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進城

第17章 進城

《武備志》中將陣和練結合稱為“陣練制”---“陣而不練,則士偶之鬚眉耳,練而不陣,猶驅虎豹入市,徒以走眾。”經過數日訓練,鄉勇們集合,解散,前進,後退基本有了點模樣后,趙胥北久就加入了左轉,右轉的內容。開始眾人皆是左右不分,就連書童吳成也分不清左右。最後趙胥北挨個在他們右手上系個帶子,標記顯著,多日練習后隊列才漸漸有了個樣子。

古時作戰,嚴整地隊列是非常重要的,戰陣嚴整,金鼓所指則百人盡斗,陷行亂陣則千人盡斗,覆軍殺將則萬人奇刃,天下莫能當其戰矣,這就是虎狼之師,沒有陣列就是烏合之眾。

陣列訓練后,趙胥北開始考慮兵器的問題。大明軍中向有十八般武藝之說,朱國禎在《涌幢小品》載“一弓、二弩、三槍、四刀、五劍、六矛、七盾、八斧、九鉞、十戟、十一鞭、十二鐧、十三撾、十四殳、十五叉、十六耙、十七綿繩套索、十八白打。”戈,斧,戟等適於車戰,步戰團戰還是槍的威力大,群槍戳出,如林如牆,刺的威力又大於砍,正所謂刺死砍傷。這長槍當然是要配的。

遠程打擊武器主要是弓,但弓手訓練不易,往往需要數年時間,後世人們總覺得弓箭不就是拉弦射箭,箭雨覆蓋敵陣那麼簡單嗎。其實只要摸過弓的人都知道,光臂力就需要訓練很久,入門從25磅開始,一般人能拉到40磅,上了60磅就不是一般人能拉開的了,平均不到百分之三。而在明代可以破甲的戰弓,分為上種下三等,上力弓一百二十斤,中力減十之二三,下力及其半,換算成磅數就是上弓158.7磅,中弓111.1磅、下弓79.4磅,可見最差的弓手至少也得開80磅以上的弓才能破甲才有實戰價值。在戰場上弓箭手的最大作用不是精準射擊而是成陣型的攢射,訓練成陣型穩定行動依照指揮調度如一的合格弓手一般在三年以上。

中原農耕民族對戰從小練習騎射的馬背民族之時,在遠程打擊上天生弱項,但是農耕民族發明了火器來彌補短板,成祖北征大漠,神機營大顯神威,打得蒙古韃子毫無還手之力。趙胥北決定主要裝備火銃,仿照神機營三段射的戰術,發揮齊射威力。

拜託城中姑母聯繫購買武器,昨日來信已找好了賣家,今日趙胥北帶着吳成,鄭遠等十幾人,向王家租了兩輛牛車進城。其餘丁壯由劉贛繼續訓練。

資縣縣城周四里九分,主街中寬24尺,支街中寬20尺,縣衙位於主街盡頭,趙胥北等人沿主街拐至中街,再左拐穿過一條小街到東北角上的官庫。街上雖然比鎮上繁華,但是同樣透着蕭條,街上行人衣衫雖算不上襤褸,但大都也是穿了很久的破舊不堪的舊衣。城裏到處都是乞丐。街道骯髒,昔日的石板路上積了厚厚的泥垢,路邊是堆積的垃圾,過往車馬留下的牛糞馬尿,街邊住戶傾倒的夜香,混雜在一起臭氣熏天刺鼻難聞,大明盛時,街道乾淨整齊,一般由巡檢司的兵丁負責打掃,城中還有專門贍養救濟孤老的養濟院,到了如今如此慘淡的原因只有一個:錢糧。想幹事,好,拿出錢糧,小民重利,沒人願意不給錢白乾活。

