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亂始(二)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亂始(二)

盛夏的天說變就變,更何況是處於南方的楚國。突起的風很快變大起來,一陣接着一陣地吹,大有掀了那破爛屋頂的勢頭。

白子承回頭看申弘:“一起走?”

盛柒卻臉色一變,申弘剛說出個“小心”,盛柒已經拉着白子承險險避開了一支穿牆而入的箭。

外面突起刀劍聲,利箭從屋頂落下,比垂落的雨還快。申弘取劍擋開飛箭,箭頭落在地上,被從破屋頂落下的雨水沖刷,在周邊暈開一層淡淡的藍色。

“箭有毒。”申弘飛快地看了白子承一眼:“子承,你不能回去了,你府宅那邊我會盡全力。”眼看着白子承愣怔下來,他沖盛柒道:“帶他去吳國。”

白子承片刻的愣怔后回神,已是目眶欲裂:“我得回去看看,我母親還在家中,我夫人她有了身孕……還有大榮兒和小澄……他已經有些手足無措,轉身想往外。盛柒將人攔下,白子承猛地轉身看向申弘:“定是我泄露了行蹤,我得回去救他們啊。”

申弘面色嚴肅:“你別說回去,就是出這間屋你也活不成!何苦白白失了性命。”他軟了聲音:“子承,我不會讓你白白受了這災的,你信我。”見白子承不走,他一把拽過他的衣領:“留得青山在。”

白子承眼眶一紅,嘴唇上的短鬍鬚跟着嘴唇抖了又抖,咬着牙點了點頭。申弘沖盛柒一點頭,三人便換了位置,申弘深深吸氣,以內力灌滿雙手,掌風之下,草屋四分五裂,泥牆與茅草瞬間向四周炸開。

就求這一瞬的機會。申弘破空而出,空手接下了好幾箭,反手擲向著放箭的方向。那邊再無箭射出。

將四周的情形收入眼底,雖說他的人已死了好幾個,但對方的人死得更多,但架不住對方人多,且兵器多有劇毒,申弘知道自己這邊並不佔上風。

他拖着時間,直到確定白子承已能平安逃脫才舉起手吹了個響哨讓自己的人撤退。信號一出,不過片刻功夫申弘的人便悉數撤退。

一行人從此處逃脫后鑽了林子,只有在這無路的崎嶇山林之中才能給對方設置障礙,逃脫生天的機會更大。對方的人數太多,他的人耗不起。沒有想到,走到半道卻遇見了個不速之客。

“魏沖!”

對方眯眼笑了笑:“好久不見。”

申弘將手背到身後打了個手勢,直視着前面的男人:“你還是別笑的好,瘮人。”

“哼。”魏沖聲音極緩:“申弘你殺了我的心腹,今日我便是來送你去見他的。”

“殘名?你那麼想他,還是你早日跟去吧。”話音未落申弘已執劍上前,兩方人在林中打成一片,林中轉眼便是枝葉斷落。

轉頭之間,躲在遠處灌木處的一道人影落入申弘眼中,竟是久不見面的方足足。

方足足也是術法極厲害的人,難怪魏沖能在這片山林里尋到他的蹤跡。他刺出凌厲的一劍,速度極快地衝著魏沖面門而去。魏沖嘴角一扯,在他看來,申弘如此一招正落了個大的空隙給他。

只要申弘再近一些,他只需側一側身體,便可一掌擊中申弘的要害。在魏沖眼中無限放大的申弘卻突然一個轉身,手中的劍氣劈下一枝木枝,再藉著內力一打,直直飛向方足足,整個過程一氣呵成,沒有讓人反應的餘地。

那根頂端尖銳的木枝從方足足前胸插入,後背穿出。眼見着第二根木枝就要打入方足足的腦門,那人往後一仰沒入草叢中便見不着了。但申弘曉得,那樣看似兇狠的一擊其實要不了方足足的命,那人像地鼠一樣,多半又遁了。

這樣一個虛招雖騙了魏沖一次,但因為他再攻擊了方足足第二次,這時間便足夠魏沖回過神來了。他背後留白,中了魏沖一掌。魏沖看着滾落在地的申弘,嘴角帶上一絲冰冷的笑,似是譏諷:“鼎鼎大名的公子申怎麼了?”

