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剜人

第58章 剜人

他因為她“寢食不安”,她卻背着他,和她的青梅竹馬在酒店“衣衫不整”鬧到醫務室?

唐游川沉默抽着煙,兀自道,“我最近是不是對她太好太縱容了,所以她才這麼得寸進尺。”

衛昊稍默片刻,面無表情地說,“三哥,你想太多了。”

唐游川:“……”

眉梢一挑,他饒有興緻反問,“什麼意思?”

衛昊如實回答,“結婚三年都不聞不問,也沒從你這兒佔得半分便宜,什麼都得不到,換作其他的女人,應該早就受不了提離婚了,但是江小姐卻沒有,甚至一直配合你在老太太面前演恩愛夫妻,幫你圓場。”

聞言唐游川薄唇一勾,吐了口煙,慢條斯理道,“還有呢?”

“而且你利用她拒絕李小姐,她也沒拒絕,這件事對她而言吃力不討好,幫了你,她沒什麼好處,還可能會得罪李小姐。”他讓衛昊講,衛昊當真是不客氣。

唐游川聽了倒沒有生氣,哼了聲道,“當初我答應她結婚,前提就是我需要她的時候,她得無條件配合我,從一開始我就沒有逼過她,我只是按照約定辦事,怎麼還成了你嘴裏的惡人了?”

這場婚姻本來就不是他的意願,要不是顧及奶奶的身體,敢把注意打到他頭上來的人,他早就讓她吃不完兜着走了,所以他不覺得自己利用她有什麼不合理,而是理所當然,就是她的義務。

因為她,他上十個億全打水漂,還不能指使她干點事了?

衛昊想了想,困惑不解,“既然江老不在了,老夫人身體也無大礙了,你又不喜歡她,那為什麼還不離婚啊?我覺得只要你願意開口提出離婚,江小姐一定不會拒絕。”

他是真不太懂,以唐游川的性格,但凡覺得礙眼的,都會毫不猶豫一腳踢了才對,若是喜歡她吧,還情有可原,但這三年也沒見他有怎麼搭理過江棠,所以為什麼他一直不跟江棠離婚?

唐游川睞他,慵懶散淡道,“她想結婚就結婚,想離婚就離婚,當我這兒就酒店,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簡而言之,江棠當初膈應了她,讓他感到不愉快了,現在他也不會讓她太好過,這就跟商人投資一個道理,你自己選擇砸錢下去,就得承擔起風險,穩賺不賠的買賣誰不想?問題是天底下那兒有這麼好的事?

她現在想覺得他沒有利用價值了,就像撇開遠走高飛追逐自由,美得她!

而且他唐游川的便宜是那麼容易占的?跟他耍心眼兒,就別怪他變本加厲剝削。

衛昊聽明白了,但不能理解,畢竟他抓着江棠不放,自己也不爽,何必呢?

但他是局外人,雖然他和唐游川關係好,但這是唐游川的私事,他無權干涉。

唐游川一想到自己這一整天都渾身不舒暢,江棠卻逍遙自在,就恨的牙痒痒的,口腔的傷口和胃部,似乎更焦灼難受了。

身體不好受,心情就焦躁,這情緒焦躁,他就忍不住想要找人出氣。

唐游川狠狠地抽了幾口煙,陰不陰沉不沉道,“查一下,她住哪間房。”

衛昊領命走了。

漫漫長夜,唐游川忍受着嘴巴和腹部的灼痛,抬眼看見衛昊拿回來的葯,忽而記起早上在茶几上的葯和紙條,那是江棠留的,幾顆藥丸和一支西瓜霜噴劑,便簽上大致寫了葯的用作。

他看到便簽的第一感覺是,江棠的字很好看,黑色的筆跡秀麗頎長,像她給人感覺,藏鋒處微露鋒芒,露鋒出稍顯含蓄,垂露收筆時又戛然而止,不潤不燥,乾脆利落。

原本還想着,她有良心。

如今想來,全是作戲。

這女人根本就是狼心狗肺!

