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救了我
東海畔,大樹下,油綠的草地上,躺着一位女子。她的不遠處坐着一位衣衫襤褸、頭髮蓬亂、像一個流落已久的乞丐一樣的年輕男子,男子正把玩着一把暗紅的古樸長弓。
海面寧靜安逸,空氣中還徜颺着淡淡的血腥味,陽光灑在他們身上,美麗和諧,似把這裏沉重的鉛雲也驅散了不少。清風拂面,帶着淡淡花香,使那女子微弱的呼吸也穩健了許多。
而這樣美麗的晨曦下,誰又能想到前夜這海上發生的惡戰……
時過中旬,女子在這酷似野人乞丐的照料下終於悠悠轉醒。
“我死了牟?”女子醒來的第一句話。
“還沒死呢,我救了你。”一旁的‘野人’抬頭、看見醒來的女子,臉上洋溢着微笑。
這時女子才注意到一旁的‘野人’,不禁微驚,“這人的身影好生熟悉,卻從未在記憶里見過。”
想歸想,救命之恩難報,但總歸要先說聲謝謝才對。所以只聽那女子有氣無力的說道:“謝謝你救了我。”
男子笑了笑,說:“是你先救了我,我才有機會救你。”
女子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笑的如孩童般天真無邪,只是右手上新包紮的傷口有些惹眼。
“我先救了你!?”女子奇怪的嘀咕一句,也不在說話,靜靜的調理着身體。‘野人’也不打攪她,只坐在一旁,把玩着那把長弓。然而她的傷,看來似乎並不樂觀……
夜,無比靜謐,天空上的星星眨着眼,看着自己身影下、火堆旁的兩個人。這兩人已經離開黑海岸,尋了一個安全僻靜之所暫時躲藏了起來。
“你叫什麼?”女子看了一眼烤着獐子的‘野人’輕聲問。
‘野人’抬起頭,眨着深黑的眸子望着他,似乎驚訝於女子的提問,也或是不知道怎麼回答。
女子同樣用漂亮的大眼睛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火光映在她蒼白的臉上煞是好看,這‘野人’竟一時看的痴了。
“咳”女子輕咳一聲,臉龐有些紅。
這時‘野人’才反應過來,連忙低下頭去,蓬亂的頭髮下,臉已經紅到了耳根。
這野人似乎感到了尷尬,於是清了清嗓子、抬頭看着星空,“我是中都山水郎,幾曾着眼看侯王,玉樓金闕慵歸去,且插梅花醉斜陽……”
那女子聽了,皺了皺眉,清冷的聲音響起:“我問你叫什麼,作甚麼詩……”
“哦!”
‘野人’低下頭,似乎掩蓋了內心的無限悲傷,才又開口道:“我在這條龍的肚子裏活了三百年……”
話未完,只見那女子驚異的盯着他。她終於知道為何眼前之人有些熟悉了!
‘野人’連忙擺了擺手,“可我不是妖怪……我忘了自己叫什麼了……”望了一眼女子,不管她的驚駭欲絕和不可置信。
他轉過身、扯了扯爛成布條的上衣,把後背露給那女子看,只見他背上紋着一棵枝幹粗壯卻偏矮、枝茂卻無葉,整體顏色是暗淡金黃的大樹。這樹雖如秋風掃后無繁葉,卻是栩栩如生、美輪美奐,似乎還散發著淡淡金光。那女子一時竟看的痴了,她盯着那黃金樹自言自語道:“這樹感覺好奇特,是不是在哪見過……”直到這‘野人’轉過身看着她,她才從失神中緩過來,調轉自己的眼睛。
‘野人’見這女子轉過了頭了才繼續開口:“背上紋的是棵沒葉子的古樹,不如你就叫我無葉好了……”
“你叫什麼呢?”
“落葉竟無憑……,流螢也無根……”那女子望着青空嘆了口氣,“我叫流螢…月流螢…”月家家將之一。
“那你為何要殺這荒獸呢?要知道,如果沒有這把弓,你多半已經……”
”殺這凶獸,是國王的命令,還有其他荒獸;不過我殺它們不是為了國家……只是因為他……”
月流螢靜靜的訴述着,像說給無葉,又像說給自己……
她望着蒼白的月亮,想起了以前的種種……父母在戰爭中死亡,哥哥為保護她被野獸吃掉;孤獨的顛沛流離,到處被人欺侮,每天飢腸轆轆,看遍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小小年紀的她對命運早已絕望。直到遇見月夜,遇到月皇,她的命運才開始轉變。是月家收養了她,從小教她武功,指導她修鍊,對她呵護有加,還送了名字給她。月家家主月皇戰死後她將月夜看做唯一的親人,像親哥哥一般,只要是他的命令,就算死,也會毫不猶豫的去執行;也許不僅僅是為了報恩,或許她將月家當成了自己的歸宿……
“你的肉烤糊了。”月流螢看了一眼聽痴了的無葉,不禁出聲提醒。
“哦,哦…”無葉手忙腳亂的提起獐子肉,掩飾着自己的失態。
“這個獐子還挺狡猾的,真不好抓,呵呵…”
他把金黃的獐肉分了一腿給流螢,剩餘的全被自己一口氣吃掉了。吃完還邊抹嘴邊說:“幾百年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了,哇,味道真好,真好!”
……
流螢望着那陷入睡眠的‘野人’,不禁想這真是活了幾百年的怪物牟?怎麼跟個小孩一樣……他是怎麼進到那龍肚子裏的呢?流螢想問他,卻也沒有強烈的心情探聽這些與她無關緊要的事了。或許她現在最矛盾的是該不該回去復命?也或許是臨死時對一切的漠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