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拋棄前嫌
張念祖一愣,他張了張嘴,卻被蕭天逼人的目光止住了。
“國事為大,”蕭天看着張念祖道,“私人恩怨以後再說。”
“蕭兄,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于謙長出一口氣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一個兵部尚書,手中沒有兵,怎麼與也先斗。這些不眠之夜,我撥拉來撥拉去,手中所有兵丁算過來,也還是不夠。沒有辦法也要想辦法,一定要確保京師萬無一失。”
“於兄,我此次回去,召集江湖幫派,能來多少人就來多少人。”蕭天說道。
“如果這樣,我心裏便有數了。”于謙說完,吩咐老管家備車馬。于謙轉過聲道,“我帶你們去刑部,見見柳眉之,看他如何應答。”
張念祖雖然不情願,但是礙於蕭天的面子,他也不敢反駁。他明白于謙的苦心,對於應付眼下的危機來說,確實是一個好主意,但是他太了解柳眉之了,在這個世上沒有誰比他更知道柳眉之這個人。口蜜腹劍,背後插刀,這就是柳眉之的套路。
蕭天和張念祖騎馬,于謙坐一輛輕便馬車,並沒有帶隨從,一路疾駛。不多時,他們就趕到刑部衙門。門口的衙役得知是於大人來了,疾跑着去裏面通知去了。
片刻后,陳暢從裏面迎出來。于謙也不多話,都是相熟之人,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就直接走進牢房裏。牢頭打開牢門,陳暢與牢頭小聲交談了幾句。牢頭領着一行人走進過道,裏面陰暗潮濕,有獄卒在一旁舉着火把跟了上來。
火把的亮光一路照着,牢頭來到一個牢房前大聲叫道:“人字卯號柳眉之。”火把的亮光照着角落裏一個蜷曲的身影,聽到喊聲,那個身影動了一下,似是發現與往常查牢不同,那個身影突然坐起來,看向這裏。
火把下人影晃動,柳眉之不費力就看清了光影下的眾人。他嚇得腦門上滲出一層冷汗,他搞不懂今日是什麼日子,難道他的大限已到?他們是來看他受難呢?他心裏一緊,太陽穴突突地跳起來。
他眼裏射出惡毒的光,他這次沒有死在白蓮會護法手裏,卻是敗在蕭天和這個陰魂不散的貌似寧騎城的傢伙手裏,他真是不甘心。他聲音暗啞地說道:“你們的目的達到了,是來看我怎麼死的嗎?”
蕭天上前一步,看着角落裏的柳眉之,按捺住內心的厭惡,平靜地說道,“是來給你一次活的機會。”
柳眉之嘲諷地乾笑了幾聲,笑過後他看着蕭天,突然感到不像是與他戲耍的樣子,尤其是看到蕭天背後默默站立的于謙,他腦中劃過一道亮光,幾乎看到了生的希望。他迅速地站起身,幾步走到欄杆前,雙手緊緊抓住鐵杆看着于謙。
“蕭幫主所言不虛。”于謙平靜地說道,“給你一個活的機會,就看你願意不願意。”
“願意,我願意。”柳眉之又驚又喜,他看着蕭天,突然哀求道,“蕭大哥,我以前做錯了,我願意痛改前非,給我一次機會吧?”
