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及時止損
我叫白念梨。
無爹無娘無家可歸，我自小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我跟着鄰家阿姐學得了一手好廚藝，平日裏無事便幫村裡人下廚做飯，每當他們吃了我做的飯，面上俱是滿足之色且不忘誇讚我幾句時，我心裏猶如吃了蜜一般甜。
村頭西的李嫂認識京城裏晉王府中的一個嬤嬤，那嬤嬤來過杏花村幾次，渾身上下的姿態氣派，全然不是我們這些鄉下人可以相比的。
我隱隱約約記得，那日應該是個艷陽天。李嫂忽然拉我到她的家裏，那位嬤嬤正坐在堂中的木椅上，一雙眼睛裏，泛着精明的光。我能感覺到她在細細打量我，我疑惑的朝李嫂看去，卻見那位姓許的嬤嬤忽然面上添了滿意含了笑容。
“你叫什麼名字？”
“白念梨。”
她瞧我這不怯弱的樣子，更是連番點了點頭。
“慧文，這丫頭我很是滿意。晉王最近胃口不好，宮中接連送了好幾個廚子都沒法，既然你敢給這丫頭打包票，那我就帶回去了。”
慧文是李嫂的名。
我聽到了幾個新鮮的詞語，晉王，宮中。
李嫂朝那嬤嬤笨拙的行了一禮，拉我到一邊細細囑咐。
“阿嫂不會害你的，晉王府的廚娘，那可是個好差事哪，阿嫂知道你一直想出去看看，如今給你這個機會，你要不要？”
我抿了抿唇，重重的點了點頭，我曾在一本畫冊上見過外面的世界。
一片繁華如斯，一片好景常在，一片芳菲不盡。
我也沒有什麼東西要帶走的，但是村裡人愣是給我湊了一個包袱讓我帶上，那裏面有衣裳有一點碎銀子還有吃食，東西雖然不多，可我知曉，村人的心意很重。
二
馬車挑了最順暢的道路行走着，一路上許嬤嬤給白念梨講了許多晉王的忌諱與飲食習性，白念梨記性好，半天下來竟可以複述的八九不離十。
等周圍喧囂的聲音越來越大，白念梨知曉，京城到了。
她低眉順眼的跟在許嬤嬤身後進了晉王府，一路上始終不敢隨便張望，她能感受到，自她進府，便有許多目光落在她身上，於是愈發的小心恭順。
許嬤嬤半路被人請走去安頓晉王府內的一些事有些抽不開身，便喊了個面善的丫鬟帶白念梨去府中丫鬟的住處。
再穿過小花園，便到地方了。
誰知前面帶路的丫鬟突然跪下，恭恭敬敬的朝前方道一句，“奴婢給王爺請安。”
她有些錯愕，本欲抬頭去看，突然想到了李嫂一直強調的規矩，連忙跪下請安。
“民女給王爺請安。”
她視線所及，是一雙綉了祥雲的玄色靴子。
一陣微風輕輕吹過，揚起梨花瓣二三，緩緩落於地，如白玉般晶瑩。
“叫什麼名字？”
在來時的路上，許嬤嬤便說讓白念梨起個好記的名兒，好方便府里人稱呼，她便重新想了個名兒。
“民女梨白。”
夜玄歌折了花枝將一枝梨花遞給了她，白念梨愣了愣隨後雙手接過。
她看見那雙眸里，盛着最亮的星河。
此時她才明白，書里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說的正是眼前之人。
三
說來也奇怪，梨白所做的吃食雖然不如宮裏那般精緻豐盛，卻恰巧對了晉王的胃口。梨白得了很多封賞，她一點點存了起來，想着之後帶回家去，分給村裏的人。
梨白每天變着花樣做些小巧的糕點送去王爺的書房，那日卻忽然被晉王的隨從明德喚住，“梨廚娘，王爺喚您進去。”
梨白悄悄攥緊了袖中的手，朝明德點了點頭便進去了。
夜玄歌正執筆畫一幅畫，見梨白進來了，便指了指一旁的硯台示意她磨墨。
梨白有些笨手笨腳的，不小心將墨汁濺了出去，她隨手一抹便在臉上添了幾道痕迹。待夜玄歌擱下筆，他瞧了瞧一旁早已成了個花貓的梨白，輕輕笑出了聲兒。
那一聲輕笑，拂過梨白心頭，她只覺得痒痒的，但是，她很是喜歡。
夜玄歌從袖裏掏出一方帕子正準備遞給梨白，卻突然怔了怔，隨即塞回袖裏，從一旁的小柜子上另取了一方乾淨的帕子遞給了梨白。
梨白自是看見了那方被夜玄歌塞進袖裏的帕子，好似帕角綉了幾朵梨花，又綉着幾個字，她滿腹疑惑卻也不敢亂問，怕犯了王爺忌諱，她乖乖接過帕子，擦了臉。
隨後她出聲告辭，夜玄歌好一會才回過神來朝她點了點頭。
她一路低着頭往回走，不小心踢到了石子，疼得眼淚都下來了，心裏也一直在抽抽的疼。
她猶豫再三，終是在黃昏的時候敲開了許嬤嬤的門。
“所以嬤嬤，那方帕子的主人是？”
許嬤嬤知道她嘴巴嚴不會亂說話，如今說了也好，免得日後犯了什麼忌諱。
那方綉帕的主人，是先王妃。別說這件事，連先王妃這個名字，在王府中都是一個禁詞。
故事裏的當今聖上，晉王，先晉王妃三人一塊長大，聖上與先晉王妃兩心相悅，而晉王也心悅先晉王妃，所有人都以為先帝會賜婚於聖上與先晉王妃，可偏偏，聖旨落到了晉王府。晉王得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一直小心翼翼的對待她。直到聖上登基，先王妃不知什麼時候與聖上見了一面之後回來，整個人開始以淚洗面，晉王見了心疼卻不願放手。
先王妃身子越來越虛弱，晉王一咬牙，便在宮宴之後將她送入了宮中。許久之後晉王曾躲在柱子後面偷看她時，她似乎又變回了那個有着明媚笑容的女子。
四
“而你的名字中含了一個念字。”
許嬤嬤深深的望了她一眼。
梨白也不知那夜自己是怎樣走回去的，只記得那夜的月光，格外的冷。她心疼那個如謫仙一般的男子，卻也知道，自己再也沒有機會進他的心。
淚水打濕了枕巾，她決意瀟洒一回。天未明時她便收拾好了行囊，待在這裏實屬無益，左右錢財她也掙夠了。
她敲響許嬤嬤的門，朝她告辭，她已將她的菜譜全部教給了廚房的廚娘。
山路崎嶇不平，馬車搖搖晃晃快速前行。
她彷彿看見，故鄉就在不遠處。
而這兒的一切，權當一場夢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