……

回到房間,江棠讓季然回房,但他窩在沙發上賴着不走,振振有詞道,“萬一你晚上發燒,我得送你去醫院。”

江棠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我發燒了會給你打電話,男女授受不親,你待我房間,讓別人怎麼想?”

季然坦蕩蕩理直氣壯地說,“我管他們怎麼想,關他們屁事!”

江棠:“……”

“只是同進同出,就傳咱們是在交往了,你要在這裏窩一晚上,明兒人家就得傳言咱們領證了你信不信?”

季然瞪眼,“你什麼時候在意過這種流言蜚語了?”

江棠雲淡風輕地瞥他一眼,不溫不火道,“嫌棄。”

“怎麼?嫌棄我配不上你啊?”

緋唇一勾,江棠淡聲道,“我沒有嫌棄,反正你什麼德行我早看透了,無力嫌棄。”她不留情面地吐槽,還眉眼彎彎笑得有些幸災樂禍,“是你的心上人。”

季然的心上人,是他們醫院的前輩,年長他六歲的學姐,外貌不算驚艷,但斯文乾淨,就是性格很冷,與江棠給外人的高冷的感覺不同,這個學姐的冷,是溫潤的冷,看似平易近人,實際對誰都不曾真心,永遠隔着一層玻璃罩,很難深交。

當初他們還沒畢業,那位學姐受邀回母校給學妹學弟講課傳授經驗,季然就對她一見鍾情了。

阮迪和江棠當時都覺得他是一時頭腦發熱,也持續不久,何況人家已經踏足社會,根本沒空管一個毛頭小子,他們也沒有機會接觸,根據他以往的情感經歷,她們認定季然肯定會很快冷卻。

哪曾想季然像中了邪,竟然默默暗戀了人家好幾年,還沒來得及表白,人家就結婚了,他們甚至去參加了婚禮,婚禮后,他們陪季然買醉,第一次見到季然因為失戀而痛哭流涕。

季然咬牙切齒道,“你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江棠忍俊不禁,“都是人家的老婆了,你說你還惦記着有什麼用?”

其實那個學姐已經結婚兩年了,季然卻至今沒有放下。

阮迪看不下去,也說過他,倒不如直接跟人家表白,然後死了這條心算了,反正白菜都已經其他的豬拱走了,他連菜根都沒機會啃了。

季然卻說,喜歡她是他自己的事情,不想給她造成負擔,他現在只是還沒遇到其他的人,等遇到了,這段感情總有一天會淡的。

“你是佛祖不懂凡人七情六慾,感情這事兒是由不得你的。”季然語重心長道,“等哪天你動了凡心就會明白了。”

江棠撇了下嘴,“如果非要像你這麼自虐的,我寧可皈依佛門吃齋念佛。”

季然笑不可抑,“感情唐游川真娶了尊大佛。”

江棠面不改色地回擊,“你這戀姐癖也好不到哪兒去。”

江棠也不知道季然是什麼毛病,從小也不缺母愛,偏偏喜歡的人卻一直都是年長的姐姐,從小到大,從未變過。

季然一本正經說:“我缺姐愛。”

江棠橫他,“我給你愛還不夠多?”

“欺負我還少?”

江棠:“特別的愛給特別的你。”

季然:“……”

江棠懶得跟他掰扯,轟人,“行了,趕緊走吧,我要洗澡了,別在這兒給我‘蒙羞’。”

“有事給我電話,記得把葯吃了,不舒服別硬撐。”季然一邊走一邊像只八哥似的啰嗦不停,江棠把他趕出門,一句話不說,“砰”一下無情摔上門。

江棠撐着發軟的身體進去沖了個澡,從凌晨開始折騰了一整天,她心力交瘁,吃完葯就睡下了。

藥物含有助眠成分,迷迷糊糊睡着之前,江棠腦海里還想着,最近總在吃藥,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影響,結果睡着之後,她就做夢了。

