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出擊
“列陣！”劉贛令下后，資縣練勇快速集結成四列縱隊，動作整齊，沒有絲毫喧嘩吵鬧。
洪承疇立於城頭之上，頻頻點頭：“訓練有素，好兵呀。”
“開炮！”傅宗龍下令。
四川副總兵老將張令率眾打退闖賊又一波進攻，趁賊兵撤退之機下令道：“開城門。”
石門關厚重的大門緩緩打開，硝煙中，一支隊伍邁着整齊的步伐而出，出城后，先頭人馬立刻向左右分開，成弧形，護住門口，後續部隊立刻變成橫隊，漢中騎兵迅速奔向兩翼。
初期跟隨趙胥北到達潼關的練勇有一千八百六七人，趙又陸續從資縣抽調人馬，就地招募一些，兵力恢復到兩千一百多人。
明軍背城結陣，仍然老樣子，趙胥北率步陣居中，火銃手在前，槍兵在後，馬科，馬寶各率五百騎兵分列左右。
郝搖旗遠遠望見明軍出城，本想派精騎出擊，可明軍結陣速度相當快，戰機已失。陣型中規中矩，只是郝實在想不明白，這三千多人出城想幹什麼，來送死嗎。
“擂鼓！”郝大喝道，闖軍各級隊官，哨總往來呼和，整隊速度明顯慢於官軍。
“沖呀！”張世龍揮舞馬刀，一馬當先，從左翼穿插。
“來得好。”漢中游擊馬科一聲叫好，勒轉馬頭當面迎了上去。
官兵五百騎兵有一半都是馬家的家丁，戰力兇悍，闖軍騎兵也是精悍的老營，官軍放棄堅固城池，出城列陣，張世龍急於立功，親率八百親兵衝擊。
騎兵精貴，很少有正面對撞的，闖軍和官兵都是從敵陣側翼交錯，順勢射箭，投擲武器。雙方反覆幾個來回，纏鬥在一起，不分勝負。
闖軍步卒攻擊中軍大陣，也沒有什麼隊形戰陣，互相喊叫打氣，手上各式武器都有，洪承疇從城頭望去，一片的紅色人頭起伏，怕誤傷了自己人，城頭銃炮停止射擊，戰場一時暫時寂靜。
“準備，放近了，再打”劉贛下令。
從左到右各哨總紛紛下令“穩住了，像平時訓練一樣。”
左營營總吳成手心裏都是汗，他本是個伴讀書童，跟着趙胥北經歷過些戰陣，只是此次背城而戰，一旦失利，官軍是絕不可能開城門的，練勇沒有任何退路，只能拚死一戰。闖軍人多勢眾，他心裏沒底。
左營甲總把總肖立鎮，出身流民，被趙胥北從死人墳堆里扒出來的，死過了一回，活一天就是賺的，打仗時從來不懼生死，此時心下波瀾不驚，只是靜靜的數着流賊距離的步數。
“開炮！”闖軍進入百步，肖立鎮突然下令，趙正的炮隊分成了五隊，分散部署在各營陣前，歸各營指揮，為此趙正老大不高興。
左營前擺着四門虎蹲炮，每門炮裝了一百個散彈子，轟隆隆炮響不斷，整個軍陣各炮相繼開火，噴出的彈子鋪天蓋地。
沖在最前面的闖賊饑民瞬間就被打成了篩子，衝擊波浪隨之一滯，石門關前的房屋同樣早已拆除了，炮子無遮無擋，賊兵無處躲藏，一輪炮擊至少傷亡了一百餘人，地上到處都是哭喊打滾的人，殘肢斷臂，打爛的盾牌，丟棄的刀箭。
“預備”佟博源原來所在的哨，人全打光了，調到左營甲總做了哨長。三排火銃手將銃桿翻下，點燃火繩。此次出擊，趙胥北打算集中三排火力齊射，而不是傳統的逐排輪換射擊。三排齊射，火力強，威力大，趙胥北是想一下子把闖賊打疼打怕。缺陷是，三排火銃射空，火力不能持續，長槍兵面對的壓力驟然成倍數級的增加。
“放！”中軍令旗揮下，佟博源果斷下令。三排火銃兵同時開火，陣地上硝煙四起，濃濃的嗆人耳鼻。彈丸激射，鋪天蓋地。像割韭菜一樣，闖兵成排成排的倒下。
郝搖旗遠遠望見，大吃一驚，官兵火力太猛了，前所未見。
洪承疇同樣大吃一驚，明軍的火器質量一項堪憂，各級官吏上下其手，偷工減料，火yao雜質多，銃炮威力大減。資縣練勇火器火yao大都是自造，監督嚴格，足工足料，兵勇又訓練有素，打出的威力自然大增。難怪趙胥北可以硬抗韃子，獨守七盤關。洪撫須點頭。
“刺！”火銃手後退裝填，槍兵跨一步上前，整齊劃一的刺出，上中下三路齊出。這些兵士整日吃飽喝足，每天就連一個動作“刺”，早已爛在心裏，形成肌肉記憶，刺出的長槍有準又很，槍槍直奔要害。
闖兵一波又一波衝上來，不斷有人倒下，“刺”“再刺”，官軍薄薄的三層長槍陣就是沖不破，陣前堆積的屍體越來越多，傷者痛苦的哀嚎着，如同殺豬一般，流出的鮮血將土地浸泡成泥濘，空氣瀰漫著火yao與血腥味。
“區區三千人，怎麼可能擋住萬人大軍，繼續沖。”郝搖旗又派出三個千人隊，“累也累死這幫狗官兵。”
資縣練勇裝填速度極其快，射擊完畢，銃兵抽出通條，清理火yao殘渣，重新裝入定裝紙筒彈藥，壓入彈丸，再用杵夯實。
一波闖軍剛剛被長槍兵擊退，火銃兵黑壓壓的槍口又探了出來，“砰”“砰”一條長長的戰線上，近千桿火銃同時開火，震耳欲聾，噴出一道道火光，收割着人命。
闖兵攻到陣前，人員聚的更密，其中還有些老營步卒。一輪齊射，至少造成三百餘人傷亡，很多人被打爛了肚子，大腸小腸流了出來，傷兵本能把腸子往肚子裏裝。一個闖賊弓箭手，左手持弓，右手正要拉弦，三個手指被打沒了，還剩兩跟指頭只連着一點皮肉，他獃獃地看着前方，腦中一片空白。
曹來福親眼看到。前面的哨總右手高舉腰刀，胸口一個大洞，滋滋冒血，直挺挺的向後摔倒，雙腿不停抽搐。右側一個隊友，半個臉都被打沒了，血肉模糊，眼眶被打碎了，眼珠子癟癟的。
他回過神了，就見眼前的官兵，讓人恐懼的火銃收回，一桿桿長槍再次探出，這些槍兵同樣讓人感到恐怖，群槍戳來，無處可躲，他們一個村子出來的兄弟就剩他一個還活着了。
“前進”陣前的闖賊幾乎被打光了，還能站着的人寥寥無幾，趙胥北果斷下令出擊。資縣練勇邁着堅定步伐，一步一步逼近，活着的闖兵慌亂的後退，沒人敢上前。
聲音又高又尖的嗩吶聲響起，資縣練勇長槍兵齊聲高喊一聲“殺！”，快跑着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