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奏

庫洛洛望向窗外，安格斯和那個男人一前一後走了出來。似乎是說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纏着繃帶的黑髮青年突然笑了起來，安格斯則回頭無奈地看了對方一眼。

旁邊的俠客也順着他的視線一同看了過去——

“那個男人，似乎不簡單呢。”

似是察覺到了他們的注視，青年轉過頭來看了他們一眼。

站在二樓的窗戶邊，隔着透明的玻璃，俠客向對方揮了揮手——

“啊，是的，大概是他又惹上的一朵爛桃花。”庫洛洛在一旁漫不經心地說道。

轉過一個彎，二人消失在了他們的視野里。

“可惜是個男人，”收回手，俠客笑眯眯地用那張可愛的娃娃臉說著掉節操的話，“不然我可以試着搶過來玩玩。”

“你忘記上次是怎麼被人揍的了？”庫洛洛輕笑了一聲。

“那是意外啦，意外——我哪裏知道那個小姐姐就是‘白狼’啊，早知道當初就用色誘了，說不定還能成功。”

“有句詩叫‘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不知俠客你聽過沒有。”庫洛洛轉頭來看着俠客那張稱得上是俊秀，但和某個人完全沒有可比性的娃娃臉，委婉地說道。

俠客：“……”

團長你變了，今天在和安格斯見面前你還沒有這麼毒舌的。

“我承認我在這一點上確實不如他，”沉默了一會兒，俠客的臉上又揚起了笑容，“但是我覺得團長你也很有魅力呀——就連約克家大少爺的新婚妻子都能拿下來，為什麼當初不去試……”

“我覺得，”庫洛洛打斷了他滿嘴跑出的火車，“你與其想着怎麼去勾引安格斯的前女友，還不如直接去勾引他本人，說不定成功率還大一些。”

“不不不，這太可怕了。”俠客是知道安格斯可男可女的能力的，但是……

他收起了那張娃娃臉上的笑容，連連搖頭道:“他就是把自己變成有36E的絕世大美女，我也是不敢撩的。”

剛剛回去喝完下午茶並處理了點突發事件的柯林:“……”

“喂喂，這裏還有個寶寶呢，注意點車速啊。”完美錯過了心臟之間的談話時間，並且一來就聽見兩個老司機在飆車的柯林表示十分的不滿。

傳送門在背後消失，柯林打量了幾眼庫洛洛手中拿着的寶石和桌上放着的名刀，好奇地詢問道:“剛剛安格斯和你們都談了些什麼？”

“這個啊，”俠客對他露出了一個故作玄虛的笑容，“是大人之間的對話哦，寶寶就不要知道了嘛。”

柯林:“……”好氣哦。

——————

流星街中心地帶，“長老”霍夫曼的家中。

“距離我們第一次見面，已經過了十年了啊——”兩鬢微霜的中年人捧着一杯清茶，突然感慨道，“我的白頭髮添了一把又一把，而你還是當年的那個樣子。”

坐在他對面的年輕人聞言笑了笑，容色如四月春光般美好——

“人都會老的，沒有人能在時間的洪流中永恆不變。”他的手裏也捧着一杯清茶，“雖然這皮相不會衰敗，但我也是會老的——只是再怎麼老，也死不掉罷了。”

他們一時都沉默了下來。

裊裊的白霧從茶杯中緩緩升起，氤氳了霍夫曼的眼鏡。

這個年少時也同對方一起瘋狂過的流星街議會長老摘下了自己的眼鏡，用白布輕輕擦拭着。在他的右手邊，一朵淡金色的花冶麗地盛放在純凈的藍寶石之中。

輕抿了一口茶，任苦澀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然後他放下了茶杯，戴上眼鏡，重新望向自己昔日的好友，也是十年前的救命恩人。

“我當然是會幫助你的——”

“只是，”他輕輕地說，“這真的值得嗎？”

當初，考慮到自己仇人滿天下的情況，他將拉斐爾的信息保護得很好——他們最多只能查到自己曾被拉斐爾救過，幾乎沒人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也很好。

但是，現在拉斐爾已經死了，而安格斯沒打算欺騙自己的這位老朋友，所以在剛才的談話中，霍夫曼已大致了解了事情的起因。

——“人總是會死的，而你不會——在這場沒有終點的旅途中，你總要學會接受分離的。”

“但是，”如今實際年齡已有一百多歲的年輕人苦澀地笑了起來，“雖然很明白這一點，我的心還是會痛的。”

