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月下狼影
小鎮一片死寂,僅有的幾星燈火也在馬蹄聲中瞬間滅掉,人們像躲避瘟神一樣躲避着什麼……
馬車停下,老管家從馬車上下來,走到最近一戶人家。雖然此戶人家門戶緊閉漆黑一片,但是他看見屋檐下掛着幾串辣椒,門口堆滿木柴,心想屋裏肯定有人。他拍了拍門,大聲問:“有人嗎?叨擾了,請問鎮上驛站在何處?”
靜默了片刻,“出鎮,西頭就是。”屋裏傳來悶聲悶氣的一句話。
老管家急忙返回馬車,明箏探出窗問道:“張伯,驛站到底在哪兒?”
“鎮西頭。”老管家說著坐上馬車,猛地揮動鞭子,“駕——”
小鎮如此荒涼,往前走不遠,是一片黑漆漆的樹林,狂風卷着枯葉打在車廂上,噼噼啪啪亂響,從遠處傳來一兩聲狼嚎,聽來甚是瘮人。
馬車停下來,老管家吆喝着馬,馬噴着響鼻就是不挪窩。老管家急了使勁甩着鞭子,但馬車仍然未動。老管家怒氣沖沖地跳下車,用鞭子摔打馬背,“不中用的東西,一聲狼嚎就把你嚇成這樣了,走呀,駕……”
明箏從車廂里跳下來,一邊大叫,“張伯,別打啦,拉着它走過這一程就好了。”明箏走到馬前拉住馬嚼頭使勁往前拉。
老管家一聲驚叫,揮馬鞭指着前方不遠處,“小姐,那是什麼?”只見樹林邊緣,晃動着幾條黑影,虎視眈眈地望向這裏。
“不好,是狼……”明箏順着老管家手指的方向看見黑暗中閃動着幾星幽藍的光,那是狼眼。明箏返身跑回車廂一側,從行囊里抽出一把劍。老管家拉住明箏死活不讓她上前,李氏被剛才的狼嚎驚醒,從車廂爬下來。
“小姐,有老夫在,豈能讓你上去……”老管家拉住明箏,李氏也跑過來,一把抱住明箏。
“張伯,你守在馬車這兒……”明箏叫道,然後身子一晃,就躲過老管家和李氏,衝到馬車前。
一團黑影似箭般衝到明箏面前,狼眼裏閃着飢餓的凶光,此狼個頭巨大,像是頭狼。明箏知道已無退路,只要她一猶豫,頭狼就會撲過來。在山西那幾年,跟着隱水姑姑行走江湖沒少遭遇狼群。她主意已定,一手持劍向頭狼走去……
十步之外,馬車窗帘被拉開,一雙皺巴巴的眼睛盯着前方的人狼對峙。他即驚訝又緊張,深深地被少女的舉動所震驚,他沒想到少女會如此勇敢,他看着頭狼的個頭也替少女捏了把汗,一隻手從懷裏摸出一把飛刀,隨時準備出手……
就在此時,明箏持劍向頭狼刺去……頭狼仰脖一聲長嘯,向明箏撲來……月光下,一人一狼激烈交鋒,只見少女衣裙飄飛劍光四射,頭狼左沖右撲兇惡異常……
這時,一隊錦衣衛從鎮子方向奔來,十幾匹戰馬踏在土路上攪動的塵土漫天。突然頭匹戰馬上的將軍猛然揮手,身後的十幾匹戰馬勒住韁繩……
寧騎城一雙鷹目,陰鷙地盯着前方……
月下奇異的一幕,一個少女與一隻頭狼……酣斗正歡……
“大人,”高健從寧騎城身後衝過來,他看到少女力氣有些不支,十分不忍,“讓我上去吧?”
