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夢(五)

“我是贈夢之人，”

“......”林小住頭頂黑線，正要再問，魏然卻正色看向她，“夢境再真實，也只是夢境，不可深陷其中。”

他有些嚴肅，倒是一副少有的神色，林小竹突然覺得，他平靜的笑容下隱藏着許多她看不懂的東西，看了會兒，也看不出其它意思，只好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落到桌上的骨傘上，撇了撇嘴道，“說了半天，你還沒有告訴我那個故事呢。”

魏然翻開《山海經》，停在其中一頁，垂眸微笑，日光下，眉目低斂，唇角上揚的弧度透出浸潤歲月的滄桑。

窗外風過，捲起書頁一角，他伸出滴血的指尖，指向另一處的幾個字，輕輕開口，“大荒，西，崑崙，玉清宮，速進。”

簡短几個字，林小竹心頭一跳，玉清宮？

下一秒，眼睛被什麼東西一閃，看去，骨傘已經自動打開，懸在半空，周身白光團繞，彷彿受到了召喚，飛到《山海經》上方，傘身微微一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空氣般稀薄透明，最後完全消失在白光中。

“手給我，我們快跟上它。”

林小竹尚在愣神，忽覺手腕被人握住，接着身子一輕，跟着骨傘隱沒在白光中。

昆崙山玉清宮外。

看着熟悉的景色熟悉的山門，許多熟悉的記憶撲面而來，她喜悅得幾乎掉下淚來——

生在這裏，長在這裏，曾以為，夢魂無歸處。沒想到繞了一個輪迴，還是回到這最初的地方。

魏然卻神色淡淡，並無重回故土的感慨，腦中思緒紛繁而過，半晌，她問出一句，“你記得我是誰嗎？”

魏然靜默一瞬，搖頭，“我記得，我這一世的使命，是贈夢，將山海經世界裏的夢境贈送給有緣人——”她的目光黯淡下去，又聽他說，“我還記得，我曾經，對不起一個人，我做的一切，就是為了找她。”

“......那你，找到了嗎？”她吞了吞口水。

“找到了。”

三個字，他說得毫不費力，看着她的目光仍是平靜，淡然，看不出失而復得的喜悅，幾乎已經肯定，眼前這個人已經沒有前世的記憶，她咬了咬唇，十分艱難地說，“你怎麼確定這一世要找的人是我？”

他抬手虛虛一握，憑空現出那把骨傘，將傘面撐開，撐在林小竹的頭上。骨節打磨得光滑細膩，根根分明，青白色的光暈變成團團白霧，如面紗，如雲煙，繚繞在她身周，似乎與昆崙山巔的雲霧融為了一體，將她襯得宛若雲中仙子。

“骨傘認主，是它帶我去醫院找到了你。”

“怎麼會——”她還是有所不解，“我是骨傘的主人？也就是說，這些骨頭是我的？”她的關注點顯然在最後一個問題上。前世的自己死後，魂飛魄散，根本不記得死後的事，至於師尊在她死後做了什麼，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她全然不知道。

“你現在感覺身體有何異樣？”

她展開胳膊，捏了捏手臂，再捏捏身體各處，竟沒有一點先前那種頭昏腦漲，四肢乏力之感，頓時欣喜，“沒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