,她作為一名剛入門不久的外門弟子,老宗師教她並不盡心,不過是為了給二位親傳弟子複習一下順帶叫了她一起。
在這種情況下,她即便是卯足了十二分的勁也必然學不到什麼。這會兒孟贏要她閉氣,她就閉了,但不過眨幾下眼的時間她便擺擺手道:“不行……”她進氣比出氣多:“再閉下去我就死定了。”
“不閉你才死定了!”孟贏捂住口鼻說了一句,跳到她床上一隻手裏拿出不知是什麼東西在黑暗中準確無誤地塞進她嘴裏:“吞下去,捂住口鼻。真是,害我都多吸了兩口。”
她不敢說話,深怕多吸了香氣進去,也知道那香味多半有什麼問題。兩人警剔地盯着門外,卻忘記了靠窗的位置還睡着一個人,等聽到房門“吱呀”地一聲響,兩人這才反應過來,心中暗道一聲“完了”。
孟贏反應極快,腳尖輕點,幾步躍上前去一把將已要邁出一條腿去的澤弘拉了回來:“知了!將他拉住。”話說完,孟贏便跳了出去,同一時間右手已從腰間抽出佩劍“乾天”向前刺去。
房門口貼了避邪的符籙,鬼魂進不來,但裏面的人若離開了這個保護區后就不好說了。南宮鑰死死抱住還不停往外折騰的澤弘心中暈了好一會味才將自己與“知了”聯繫在一起。
用了十幾年的名字說丟就丟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感慨人人都想落葉歸根,遠去天涯遊歷半生最終年老遲暮之時最想念的還是自己的故鄉,如同這名字,人的根本還是念舊。
她將吃奶的勁全數用到手臂上,使勁全力困住不停掙扎的澤弘,可他力氣太大,兩相僵持之下帶得她往左挪了幾步,她抬眼一看,竟能勉強看到院子的一角,只是外面一片黑暗,全沒有清輝的月光。錚錚劍聲入耳偶見劍身的銀光揮過,將孟贏與那隻鬼魂照出一星半點的輪廓。
那女鬼身着霧氣般的紅色衣衫,浮在半空的身形優美,披散開的頭髮乍一看之下猶如黑瀑。南宮鑰在心中默道:“是位美人呢。”偶見孟贏一招劍光凌厲攻勢兇猛,女鬼節節敗退之下似被靈劍所傷。
南宮鑰心中猛地一跳,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又向左移了幾步。這一次澤弘倒是配合,跟着她一起挪了幾步。院子中亮了一些,她這才看出原來是院中聚了好些黑氣,因為女鬼受傷的緣故黑氣散開,月光這才有機會撒進這間小院落,正是滿月時,清冷月光將小院裏外照了個大概分明。
孟贏的劍招這一下看得分明,每一個招式都又快又准,她看不清他怎麼轉了個身又怎麼揮了一下手臂,只見着那女鬼似乎受傷頗重,有崩潰之勢。
必竟是夜晚,為了看得清楚些她又抱着澤弘向前挪了幾步,幾乎快要貼着門口了,正看得嘖嘖稱奇。那女鬼一翻身,鬼氣衝天地直接撲到她三步開外,正貼到門口。
南宮鑰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一下她是看清楚了這個女鬼的臉。臉上全是翻皮露肉的傷口;一張嘴像是被什麼利器切開,從左耳根被拉到右耳根;頭上的黑髮似乎被扯掉了一塊露出一大塊血紅的肉。
沒有瞳仁翻白的眼睛就那麼定定地與她對視,她嚇得一個激靈大叫了一聲忙將頭埋了起來。過了好一會,直等到頭頂上傳來安慰之聲時她才將驚出冷汗的頭抬起來,反應了好一會兒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鑽進了澤弘的懷裏,抬頭時又對上他那雙似笑非笑黑白分明的眼睛。
月光下,澤弘的眉毛挑了挑,遲疑道:“你……”
她問:“怎麼了?”
他抿嘴皺眉:“眉毛外還掛着一條眉毛,而且,眼睛……”
她聽他這樣說心中一驚,忙推開他轉過身去:“那個……嗯……我師兄呢?”
澤弘眼底泛起一陣笑意:“你師兄追着女鬼打出去了。你臉到底怎麼了?我沒有看清楚,你過來我幫你看一看怎麼了。”
原來沒看清楚。南宮鑰鬆了一口氣,道:“我剛才醒過來睡不着,想着睡前沒洗臉又怕出去撞鬼就把我們修士專用的面膏敷了敷,這黑燈瞎火的大概是沒清理乾淨。”再乾笑兩聲:“哈哈,見笑了見笑了。”
胡謅完見他也沒說話,便走回最靠里自己的床鋪上盤腿坐下,趁靠里的位置比較黑掏了張棉帕在臉上擦拭,順便將眉毛捊好,再掏出藥水塗了塗信手將眼皮一拉。
澤弘果然沒有再問什麼,走到自己的床位上坐下。過了好一會孟贏才回來,南宮鑰已將燈挑亮,見他白色的衣衫破了幾處,人倒是沒有受傷,只是神情有些鬱郁不悅。
南宮鑰上前幾步問道:“怎麼了?”
孟贏說:“那女鬼太狡猾,給她跑了。”喘了口氣接著說道:“不過還好,受了重傷,至多不過明晚,我順着她的氣息找到她便可將她滅了。”抬起頭來與南宮鑰一對視,眼皮跳了跳:“你這眼睛……是被瓷枕擠了?”
南宮鑰忙去找了塊銅鏡一照,剛才就着一片漆黑拉出來的眼型大小不一,一邊高些一邊低些,一邊拉得略長一邊稍短。她明白這戲是要做給澤弘看,哈哈一笑說道:“確實確實,是給瓷枕擠了。”可悲的是明日要頂着這張臉過一日了。
她仔細看了看,將兩條高低不一得不太明顯的粗黑眉毛調了調,轉過身對着二人一笑,特別心虛地看了一眼澤弘,剛好捕捉到他看她的目光,將眼帘一垂再僵硬地將目光調到孟贏身上:“師兄,你剛才的話還沒說完,那女鬼是怎麼跑了的?”
孟贏臉上泛起兩片紅暈,在床上不自然地挪了挪位置:“從我手中跑走的邪祟少之又少,當然,凡事都有例外,例外又總不一樣。比如這一次,這鬼魂戾氣很重,擺明是個厲鬼。她後來只是逃命,繞着這屋專挑難走的道。我對這家院落房屋構造不熟吃了些虧,後來,許是她近了她魂魄依附之物,一下子就消失了。”
南宮鑰說:“當然,凡事都有例外。”又不解道:“可……一下就消失了是什麼意思?”
孟贏說:“我白日裏在這家屋裏幾個死位貼了符籙,不是避邪的,而是圈禁的。只要是邪物踏足進這家屋中便插翅難飛,斷不會憑空消失。”
南宮鑰還是不解:“這就是說……”
孟贏沉吟道:“這就是說,她是死在這家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