寧騎城不滿地白了高健一眼,他的這位錦衣衛千戶是出了名的性情中人,憨厚有餘智慧不足,總是干出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急什麼,好戲剛開始呀。”
“我擔心狼把這個女子吃了……”
“笑話,有我們在……”寧騎城一聲冷笑,伸手抽出腰間佩刀,一把寒光閃爍的綉春刀……
此時,明箏持劍步步後退,頭狼一次比一次兇狠……十步之外的馬車上,手持飛刀者隱身轎簾后暗暗叫苦,怎麼又與錦衣衛相遇,而少女身處險境,無論如何要先除掉頭狼再說……與此同時,馬車旁的老管家和李氏早已嚇得雙腿打顫站立不住……
頭狼又一次撲過來,眼看少女已處在頭狼的攻擊之下……突然,一道黑影似閃電般幾個躍身已飛身到頭狼身後,綉春刀寒光一閃,一刀封喉,刀起處狼應聲而倒……頭狼連叫一聲都沒能,就命喪黃泉,樹林邊的群狼,一陣陣哀嚎,漸漸不見了蹤影……
明箏瞪着又大又圓的眼睛,被剛才的一幕深深震住了,她從未見過出手如此之快的人,連人影都沒看清,狼已被除掉,而他詭譎的身法更是聞所未聞。寧騎城走到她面前,冷冷地凝視她,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塊白色絲帕輕輕擦拭綉春刀,“姑娘,你這是要到何處去呀?”
老管家和李氏連滾帶爬地跪到寧騎城腳下,忙着叩頭:“謝大官人救命之恩。”
明箏這才醒悟,忙收劍行禮:“謝過官人。”她這才看清此人面容,心裏不免一驚,此人不正是虎口坡追殺狐族的錦衣衛頭目嗎?一想到他追殺的人此時正躺在離他不足十步的馬車裏,明箏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回大老爺,”李氏擔心明箏說錯話,急忙上前挪了一步,仍然跪着,“只因走親戚,錯過了時辰,前去驛站投宿,不想半路遇見狼群,承蒙大老爺相救,才保我一家平安。”
寧騎城根本不理會跪在地上的兩個老人,卻只盯着明箏,對她手中的劍很感興趣,“姑娘好身手呀。”
李氏緊張地抬起頭,“我家小女生在鄉野,揮劍舞棒讓大人笑話了。”
高健從一旁走過來,攙扶起老管家和李氏。
“車上還有人嗎?”寧騎城陰鷙的目光掠過馬車,問道。
李氏一抖,老管家急忙向她眨了下眼,李氏急忙答道:“我老伴,趕路乏了,睡著了。”
寧騎城回頭掃了高健一眼,高健心領神會,大步走到車前,拉開轎簾向里探看,見一老漢蒙頭大睡。高健走回寧騎城跟前,點了下頭。
寧騎城返回身躍身上馬,目光再一次從明箏臉上掠過,嘴角漾上一個古怪的微笑,然後轉身吩咐道:“上馬,繼續搜——”十幾個人翻身躍上馬背,然後絕塵而去。
明箏長出一口氣,立刻扶住李氏上馬車。
“唉,此番甚是兇險,離京城越近,我這心裏越是七上八下的。”李氏拍着胸口嘆氣。
白髯老者去掉蒙頭的被褥,吃力的坐起來。明箏和李氏見傷者醒過來,李氏急忙雙手合十嘴裏念了幾個阿彌陀佛,明箏一笑:“你可醒了。”
“驚擾兩位恩公呀。”白髯老者就地要跪,被明箏止住。
“既然你醒了,我要問你一事?”李氏不放心地問,“那錦衣衛為何要追殺你呀,你可要如實回答呀。”
“說我族通匪,實屬妄加之罪。”白髯老者說了一句后,便喘息着咳起來,明箏扶住他,讓他重新躺下,“敢問恩公尊姓大名,日後好去拜謝。”
“我——”明箏快言快語,剛要作答,被李氏打斷,“不必客氣,有緣相遇,舉手之勞。我們送老先生到醫館,咱就此別過,我們還要趕路,老先生看可好?”
“謝老夫人,只是有一事相求……”白髯老者猶豫了一下。
“快,請講?”
“懇請老夫人送一件外衣,我這異族服飾恐引起外人猜疑。”白髯老者為難的注視着自己身上的大氅。
“啊,正好管家有一件大褂在車上,你可以換下。”李氏高興地說,她總算放下心來,這個包袱算是卸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