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祁皓之聞言晃了晃手裏的茶杯,抿了一口輕笑道:“小弋,你不懂。像他這種人我比你了解。表面看着良善,真要無情起來也最是果決。他能狠心一次,就能狠心第二次。你只有學會拿捏住他心裏最柔軟的部分,才能把他牢牢攥在手心裏。”
“像你對趙悅聲這樣嗎?”沈弋不自覺的拔高了聲音,在祁皓之突然滯住的表情中繼續開口:“你和趙悅聲彼此糾纏了這麼多年,相互折磨了這麼多年,你們過得真的好嗎?”
“皓之,作為一個旁觀者,我覺得這些年你過得並不快樂,因為——趙悅聲不快樂。”
趙悅聲和祁皓之兩家算是世交,趙家是醫學世家,祁家則與法律打交道,擁有全國最大的律師事務所,東辰集團的法律事務也都是交給祁氏打理。祁趙二人同歲,算是一對竹馬,結伴長大、形影不離。之後更是像約好了一般兩人考上了同一所大學,只不過一個學醫,一個學法。
也不知是誰先捅破了那層窗戶紙,大二之後兩人便開始交往,蜜裏調油了好一段日子,直到大四時被趙悅聲的父母發現了他們地關係。
趙母極力反對並以親情相逼,無奈之下趙悅聲將祁皓之約到一家咖啡廳提出了分手。趙悅聲離開,不甘心的祁皓之匆忙追出,被突然開過來的汽車撞倒,雖然性命無憂,但傷了腿骨。
當時正直全國大學生籃球聯賽,祁皓之作為主力隊員,帶隊一路打進決賽,只剩最後一場比賽就能圓滿他這四年的努力,並且有機會進入職業球隊----比起當一個律師或者法官,他更熱愛籃球,成為一個職業球員才是他一直渴望的事情。
可這一撞,撞碎了他所有關於籃球的夢想。受傷讓他缺席了聯賽最後一場比賽,而腿部診斷的結果更令他絕望:今後正常走路沒問題,但不能做劇烈的運動,陰雨天也會腿疼-----他再也打不了籃球了。
這件事之後,趙悅聲不顧家裏反對堅持從口腔科轉到骨科,祁皓之則一心學習法律,籃球館裏再也看不到他揮汗如雨的身影。
然而,兩個明明分手的人,卻莫名其妙的繼續來往。兩人心裏都覺得,祁皓之的傷,是趙悅聲造成的。一個怨恨,一個愧疚。所以只要祁皓之找趙悅聲,趙悅聲都會去。
曾經因為青澀而不敢跨越的雷池現在竟也變得容易了。
明明是愛人之間最甜蜜的事,卻被兩人當做工具。
一個用它報復,一個用它贖罪。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起初,趙悅聲每每看到祁皓之打來的電話總是不自覺的害怕,那種疼痛的感覺會瞬間從記憶里鑽出來、蔓延至神經末梢、吞噬掉他所有的感官。趙悅聲不解,這分明是酷刑加身一般的事,怎會有人對它甘之如飴?
時間久了,趙悅聲對這事竟也從害怕變成麻木。欠的債總要還的,只要祁皓之還要討,只要自己還得起,他就奉陪。
那段日子裏,趙悅聲時常因此受傷、發燒,祁皓之總會在結束之後逃避什麼似的匆匆離開,留下趙悅聲一個人獨自處理傷口,照顧自己。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祁皓之在做這事時不再揭自己的傷疤,也不再粗暴,但兩人之間也再無他話,默默開始,又無聲地結束,然後各自回到沒有彼此的生活里去,直到下一次見面。
誰也沒有再和其他人交往,兩人就這麼耗着,直到畢業,直到現在。
和沈弋分別之後,祁皓之獨自開着車在街上漫無目的的逛着,腦海里回想起沈弋最後的那句話,忍不住咒罵了一聲。掏出手機,撥出一通電話。
“喂。”聽筒里傳來了那人清冷的聲音。
“你在哪?”
“在和科室的人聚餐。”那人應到。
“回家,我現在去你那裏。”
“可是,整個科室的人都在,我……”那人有些猶豫。
“呵,怎麼?趙悅聲,長本事了是不是?敢拒絕我?”祁皓之冷笑一聲。
趙悅聲沉默了片刻,應道:“……我知道了。”
祁皓之一進門就猛的將趙悅聲狠狠壓在門上,鞋櫃的一角戳中趙悅聲的側腰,疼的他眼中瞬間泛起酸澀,然而祁皓之全然不顧。
祁皓之越發狠厲,趙悅聲疼的叫出聲:“祁皓之,你混蛋!”,眼中的濕意再也含不住,重重地砸了下來。
祁皓之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一路扯着趙悅聲將他扔進卧室。
一切結束之後,趙悅聲終於承受不住沉沉睡去。祁皓之撐起身用手指輕輕撫了撫他安靜的眉眼。
睡夢中的趙悅聲下意識的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掃着祁皓之的手指,有些微微的癢。
“阿聲,和我糾纏這麼久,你應該很辛苦吧。畢竟,我們的關係在旁人眼裏,說是“畸形”也不為過。可是,這麼多年,我卻拚命的想把這種相處過成習以為常,我總是逼着自己不去想‘以後’,我告訴自己我們可以一直這樣下去。因為我知道,只要我不放你走,你就不會離開。可阿聲,今天有人告訴我----這些年你不快樂。”
“我怎麼到今天才發現,你很久都沒對我笑過了。也對,看着一張討債的臉,誰能笑得出來。”
“不過那又怎樣?“祁皓之重重的皺眉,聲音里透着決絕。
”誰讓你當初要跟我分手,還害得我……趙悅聲,你憑什麼!呵,你要分手,我就偏不放你走!不管用什麼方式,我都要把你和我綁在一起,綁的死死的!你是不是覺得,當初我真的被撞殘撞死了才好,這樣你就不用再被我糾纏,不用再被我傷、為我痛?對,你一定是這麼想的!”
“無所謂!我照樣栓的住你,你的軟肋在哪,我一抓就准。我可不像沈弋那個笨蛋一樣心軟。我就是要怨恨你,就是要讓你覺得欠我的,我就是不說原諒你!“
“因為說了......你就會走。”
“折磨也好,虧欠也罷,只要能把你綁在身邊,用什麼手段我都無所謂。如果你覺得痛苦,別怕,我陪你。”
祁皓之笑着捏了捏趙悅聲的耳垂,力道有些重,惹來熟睡中的趙悅聲一個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