湛藍的天空下,花草蔥鬱樹木茂盛,那有一個超級大的泳池,大得好像了無邊際,池水澄澈見底,微風拂過,池面泛起圈圈漣漪。

平靜的畫面里,池中突然冒出一個小小的人影,她不停地撲騰着,想要爬出去,看到池邊上有人,她張嘴呼救,那人卻渾然不動,眼神冰冷看着她。

女孩拚命掙扎,卻不知道被什麼抓住了腳,驟然往水底沉下去,江棠站在泳池邊上,想要跳下去救她,但是腳卻像是生了根,根本邁不開,她心如擂鼓,震得她耳膜發痛,只能眼睜睜看着她女孩嬌小的身體消失在水面。

明明她站在泳池邊上,卻覺得冰涼的池水從她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四面八方湧進,剝奪了她的呼吸,大腦只剩下唯一的痛覺,她長大嘴巴試圖呼吸,卻不知道被什麼扼住了喉嚨,窒息缺氧,她頓時覺得五臟六腑都在疼……

江棠驀然睜開眼,她醒了過來,夢是虛假的,她卻喘不過氣,窒息的感覺也並未消失,她張嘴,吸進了一口冷空氣,嗆得氣管一緊,隨即劇烈地咳嗽起來。

她像條瀕臨死亡的魚,窒息得雙眼充血,咳得肺部在抽搐。

誰來救救她……

江棠試圖求救,卻發不出聲音,她下意識地翻身,便直接從床邊上掉在了地板上,地板上鋪着地毯,摔下時發出“咚”一聲悶響……

唐游川從衛昊那兒知道了江棠的房間號,並未馬上趕着過去找人,他吃了葯,客廳里用電腦審核處理一些根本不着急的申請,煙一支接着一支,茶几的煙灰缸塞滿了煙蒂。

直到深夜一點鐘,他合上筆記本,起身出門來到了江棠的房間外。

敲了很久的門,裏面的人卻毫無反應。

裏面長久的沉默,唐游川眸色一凜,抿着唇拿手機撥了衛昊的電話。

此時的衛昊已經熟睡,電話響起瞬間變馬上睜開眼,接起,“三哥。”

唐游川低沉的聲音,自話筒里傳來,不辨喜怒,“叫前台的人拿江棠的房門卡上來。”

衛昊二話不說,撥下了內線。

值班前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經理特意交代過,這個總統套房裏住的人絕對不能怠慢,更不能得罪,他們有什麼要求,儘管滿足就行,於是也不敢多問,拿着房卡門匆匆上樓。

酒店過道上的壁燈光是明黃溫柔的光線,但燈光下那個英俊的男人的臉,卻陰冷得駭人,如同外頭深諳的夜色,隔着一米的距離,那氣場都逼得她一陣心悸,眼神犀利像刀鋒,會剜人。

前台不用他開口,立刻掏出門卡刷了下去,伴隨着“滴滴”的聲響,房門“咔嚓”地開了。

唐游川長臂一抬,推開門長腿直接邁了進去,衛昊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自幼和唐游川一起長大,聽得出他聲音里的沉怒,所以聯繫完前台,他也匆匆趕來,本想跟着進去。

但轉念一想,裏面的人是三哥的老婆,即使是名義上的,那也不是他該插手的,他跟着進去不太合適,於是伸手將門虛掩着,留了一條縫隙,以防萬一。

前台膽小,總覺得這事兒不是她能干預的,但又怕鬧出問題,哆嗦着拿出手機,撥下了酒店經理的電話。

黑暗的房間裏頭,唐游川隱約聽到一陣急促紊亂的咳嗽聲,他抬手在門邊的牆壁上摸索找到電燈開關,摁下。

“啪嗒”,房間驟然亮如白晝。

和總統套房相比,這個小得可憐的房間,唐游川微微眯眼,一眼看盡整個房間。

些微凌亂的床鋪,是與酒店風格南轅北轍的小碎花,卻不見人影。

咳嗽聲很大,他視線一定,三作兩步越過床尾,看見了匍匐在地板上捂着喉嚨蜷縮着身體在咳嗽的江棠。

唐游川臉色微微一變,想都不想,立馬上前單膝跪地,抓着江棠的手臂,手掌觸碰到她的皮膚,卻摸到一片濕膩冰冷的觸感,她把她的身體掰轉過來。

原本白皙的臉,此時充血泛紅,一路從脖子衝到眼睛,原本明亮的眼珠子此時是散渙的,因為咳嗽,眼角被淚水打濕。

他出聲叫:“江棠!”

