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草原

第32章 草原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現牛羊,這是詩人眼中的草原。一碧無垠駿馬翔,少年鞭響牧歌揚。姑娘舞動裙歡悅,篝火星燃醉晚陽,這是許多後世人腦海里想像的草原。一望無垠的大草原,騎着駿馬奔馳,白色的氈包像夜空中的繁星一般點綴在草原上,兒童手中捧着花歡快的追逐打鬧,婦女忙着擠馬奶,燉羊肉,一片歡聲笑語。

可實際上這都是幻想的,真實的草原生活是很艱苦的,甚至可以說是苦難。草原牧民逐水草,居無定所,每日放牧,拾糞,艱辛的勞動也換不來飽腹的口糧,駿馬羊群都是屬於部落頭人的,普通牧民大都過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草原資源匱乏,為爭奪物資和草場各部落經常攻伐,相互仇殺,家破人亡是常事。草原上還天災不斷,風災,雪災,有時一場大雪,牲畜凍斃,往往一個部落,幾個部落就這樣消失了。

崇禎八年正月,此時的草原,荒草遍野,處處顯着蕭條,舉目望去百里無人煙,連烏鴉老鼠也不見了蹤跡。天氣陰沉,地平線上奔來一匹駿馬,棗紅色的棕毛,兩隻眼睛又黑又大,鼻子裏噴着白氣。馬上坐着一人,穿着傳統的滿洲旗裝,衣襟、袖口、領口綉着淺黃色的多層精細花邊,外套厚實保暖的狐毛坎肩。足踩靰鞡,這是一種用牛皮縫製的鞋子,絮靰鞡草,輕便暖和,富人把靰鞡草換成柔軟舒適的貂皮毛,非常適於冬季狩獵、跑冰。她頭戴坤秋帽,用上等布料一體製成,頂部八個褶子分別綉着蝴蝶,蘭花,藤蔓等,帽後有兩條上窄下寬的飄帶,綴着細絲線編成的流蘇,隨着駿馬奔騰而飄揚。

馬上少女年在十五六,白皙無瑕的面龐透着淡淡的粉紅,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小小鼻樑下,兩片薄薄的嘴唇輕輕翹起,帶着腮上的兩個小酒窩在笑,正是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開。

紅馬少女的出現,瞬間打破了草原的寧靜,着是身着甲胄的重甲騎兵,他們排成一列,整齊的步伐給人極大的壓迫力,這些是傳說中的冷兵器時代最後的王者巴牙喇兵,大明朝稱其為白甲兵,他們皆身穿三層甲,內有鎖子甲,中有綿甲,外有鐵甲,防禦力驚人。按《滿文老檔》記載,滿洲男子從很小就開始進行軍事訓練,十歲就要接受考核,考核達標的成為守兵,以後每三年可以參加晉級考試,守兵上面是戰兵,戰兵上面是馬兵,馬兵之上才是巴牙喇白甲兵,一個牛錄近千男丁中,才選出十個最強的人成為白甲兵。這些巴牙喇白甲兵上馬能騎射,下馬能步戰,個個拉硬弓。一千多巴牙喇後面跟着五千多馬甲兵,接着是更多的步甲。

那少女跑累了,跳下馬,躺在草原上,數千大軍圍成一個大圈護衛左右。當先一人一馬排眾而出,也不出聲,只是默默地看着她,此人全身白色鎧甲,頭戴兜鍪,厚厚的頓項護住脖頸,方頭長臉,孔武有力,就像一頭熊似的強壯。此人正是努爾哈赤第第十四子愛新覺羅多爾袞,他年少就隨父兄出戰蒙古和大明,逾戰必衝鋒在前,銳不可擋,因屢建功勛,在其十六歲時就封為“墨爾根代青貝勒”,滿語的意思是“聰明機警”。“早說不讓你來,非要跟着受苦!“多爾袞說道.

那少女悠悠坐起,用馬鞭抽着枯草說道:“整日悶在宮裏,都憋出病來了,哪有放馬大草原痛快!“此女名叫薩察思琦,是努爾哈赤的養女。薩察氏出自金國撒鏟部,以姓為氏,滿語為SacaHala,漢義為“頭盔”,世居瓦爾喀渾春。薩察思琦祖父及父兄隨努爾哈赤征戰,戰功卓著,寧遠城下之戰,為護衛老主,殞命沙場,留下一個**,努爾哈赤見其孤苦,收入中宮撫養,視為己出,封為柔敏格格。滿語格格的漢語意思是“女孩子”“小丫頭”。

“離開盛京也有八百多里了,那林丹汗跑得真夠遠的,再跑遠點還能多玩些日子,聽說那個娜木鐘是草原第一美人,真想見一見。”薩察思琦休息夠了,翻身上馬。努爾哈赤有十六個兒子,八個女兒,一個養女,只有這個思琦,活潑可愛,天真爛漫,深得眾兄弟寵愛。

多爾袞說道:“什麼美人,她至少都是四十多歲的人了,哪有你好看呀!”薩察思琦不自覺得摸了摸臉龐含羞說道:“聽說那個林丹汗嗜利好色,性情暴躁,桀驁不訓,到時一定要他好看,哼!”