——“而且，拉斐爾是特殊的。”

非常非常特殊，就像織田作之助之於太宰治。

——那是靈魂的救贖。

如果沒有他，安格斯可能一直都會是“夢魘”，而不會成為葉藏青，不會成為朝霧和葉，也不會被那麼多人認為是好人。

“我真的非常難過。”安格斯也抿了一口茶，味道很苦，簡直能從味蕾一直苦到人的心裏去——

“所以，”他語氣淡淡地說道，“我想要做出一些事情來為他祭奠——”

“同時也做出一些改變。”

“好吧，”注視着眼前的年輕人，霍夫曼無奈地笑了起來，“就再跟你一起瘋一把吧——”

“為了你逝去的友情——”

“——也為了流星街。”

——————

當安格斯從老朋友的家中走出來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傍晚。

因為被污染，流星街的天空總是呈現出一種霧蒙蒙的灰藍色，並不算好看。然而在落日的光輝之中，這片並不純凈的天空反而被映染出了一種溫柔的色澤，有種別樣的美感。

安格斯見到過很多種落日——

他看過富士山的夕陽，領略過貝加爾湖畔的晚霞，也欣賞過珠穆朗瑪峰之巔的日落。

它們各有千秋，但在本質上都是一樣的。

任何地方的夕陽都擁有自己獨特卻又統一的美感——

這世上沒有哪一塊土地理應被遺棄。

漫步在流星街少有的乾淨街道上，安格斯在路邊的一個長椅上找到了已經睡着的太宰治。

看着對方把自己蜷成一團的模樣，安格斯無聲地笑了笑。

他腳步輕巧地走了過去，伸出手摸了摸青年蓬鬆的黑髮。

感受到頭頂的觸感，太宰治打了個哈欠，朦朦朧朧地睜開了眼睛——

正好看見青年英俊的眉眼柔和成了少女的模樣。

“事情都辦完了？”因為剛剛睡醒，太宰治的聲音裏帶着點軟軟的鼻音，那長長的眼捷上還掛着剛剛因打哈欠而產生的淚珠。

因為這裏離長老議會很近，大部分的長老也都居住在這一塊兒，幾乎沒人敢在這裏造次，所以太宰治睡得十分安穩。

“辦完了，”少女將手從對方毛茸茸的發頂移開，微笑道，“萬事俱備，如今只差一場東風了。”

睡美人已經被喚醒，少女往後微微退了一小步，正準備離開——

剛剛蘇醒，還有帶着困意的睡美人卻不打算放過他的“王子”，一雙手臂纏了過來，摟住了少女纖細的腰肢，阻止了她的離去。

“鬆開。”少女的聲音冷了下來。

“誒——”太宰治此時卻微微睜大了眼睛，他抬起了頭來，下巴蹭過少女曲線美好的腰側，感受到懷中的軀體驟然緊繃——

“原來大名鼎鼎的‘夢魘’居然怕癢嗎？”仰視着少女不辨喜怒的容顏，太宰治驚訝地問道。

“呵——”少女卻輕笑了一聲，與此同時，太宰治感受到某種冰涼的金屬製品貼上了他的後頸——

“真的不松嗎？”少女彎起了眉眼，“你是想要‘地中海’呢，還是‘斑禿’呢？”

太宰治也笑了起來，笑聲很柔軟，再配上那撒嬌般的聲音，竟給人一種天真可愛之感——

“小葉放在我脖子上的，是錶帶嗎？”

——人間失格的作用下，她根本無法從空間裏取出剪刀來。

“真聰明呢，”瞬間被戳穿，少女臉上的笑容卻沒有絲毫的變化，“但是你真的就不打算鬆手嗎？”

與少女的話語一同落下的，是她微涼的指尖。

感受到脖頸上再度傳來的涼意，太宰治立刻鬆了手，並且乖乖地坐直了身子，其態度前後差異之巨大，簡直讓人有些不適應。

微訝於其認慫之迅速，少女挑了挑眉，正準備開口嘲諷幾句——

她尚未收回的手被握住了。

“小葉的手好涼啊——”

將少女微涼的手指包裹在掌心，太宰治輕輕地嘆息道。

——從這個俯視的角度上來看，他真的很像自己曾經認識過的一個姑娘。

一個痴情的姑娘。

一個讓人嘆息的好姑娘。

感受到那從指尖傳來的，彷彿能一直傳到心底的溫暖，少女卻猶如被燙到了一樣，飛快地將手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