“那家店怎麼那麼多人?”吳成問道,順着其手指望去,那家是一處閣樓式建築,門口不大,門楣無樁看上去只是普通民宅,門上掛着一塊匾寫着“春花院”,順着門口望去,裏面有個天井,地上有鵝卵石做成一顆心和九個銅錢的圖案,寓意為“腳踩九連環,方得美人心”,四周圍牆鏤空的磚雕都是成雙成對的動物,再裏面視線所擋看不清,隱約在二堂牆上掛着很多寫着字的木牌。二層挨街的閣樓外掛着八對兒紅燈籠,氣氛立馬曖昧起來,進出客人都是衣着光鮮,非富則貴。趙胥北拍了吳成腦袋一下:“別看了,將來給你娶個好媳婦。”

春花院后牆有個小窄巷,開了個後門,專為不敢走正門的偷腥男人預備的。這時後門走出一人,低着頭,懶收巾拉得低低的,也不抬頭看路,徑直走出小巷,與趙胥北撞了個滿懷。

兩人相視一望,還是熟人。“趙師兄好!”那人拱手施禮道。趙胥北回禮“賢弟,這是……?”此人是趙胥北在縣學的同窗,原籍松江府,顧氏是當地有名的望族大戶,後為避戰亂,舉家遷到蜀地,在資縣附近買房置地,與當地大戶聯姻,迅速成為城內舉足輕重的豪紳。顧麒麟身高八尺,長相清秀內斂,但是臉長,類似後世俗稱的鞋拔子臉,和趙胥北是縣學的同窗好友,作為顧家的長子嫡孫自幼飽讀詩書,承托着顧家的希望,可惜除了讀書外,其他事就有點不靠譜了。偶然撞見,趙胥北詫異道:“顧學弟,你這是白日宣淫,有違聖人教誨,要是學正知道了該如何是好。”顧麒麟立起食指做禁聲狀,小聲說“不是我,不是我,你看見的不是我,一定,記住!”說罷,仍是低着頭快步走遠。

資縣縣城不大,又走了一刻鐘左右,到了縣官庫門口,遞上名帖,進入內院,姑母趙薇正與一人說著話,那人沒穿官服,趙胥北猜測定是此庫的庫大使。明代在各級**中設有一些具體的職能部門,各級府庫設有主管----庫大使,屬於官員身份,主管錢物,而縣衙管賬目地則為吏;倉大使同樣是官,掌管糧儲。庫大使和倉大使在布政司及府級別為從九品,在縣級皆為無品未入流。

“來,見過田大人!”趙薇向趙胥北招手。趙胥北恭敬地躬身行禮,由於有秀才功名在身,見官不拜,趙胥北比照行了長輩禮。田大人虛手扶,“不要叫大人,今日只續叔侄之情,都是老交情了。”轉頭對趙薇說,“令侄年少有為,人中俊傑呀!”趙薇謙虛了幾句,轉入正題。“走,帶你去看看,隨便挑”田大使起身,取出庫房鑰匙,領着穿過中堂來到後院。

軍儲倉儲各色糧米,永益庫儲金銀錢鈔及銅,錫,麻,棉,絲等,兵仗庫儲刀,槍,弓,箭等軍用物資。趙薇,趙胥北,田大使三人入庫,其他人都在院外等候。庫內地上積了很多塵土,很多兵器也都鏽蝕了,趙胥北拿起一張弓看了看,是把小稍弓,拉力低,為內地府衙所屬弓兵的主要裝備,這把弓的弓胎已經破舊不堪,雖未上弦,趙胥北掰了掰心想“要是上弦拉弓,弓胎會不會直接折斷。”“過來,,這裏有你要的”田大使招呼道。靠牆地一排木架子上排放着長槍,槍頭銹跡斑斑,槍桿有的已經折了。趙胥北失望地看着,田大使拿起一桿說:“沒事,能用,槍頭打磨一下就好,庫里有新到的槍桿,上等硬木,本來是要發往鄧總兵軍前的,就便宜賣給你吧,這些換下來給他發去。”千里運送,路上損耗,保養不利,各級官吏可以找出各種理由,誰要是深究,就是打破了潛規則,得罪地是整個官場,地位低下的武官也只能默認,這也是明末明軍戰力不強的部分原因。

