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奔渭州翠蓮取母骸 轉雁門寒食遇楊嫂
上回書說到喬鄆哥兒替張提轄賣了住宅,置辦了車馬,準備離開恭州,眾人覺得從荔枝道進入子午道趕奔長安,進了關中再取路回山東青州,一路之上,眾人飽經風霜,免不得飢餐渴飲,行至在開州境內,夜宿聞鈴醉客店,金翠蓮唱了一曲劍閣聞鈴。又在荔枝道走行甚久,上了子午道,走了月余才來至在關中平坦之地。
又走行了幾日,便到了長安地界,這一日,金翠蓮在車上問喬鄆哥兒:“到了長安便離山東地界更加近了,喬鄆哥兒,你可知此處里渭州和代州多遠?”
喬鄆哥兒在前面駕車聽了卻搖頭說:“姐姐,小弟卻不知此處離這二州多遠,便要問教頭去才行。”喬鄆哥兒便問王進,王進答到:“此處離渭州卻不遠,往北止有四五百里路途,到了渭州,再向東北走約六七百里便是代州地界。”
金翠蓮又問:“這二州卻是與青州府不順路。”
王進回答:“卻不順路,此去青州便徑直沿着黃河上下朝東走便是,去渭州、代州卻都要往北便去了。”
金翠蓮聽完“哦”了一聲便不再問,劉玉燕在車中聽了便覺金翠蓮姐有心事,問道:“姐姐可是要去渭州和代州有事?”
金翠蓮聽完支支吾吾的說沒事,劉玉燕一見定是有事,便又問:“既然有事便說,依然在外,早晚回去無妨。”
“止是路途遙遠……”金翠蓮低聲說。
劉玉燕說:“若是有事,路途遙遠也要去啊,不知姐姐因何事要去渭州和代州?可還有故人在彼?”
金翠蓮聽完便說:“便是無故人在彼,卻有親人屍骨在那。我娘便死在了渭州,爹爹卻是死在了代州雁門縣,如今二老屍骨仍在他鄉,我想起此事來心中便難過。
因此到了此處便想問問此處里渭州代州多遠,若是近了,便去將二老屍骨火化了,成殮起來,並作一處,帶在身上,他日尋一處好地埋葬了,也算是做女兒的最後的一片孝心。”
劉玉燕聽完便說:“如此人倫大事如何還要管他路途遠近,我便做得主,現在便去渭州,之後再取路去雁門,全都辦妥再回青州不遲。”
當即,劉玉燕便叫喬鄆哥兒停車,與張教頭、張提轄和王進等人商議了,眾人也覺得金翠蓮一片至誠孝心,王進便告訴喬鄆哥兒路徑,一行六人出來長安往東北上行去,趕奔渭州。
三月中的天氣到了渭州,眾人怕有官軍盤查,暴露了王進,卻不進城裏,止在城外荒村住下,當夜眾人商議明日事情,劉玉燕上下事情想得周到,先是私下裏和張提轄說了,只叫他明日進到渭州城裏打探王定公子確切下落,叫張教頭與教頭王進在店中休息,自己和喬鄆哥兒陪着姐姐去處理金母的事。
次日一早。金翠蓮、劉玉燕帶着喬鄆哥兒到了城東郊外,金翠蓮記得母親死後父女二人散盡錢財將母親埋在的城東汎山半山腰一處墳地之內,三人上了山果見一片墳冢,煞是嚇人。
金翠蓮憑着當年的記憶尋着舊時路途找去,果見荒草中有一墳塋,上前看時果然鏨刻着母親的姓氏,金翠蓮撲身跪倒,用雙手扒開墳前的荒草爬到了墳前,失聲痛哭,自言自語喃喃的說開去,好一陣才逐漸止住悲聲。
劉玉燕攙扶金翠蓮起來,三人下山去,到了城東關廂處,喬鄆哥兒逢人便打聽團頭的住處,又在街市上買了些禮品,趕奔團頭家中。
那團頭正在家中,喬鄆哥兒將禮品敬上,金翠蓮將事情一一說了,這般事情在團頭眼中卻是小事,見又拿了禮品,便出具了手札文書,喬鄆哥兒拿了打點,一切完畢,單等明日遷出火化。
書不要麻煩,次日團頭帶着眾人上山,將金母靈魂超度一番,便將屍首請出又裝殮了,抬下山去,過了殺火,收拾骨殖,潵在池裏,又將瓷罐細細盛了,封好交給金翠蓮收管,一應完畢,謝過了眾幫閑,一行人趕回客店。
吃過飯,回屋休息,劉玉燕便和金翠蓮說:“昨天叫張提轄到城內打聽了王定公子的下落,卻有實信了。”
金翠蓮聽完便問如何,劉玉燕說:“卻是像王教頭所說去了河北,如今在北京大名府梁世傑處當差任職,走時卻是自己一人走的,並無家小妻兒。”
金翠蓮聽完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眼裏似有了些笑的模樣,一夜無書。