見申弘嘴角一絲輕笑擦了嘴角的血,不以為意的樣子刺激了他:“死到臨頭還笑得出來。”

申弘看了一眼正與魏沖的人做着困獸之鬥的手下,冷笑一聲:“我是笑你死到臨頭。”

魏沖看着他,冷哼了一聲,一掌又再襲來,被申弘險險避開。

“別搞錯情況了。”魏沖以掌握拳,再一次狠狠襲來,申弘退開數步,在背靠一棵大樹時借了個力猛地提速沖向前方,發招極快,魏沖與他錯身而過,一隻手臂卻中了一劍。

申弘轉頭看他:“是誰搞錯情況了。”

“可惡。”魏沖退後幾步。申弘正欲提劍上前,一陣狂風伴着襲來,讓他半眯了眯眼睛順風瞧去,就見着一個黑袍男子破空而來,穩穩地落在了魏沖前面。魏沖很是恭敬:“凌副教,某不才。”

“沒事。”凌博岳沉沉地笑聲傳來:“終究申弘今日只能死在這荒野之地了,不過是換個人來做這事。”

申弘上下打量着凌博岳,如以往每一次見到此人時一樣,周身裹着黑袍,沒有露點出一點肌膚,步伐輕盈到無聲,見他從高處而來卻沒有借力。據他所知還沒有人能練就得這種程度的輕功。

他心下一番計較,認為是時候了,輕輕一笑:“凌副教,我跟着一人學了一個本事,恐怕是你也沒有辦法破了這功夫。”

“……哦……”凌博岳的聲音帶着譏笑:“那便讓在下見識一下吧。”

申弘說話的同時向手中的長劍灌注着內力,只等着凌博岳那輕蔑的一聲落下,那劍便“咻”的一聲衝著凌博岳破空而去。凌博岳沉聲笑了一聲,抬手揮去。

待他手落,長劍已穩穩在他手中,可只這麼一下的功夫,四周已是煙霧繚繞,他這才知道上了當,等煙霧消散,哪裏還有申弘及其眾下屬的身影。

魏沖極目四望:“他跑不遠的。”沖一個手下吼道:“去把方足足帶過來。”

一個人匆匆跑去一處,再匆匆跑了回來。那個地方只留下一大灘血跡,方足足已然不知所蹤。魏沖有些氣極敗壞:“這!”

凌博岳大聲衝著四周喊道:“你若是現在出來,教主便會留南宮鑰一命,若是你執迷不悔,那南宮鑰便只有死路一條!”聲音在山林間迴響,卻沒有人回應。凌博岳的聲音陰鬱下來:“那你就看着她死吧。”

又等了一會,還是沒有任何回應,風吹過林子,泥土氣中帶着刺鼻的血腥味,此處花木盡毀又死了不少的人,在越來越黑的林子裏像是生出了無數詭異的東西。

魏沖有些不安,他帶了足足多過申弘十倍的人卻只傷了此人,這差事交不了。眼見着凌博岳轉頭過來看向他的方向,立即抱拳低頭:“這件事某辦得不好,某自願請罰。”

凌博岳笑了一聲,擺了擺手:“這就過了,魏大夫說了二家話了。我家教主的意思是讓他死,你那一掌已經要了他半條命了,剩下半條……估計等那女人一死也就沒了。而且啊,他去錫雲教這一路我也是給他留了大禮的。”

說到這裏,魏沖舉起手看了看自己有些發綠的掌心,心裏一驚,看向凌博岳:“那某這裏……”