江棠根本聽不見。

唐游川快速打量了一遍,視線最終停留在她扼住脖子的手,果斷地掰掉了她的手,然而沒用,她仍舊咳嗽。

唐游川瞳孔驟縮,朝着門口拔高聲音喊了一聲,“衛昊!”

同時把江棠打橫從地上抱起來。

衛昊聽到裏面的聲音,馬上推開門,看到唐游川懷裏抱着咳嗽不停的江棠快步走了出來。

“叫醫生過來!”

衛昊又馬上轉身出去。

醫生就睡着醫務室隔壁的房間裏,睡得正香甜,突然拎起來,其實心情也不咋好,但見到唐游川冷沉的臉色,即使有怨氣,也只能咽回肚子了。

不待醫生詢問,唐游川率先發話,“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直咳嗽,好像是喉嚨被卡了什麼東西。”

醫生上前一看,發現是晚上剛溺完水的江棠,眼底露出一抹訝異,心想,怎麼才溺完水又被卡喉嚨了?還有,這個男人又是誰啊?

醫生滿腦子疑問,卻不敢問,只是道,“你穩住她的身體,我先試試能不能看到卡住的位置。”

唐游川根據醫生的只是,坐在床上扶起江棠,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醫生拿着手電筒,想要穩固住江棠的臉,然而剛捏住她的下巴,江棠就條件反射地一個激靈,猛地抬手打了過去,緊接着像是哮喘患者發作一樣,一邊急促的喘息一邊咳嗽。

醫生一看,說:“應該是哮喘發作了,她的葯呢?拿出來讓她吸!”

站在一旁的衛昊當即開始找葯,然而找遍了都沒有,如果是哮喘患者,不可能連葯都不隨身帶。

醫生皺着眉頭,一邊捏住江棠的手腕把脈,一邊觀察江棠的癥狀。

急促呼吸,咳嗽不止,暈厥伴隨痙攣等。

“像是換氣過度綜合症。”醫生說著,馬上伸手捂住江棠的口鼻。

江棠的眼睛倏然瞪大,醫生沉聲道,“別害怕,慢慢呼吸,一會兒就好了。”

江棠聽到這話,渙散的眼神終於有了一點點聚焦,隨即看清了醫生的臉,眼珠子微微轉動着,那些被夢魘奪走的理智,逐漸回籠,徹底清醒了過來。

醫生見狀,鬆了口氣,這才放開手。

等江棠平穩了些,才道,“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了,這種癥狀一般是由神經官能症或精神緊張誘發引起的,調節好呼吸就行,注意情緒調節。”

“不需要用藥?”

江棠是能感知到有人從身後半摟着她的,她下意識地認定那人是季然,所以也沒動,忽而聽見一道低沉熟悉的男音自頭上飄來,她頓時嚇了一跳。

下意識地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扭頭,看清唐游川那張臉的瞬間,腦子頓時一片空白。

他為什麼會在這裏!

唐游川目光懶淡地睨她一眼,面無表情。

醫生說,“已經沒事了,但是要注意避免精神緊張。”

衛昊送醫生出去了,房間裏只剩下江棠和唐游川。

兩人坐在一張床上,一時誰也沒有說話,房間裏的氣氛安靜得空氣好像都變得稀薄起來。

江棠穿着睡衣,裏面沒有穿,她有些尷尬地拉過被子,擋在身前。

唐游川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卻什麼也沒說,只是不溫不火地看着她。

因為咳嗽,江棠的喉嚨又干又疼,很難受,她稍微清了清喉,蠕着唇,“你怎麼會在這兒啊?”

唐游川薄唇一啟,淡沉的聲線,語氣隱晦不明,“我以為你會先說一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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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夫人路子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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