次日眾人收拾好了行囊趕奔代州而去,四月初到了代州府,進了雁門縣,眼看着便快到了寒食節,乃是祭祀先人的頭一等節日,喬鄆哥兒催鞭打馬,張提轄等三人在後面緊行,在四月初三過午到了雁門縣西郊外住下。
眾人商議,明日便是寒食節,卻先祭拜一番,待清明日在行遷出。住下收拾穩當,金翠蓮帶着喬鄆哥兒到城關去採買祭品紙馬一應之物,單等明日上山祭拜。
次日天光大亮,天公作美,卻是響晴薄日的好天氣,止留下張教頭在酒店內,一行五人帶好一應之物上山。
沿途之上,已是初春,行人見多,程顥《郊行即事》單說四月初時節,郊外美景,“芳草綠野恣行事,春入遙山碧四周;興逐亂紅穿柳巷,固因流水坐苔磯;莫辭盞酒十分勸,只恐風花一片紅;況是清明好天氣,不妨游衍莫忘歸。”
前文書曾說,趙員外與金老漢在獄中遭害,被有情有義的家丁裝殮了埋在西郊狼山之上。
眾人卻無心看景,止顧上山,來至在墓地之外,遠遠望去墳冢不下數百,黑黑壓壓,甚是怕人。
金翠蓮止在父親去世的頭七時清晨來過一次,具體路徑記不太清,止是記得在一棵樹下有兩座墳,一座是趙員外的,一座是自己爹爹的。
金翠蓮說完,喬鄆哥兒便說:“這卻也不難,我見這荒山之上樹木甚少,眼見的這幾棵,我便去挨個尋來。”王進和張鐵聽完說,便三人分頭去找,三人放下一應之物,分三路去找,過了兩盞茶的功夫,止見喬鄆哥兒跑了回來,來到劉玉燕金翠蓮近前說到:“姐姐,我找到了。就在前面山腰處的那棵樹下。”
“可曾看仔細了?”金翠蓮問道。
喬鄆哥兒說:“正是金老伯和那員外的墓,止是……”
“止是甚麼?”劉玉燕問。
喬鄆哥兒說:“止是那墳前卻有一人在祭拜,我不知何人,有無干係,便未驚動,止在那人後面經過,跑了回來。”
“有人祭拜?是男是女?”金翠蓮忙問?
喬鄆哥兒說:“卻是個瘦弱的婦人,我去時正跪在金老伯和趙員外墳前……”
“哎呀呀,可巧了,定是楊大嫂子。”金翠蓮便說眼淚便眼見止不住的往外流,此時王進和張鐵也趕了回來。喬鄆哥兒和他二人說了。
仨人又拿起了祭品,喬鄆哥兒在前面帶路,五個人朝山腰走去,金翠蓮到了小路旁,往墳地里看,遠遠便見樹下墳前跪着一人,瞧側影便知是昔日救過自己一命的楊大嫂子,連忙小跑着朝裏面跑去,快到了切近,便高聲喊了:“嫂子,嫂子,是我。”
那婦人正在祝告,聽這邊有人喊叫,便扭回身來看,一看便“啊呀”一聲,骨碌起身來,朝金翠蓮走了兩步,二人相擁在一處,楊嫂子說:“哎呀呀,這不是金翠蓮妹妹嗎?我卻不是在夢境中,你如何回來了。”
金翠蓮看了看爹爹和趙員外的墓,四周並無雜草,頂上綠樹成蔭,新培的土,剛上的香,一應祭品整齊,眼淚就更是不止。
拉着楊大嫂子的手說:“嫂子,真是難為你,這些年還惦記着我爹爹和趙員外,我替他們在天之靈謝謝嫂子了。”
說完撲通跪倒在楊大嫂子身前,大嫂忙攙起金翠蓮來,說到:“受人之託,必要兌現,這也便是舉手之勞,妹妹不必如此。”
金翠蓮回身叫眾人過來,先與楊大嫂子見禮,喬鄆哥兒等又將祭品一一擺上,金翠蓮跪在頭裏,其他人立在後面,又重新焚香燒了陌紙,眾人敬了酒,禮畢起身,眾人下得山來。
路上楊嫂子便問金翠蓮如何回來,金翠蓮也未詳細說,止是說如今已離了東京汴梁,在青州府桃花庄居住,又向楊嫂一一介紹了劉玉燕等人,金翠蓮又問楊大哥和孩子可好。
此時天空打了一聲悶雷,不由分說的卻下起雨來,正是應了杜牧那首清明詩,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眾人在雨中行走,身上又沒有雨具,只得頂雨而走,楊嫂子長嘆一聲說:“夫君去年沒了,今日便是先去給他上的墳,又來趙員外和金老伯的墳上看看。孩子還好,卻也無錢上學堂念書,止在家中玩鬧。”
金翠蓮聽完眉頭緊鎖,可憐大嫂子生計艱難,問道:“既然如此,那嫂嫂帶着孩子平日裏卻以何為生?”
究竟大嫂子如何作答,請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