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初見
次日一早松靜就派小宮女往三人處傳話,太康宮召見定於辰時,三人衣飾皆由各人自配,他人不允插手,所缺之物皆可向松靜處報備。
這消息一來,周茯苓已有些惶恐,以她的見識如何能猜出太后的喜好,明月也吃不準,若依族中長輩來看,自然是溫婉嫻靜最好,可依能臨朝攝政的當今太後來看,說不準活潑熱烈才能得她喜愛。
明月和周茯苓私下說了幾句話,最後都認為不出挑為佳,便與平日打扮差不太多。出門遇見胡雪薇,只見她頭戴步搖,姿容靚麗,雙目靈動似能達意,今日才知她模樣好看。
胡雪薇顯然心情很好:“怎麼樣?這個步搖好看嗎?”
周茯苓應:“好看。”
胡雪薇抬手摸了摸,道:“自然好看,不枉費我在那兒挑了許久。”
明月忽想起二嫂楊如意了,那盒首飾終究不曾帶入宮闈。
前幾日的授課中姑姑們曾提及,大梁後庭不講究前朝規矩,步搖、華勝后妃皆可戴,不一定要至主位,除了皇后所着的正紅,其餘偏紅也沒有講究。只是人情往來,后妃們都心照不宣的不願在高位面前出風頭。
可胡雪薇是誰,才不講究人情,明月便也笑答了一句:“好看。”
這邊松靜見三人皆至,便引路往尋芳殿外去,後頭忽傳來一句:“姑姑,請稍等。”
原是趙娰來了,小姑娘手裏握着一把杏花,如今已是暮春,也不知她在哪尋來的。趙娰向姑姑行了一禮,隨後示意明月低頭,明月不明就裏,看了眼松靜,見她不曾制止才看向趙娰。
趙娰從手中的一束花中挑了幾朵,替明月戴進髮髻,笑道:“這才是正好。”又對松靜道:“多謝姑姑。”
松靜這邊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來趙娰出身上佳不好得罪,二來趙娰日後不入宮闈,這宮裏的規矩自然拿捏不了她。
周茯苓見了,暗道往日只知松靜姑姑長袖善舞,鐵面無私,原來還有這樣的一面。
胡雪薇則是沒什麼想法,不過是幾朵杏花,哪比得上她精心的打扮。
待趙娰離去,四人才重又上路,松靜心裏卡着時辰,到太康宮時距離辰時還有一炷香,太後娘娘召見,自然是宜早不宜遲。
而裏頭回話也快,出來說話的是一個宮女,約莫十八九歲:“娘娘有喻,請姑娘們進去罷。”
松靜應是,退至一旁不再說話。
明月和周茯苓對視了一眼,三人並排入了內室。甫一入內殿便覺氣氛嚴肅,叫人不敢說笑。
三人各自依這段時間學的規矩見禮問安,等了許久都不曾聽見叫起,反倒是一個年輕的聲音傳入眾人耳朵:“娘娘。”
姜太后這才叫起。
明月起身時匆匆看了一眼,原來太後下首還坐了一個年輕女子,衣着寬鬆,似有幾個月身孕了。估摸着就是那位宮女出身的肖充媛了。
肖充媛臉色帶着淺淺的笑意,氣度柔和,開口問詢:“不知哪位是胡氏?”
胡雪薇上前半步再次見禮,姜太后目光落在胡雪薇髮髻中不斷搖晃的步搖之上,忽道:“步搖不端,如何侍君?”
明月心下一驚,這和當日姜皇後殿選時說的那句“無規無矩,逐出宮闈”何其相似!
果不其然,當下就有大力嬤嬤上前架住胡雪薇,送走了。
太后這才看向剩下二人,道:“孤賜你二人才人位,且去。”
這一場召見就這麼虎頭蛇尾的過去了,似乎真的只是單純的想逐人和賜位。外頭的松靜見三人一人被拖走,剩下二人不過片刻又出來了,面上也很古怪,只是道:“姑娘們隨我回去吧。”
明月和周茯苓心思各異,行至半路,忽有一宮女在路邊等候,道是賢妃娘娘邀明姑娘說話,三人抬頭看去,任賢妃就在不遠處的亭中餵魚。那宮女又道過會娘娘會派人送明姑娘回去的。松靜這才領着周茯苓先行一步。
明月走近亭子,任賢妃放下手中魚食,道:“你終究還是來了。”
明月不解。
任賢妃神情莫名:“你這樣好的才華,何必囿於深宮,天大地大,盡去得矣。”
明月這才明白為何任賢妃給的兩人名單中,她和方初夏都不在列。只是任賢妃有些好心辦壞事,明月是自己想入宮,而非逃避之人,便道:“多謝娘娘好意。”
任賢妃又問:“那個胡氏,是不是走了?”
明月點頭。
任賢妃忽而笑了:“自古以來,神權居首,怎會讓她長久。”
明月一愣,原來太后口中的“步搖不端”只是個借口,真正想消磨的是胡雪薇身上的“神名”,卧榻豈容他人酣睡,太后垂簾多年,今日能有“神女”出世,焉知他日不會有什麼“神童”說當還權與君。
雖不知任賢妃為何要提點自己,明月還是承了她的情。
任賢妃將盤中魚食盡撒進池中,起身道:“窈兒,你送明姑娘回去吧。”
剛才那位傳話的宮女應聲,引明月出亭子。只是二人只走了片刻,天上烏雲就聚集了起來,有大雨將至之勢,那個名叫窈兒的宮女自然沒帶雨具,可宮中后妃為防失儀,都不會快步行走,窈兒有心加快速度,又怕這位得自家娘娘青眼的姑娘生氣,二人只能默默行走。
噠——
一滴春雨落下,明月抬頭看去,寬廣的皇城都被這片烏雲遮蔽,再不見春日暖陽。
“明才人。”
這時候管明月叫才人的,定是剛才太康宮裏的人了,明月一轉頭就看見了一個步攆在身後的宮道中,攆上坐着一人,正是那位肖充媛,肖充媛示意身邊宮女將傘遞給窈兒,道:“雨天路滑,才人慢行。”
見明月盯着自己看,肖充媛笑了笑:“等改日天氣好了,再請才人一聚,快回去吧,莫染了濕氣。”
明月急忙行禮道謝。
肖充媛又溫溫一笑,道:“不必多禮,”
待肖充媛離去明月才看向那漸行漸遠的步攆,這深宮,似與話本全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