多爾袞搖頭說道:“林丹汗你是見不到了,他已經去見成吉思汗了,哈哈!!”林丹汗病故的消息傳到盛京,皇太極命令多爾袞、岳托、薩哈廉、豪格領兵一萬,第三次遠征察哈爾。

半年前青海大草灘

察哈爾部源於當年橫掃歐亞無人能敵的成吉思汗的”怯薛軍“,“察哈爾”一詞來源於突厥語中的粟特語,“ger-ünkeüked"意為"家人"、"奴僕"、"衛士"。其部屬驍勇好戰,號稱“蒙古中央萬戶”,一直為蒙古大汗的直屬部落,察哈爾領主世襲蒙古汗位,為蒙古各部的“共主”。

林丹汗是成吉思汗的直系後裔,十三歲即位,勵精圖治,立志恢復成吉思汗的霸業,重新統一蒙古,爭霸中原。努爾哈赤在遼東崛起后,天下出現了大明,后金,蒙古三足鼎立的局面。一開始努爾哈赤想聯合蒙古共同伐明,可是林丹汗年少得志,又有着成吉思汗黃金家族的高貴血統,根本瞧不起努爾哈赤,反而欲與大明結盟,攻伐后金。而大明與蒙古為世仇,積怨太深,又放不下天朝上國的面子,白白錯失了連蒙滅金的機會。后金與蒙古多年征戰,互有勝負,至皇太極登上汗位,兩次親征察哈爾,林丹汗四十萬眾被打得四散奔逃,連都城歸化城都被佔了,皇太極兵分三路窮追林丹汗殘部,林丹汗被迫南渡黃河,逃往青海。

時值嚴冬,天氣變化無常,四十萬部眾分崩離析,林丹汗心灰意冷,極度鬱悶,壯志難酬,加上逃難時飢苦勞頓,到了青海后就一病不起,而且病情愈加嚴重。林丹汗自覺大限將到,喚來八大福金及嫡長子額爾克孔果爾額哲。

福金,蒙古語將漢語“夫人”音譯為“fujin”,稱汗、貴族妻房為“fujin”,滿文創製時參考蒙古語,也稱其妻房為“fujin”;漢語又音譯為福晉,其實福應該讀一聲,“夫”

多羅大福金娜木鐘,三福金蘇泰,長子額哲等人進得漢王帳,見林丹汗如今病得已經骨瘦如柴,雙頰凹陷,虛弱不堪,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雄心壯志,征戰四方的蒙古大汗了,眾人不禁潸然淚下,額哲倒地叩拜:“父汗!”林丹汗抬起右手顫顫巍巍的指着床頭一個楠木鑲金的寶盒說道:“打開!”

額哲跪行幾步,拿起那個父汗從不離身寶盒打開,裏面躺着一枚玉方印,缺損的一角用黃金補上。額哲小心翼翼的捧起,仔細端詳,這就是令無數豪傑魂牽夢繞的傳國玉璽,相傳秦始皇滅六國一統天下,令人用和氏璧打造一枚皇帝玉璽,稱之為"天子璽",方圓四寸,周身雕有龍魚鳳鳥,正面刻有丞相李斯以大篆書寫的"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字。歷代帝王視其為天下一統,江山永固的國之重器。西漢末,王莽篡權,漢孝元太后哭罵著將玉璽擲到地上,摔崩了一角,只得用黃金修補上。明滅元,元順帝攜玉璽北逃,仍憑此璽號令天下,以中原正統自居,視大明為叛亂割據勢力,歷代北元大汗無不立志南下恢復中原。林丹汗得到傳國玉璽之後,自認為天命所歸,目空一切,南侵大明,東擄后金。

林丹汗望着傳國玉璽,斷斷續續的說道:“長生天啊,你要保佑我兒,我們是成吉思汗的子孫,我們是黃金家族,兒呀”說著劇烈的咳嗽起來,額哲趕緊上前握住了父親的手。咳喘過後,稍微平靜了一下林丹汗繼續說道:“為父不行了,現如今你就是察哈爾部的大汗,你要記住,你是草原上的雄鷹,要像祖先一樣統一各部,先滅女真,再一舉恢復中原,我們的家不在草原上,我們的家在大都。”說話聲音越來越小,漸漸地只見嘴動,不聞其聲,額哲側耳傾聽,痛哭流涕,最後林丹汗握著兒子的手無力的滑落左右晃蕩,已是沒了呼吸。娜木鐘等人跪倒一片,嚎啕大哭。林丹汗病逝於青海大草灘,終年四十三歲,帳外,血一樣紅的殘陽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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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孤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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