一粒東西從凌博岳那邊拋擲了過來,魏沖一把接住,打開手,掌心上是一枚黑色的藥丸。凌博岳聲音低沉:“服了吧。”

魏沖毫不猶豫一仰頭吞了下去,他為了對付申弘用了凌博岳給的毒,眼見着這掌心的顏色越來越深,等不得了。

血腥氣越來越重,凌博岳抬手扇了扇,沖一個方向喊道:“煙副教,這裏的清潔就交給你了,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先謝過了。”

等剩下的人走得乾乾淨淨,這一片便更顯陰森,叢林中慢慢踱出來一個全身黑袍矮矮胖胖的身影,嘴裏念念叨叨:“滾你個球,也不提前給老子說清楚,害得老子昨日還吃了十個,這麼多,要老子吃光不得耗上個兩天啊!以為老子這一天天的沒事呢。”

……

“主子,您要不要緊。”盛柒看着申弘,他清清楚楚看到申弘挨了魏沖一掌,逃了許久,此時申弘的臉色已經越加不好了。

申弘擺了擺手,他中毒了,但眼下卻沒有時間來處理這個事情,只能吃了一粒百染部給的葯丹勉強將那毒性壓下:“咱們在這裏分開三路走,常一帶人去咸尹府,子承的家人,能救下幾個算幾個。另一路人去一趟牢獄,將南宮鈺的頭砍下來,完事後找我們潛在城裏的人送一封信給周朝。”

他略思忖了一下:“他在楚國似乎並未參與南宮鈺的事,周朝許是可以成為阿鑰活下去的一個助力。”他聲音稍大了一些:“盛柒帶三人跟着我去錫雲教,其餘人常一分配,完事後子承的家人送去吳國與他相聚后再來見我。”

說完撕下一皆中衣,咬破手指寫下一封信,寫完后細細看了一遍交到常一手中:“一定要快。”話說完,一行人迅速分成三路,各行一方而去。

為了趕時間申弘完全沒有停留休息的意思,終於在離開楚國第十日,盛柒第一次違背申弘的命令停了下來,最後在申弘同意休息兩個時辰后盛柒點了點頭妥協。

他也明白南宮鑰在他主子心中的份量,若是南宮鑰真的出了事,申弘大概一生都會在痛苦之中渡過,可申弘選了好幾條又繞又迂迴的路線,馬跑死了兩匹也不休息,眼見着臉色越來越難看,他也只能出此下招了。

夏日的陽光穿過層層疊疊的樹葉,撒了申弘一臉的光斑。這會子他躺在青草地上,閉着雙眼發出均勻的呼吸。他臉色蒼白,盡顯疲態,人也消瘦了不少,下巴上的鬍鬚長得很長,整個人是從未有過的邋遢和疲憊,盛柒看着難受。

申弘至今也不提那傷,盛柒估計是傷得不重。可不重也是受了傷,這樣趕路,他都要受不了了,更何況有傷在身的申弘。

就在盛柒以為申弘睡著了的時候,卻聽他說起話來:“淮馨儀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前前後後的事情都是申治一手做下的,也許周朝也知道,也許並不清楚,但是他沒有參與……”

他哼笑了一聲,明明涼薄無比,但他臉上的笑容卻看起來無比真誠,緊閉着的雙眼下,一排黑色的眼睫像羽毛一樣,隨着他的笑輕輕顫動着。

“……原來,練活死人這事以前害了那麼多少女……還是沒有徹底成功,看來周朝本來不過是要南宮鈺活着就好,可卻是意料之外的成功了……不能讓他們找到能那個方法。”他語氣平穩,好似如今並不危險。

盛柒張了張嘴,又閉上。他想着手下那些人這一趟可能有去無回,他們原本就是要為申弘捨命的,他心甘情願為申弘去死,卻也忍不住為手下的人難過,今日傾巢而出,死的人已經太多了。

申弘抬起手,擋在眼前:“太狡猾了……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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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蒂難為雙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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