趙胥北買了五十餘桿,又看了一些火銃,拿在手裏有些分量,要了五十把。田大使神秘的問道“賢侄是自用,還是轉手倒賣。”趙胥北不解道:“有何區別?”田大使拿起一桿神秘的微笑回道:“都不是外人,實話跟你說,這些容易炸膛,只能開個二三十次,省了點料,但是價格便宜,只賣一兩。”趙胥北趕緊扔下驚訝道“炸膛!那誰敢用?”田大使哈哈大笑道:“精工,光鐵料成本就需要三兩以上,現在誰傻呀。”

大明朝不是沒有能工巧匠,不是沒有先進的技術,但就算處於遼左前線的明軍手裏的火器質量也很差,火銃隨時有炸膛危險,所用**也雜質很多,有的甚至三十步都不能破甲。一桿偷工減料成本不足一兩的劣質鳥銃,各級官員上下其手,報到兵部就翻了十幾倍價格。每年朝廷遼響支出四百多萬兩,真正用于軍事實際地又能有多少。每個王朝到了後期腐敗程度都基本差不多,晚清也不例外,1861年,清朝海關稅收為496萬兩,後世普遍認為喪失海關管理權是莫大的國恥,可是自從英國人赫德管理海關以來,海關成為很少有貪污腐敗的衙門,到了1887年,海關稅收達到2000萬兩,占清廷財政收入的24.35%,赫德成了“大清國”的“財神爺”,1911年其去世時,清朝還為去職多年的赫德追授太子太保。

又轉個一個庫門,趙胥北眼前一亮,裏面有幾套紅漆鐵甲,甲片保養很好,沒有生鏽,是標準的大明對襟罩甲,明初為了消除元代的印記,一改蒙古人的偏襟款式,仿宋代步甲頒詔規定了漢人傳統的對襟樣式。甲片表面用紅漆漆過,用絨繩串連,內里還襯了棉布使穿戴更舒適。頭部有尖鐵盔,盔邊有沿兒,可以防雨防箭,盔后還連着頓項,也是幾片鐵片串起來的,兩個帶子系起來可以很好保護脖頸和咽喉。腰部有卡簧腰帶方便穿戴,下部是類似裙子似的鐵葉裙圍。整體看起來十分威武,趙胥北愛不釋手的撫摸着,詢問價格。田大使使勁搖頭笑道:“這個可不敢賣,這些可都是鄧總兵給家丁單獨定製的,各縣庫只是臨時存放,明後日就準備發往成都府的。”“三十兩”趙胥北伸出三個手指頭,“四十兩”,在田大使震驚猶豫時趙胥北又加了十兩。場面一時寂靜,田大使內心激烈鬥爭,四十兩,相當於兩年薪俸,這十套盔甲到手的就是四百兩,扣除上下打點的費用,純剩至少也相當於十年俸祿了。“富貴險中求”田大使心一狠一咬牙,“成交”

大單談妥,趙胥北又買了五十把腰刀,三十面圓盾,盾是木盾,但是防箭矢刀砍也是足用。這些足足花費了六百兩之多,這可不是小數,太平盛世時一兩銀子可以買兩石米,就算現在縣級官員薪俸一年不過二三十兩。趙胥北告辭出來,田大使滿面笑容地靠近低聲耳語:“精良火銃不是沒有,家兄是遞運所大使,可以搞到貨,只是價格貴了些。”說著做了個八的手勢。趙胥北也低聲說:“多貴都要!有虎蹲炮嗎?”然後兩人心照不宣的大笑,大有一見如故,相見恨晚之意。

待送走了趙胥北和趙薇后,副使問道:“大人,是報遺失還是被盜!”田大使恨鐵不成鋼的回道:“把放盔甲的那個庫一把火燒掉,趁亂……”“大人高明,小人明白!”副使極力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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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孤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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