“你連問都不問,就答應了?”蕭天冷冷說道。
“這……”柳眉之眼眸里閃着精光,他來不及細想,只想抓住這次機會,“我願意做任何事情,只要能從這裏出去。”
蕭天回頭看了眼于謙,讓出位置讓于謙站到面前。他不願再與柳眉之多談一句,既然柳眉之什麼都可以做,就讓于謙與他談吧。
“好,柳眉之你聽着,”于謙聲音威嚴地說道,“如今,瓦刺圍城,守城兵力不足,你若能帶領眾多信眾幫助守城,戴罪立功,就可以將攻補過,免除死罪。”
“大人……”柳眉之聽完此話,激動地倒頭就拜,“大人,你只要放我出去,我到堂庵定會一呼百應,大人,你放心,局勢危急,我乃大明子民定當忠心報國才對。”
于謙臉上沒有任何錶情,他聽見柳眉之信誓旦旦的表白,並沒有流漏出任何高興的痕迹,他心裏知道此乃非常之時的非常之措,實屬無奈之舉。
于謙點點頭,道:“柳眉之,你的話我記住了。我這就與陳大人去辦理你的出獄事宜,你出去后,每日都要來刑部點卯,你可記住了。”
柳眉之跪下叩頭道:“謝大人,小的句句銘記。”
于謙領着眾人轉身離去,張念祖走時回頭又瞥了他一眼,陰森森地說道:“柳眉之,你若敢耍花招,我就一劍挑了你……”
柳眉之站在欄杆後面,趾高氣揚地微笑着,他並不介意張念祖的威脅……
回到上仙閣已到戌時,蕭天一走到暢和堂就大聲吩咐:“快,去吧所有人都叫來。”
在偏房休息的明箏聽到動靜,也不顧聽蘭的勸阻,匆匆走出來,她看見蕭天一臉喜色,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不多時,李漠帆、林棲、盤陽、小六和眾女眷,連翠微姑姑都抱着孩子過來了。
這時,張念祖從外面抱着香燭麻紙等祭司的物品走過來,蕭天和張念祖把香燭放到正堂中間的長几上。然後他回過頭看着眾人道:“告訴大家幾個好消息,首先,箏兒你父親的冤案朝廷已翻案得以昭雪,你父親恢復官位。”
明箏突然“啊……”了一聲,雙腿一軟,兩旁的聽蘭含香急忙扶住她,“你是說,父親的案子……真的嗎?昭雪了……父親……”明箏突然放聲大哭,一旁的幾個侍女也跟着落淚。
“明箏,這是天大的好事,該笑才對。”蕭天雖是這樣說,也忍不住掉起眼淚,明箏此時的心情他是感同身受。他與她幾乎相似的經歷讓他們多了一層旁人無法理解的悲憫。他急忙擦了下眼睛,接着宣佈道,“還有我父親的案子,也得以昭雪。於大人把咱們狐族的事單獨寫了奏章,已呈給皇上。我想,不久,也會還狐族以清白,狐族兒女再也不用隱姓埋名,四處躲避了,咱們可以堂堂正正回到狐族領地了……”
大廳里突然哭成一片,眾狐族兒女驚喜交加相互擁抱在一起,他們經歷了領地被塗炭,顛簸流離了近五年,四處躲避東廠番子,這種日子終於熬出了頭,他們興奮地嚎啕大哭,用眼淚來洗刷過去的恥辱記憶。
蕭天看着他們,也禁不住淚水漣漣。
張念祖和李漠帆點上香燭,眾人在蕭天的帶領下向燭台跪下磕頭,蕭天看着燭台高聲道:“老狐王,青冥郡主,你們聽到了吧,狐族所蒙冤案將要得以昭雪,你們可以安息了。”眾人跟着跪下行禮。
蕭天站起身,面對眾人道:“想必大傢伙也都知道了,如今瓦刺圍城,局勢危急,我今日面見於大人,已向他表明心志,要與朝廷共抗強敵。我要讓朝堂上下看看,咱們狐族個個都是好樣的。從今日起,狐族在各商號和驃行的男兒,都回來,由林棲負責,每日操練。”
林棲點頭道:“狐王,林棲領命。”
“狐王,你把興龍幫的弟兄給忘了,”張念祖不滿地說道,“李把頭,明日召集興龍幫弟兄,能來的都來,和狐族兄弟一起操練。”
“好咧。”李漠帆痛快地答應了一聲。
“我想說的是,”蕭天走到中間,看着大家道,“遇強敵才顯男兒本色,在此危急關口,我們唯有與於大人誓守京城,擊破瓦刺人的入侵,才不會淪落到前朝國破家亡的境地,只要與於大人和城中百姓團結一心,我不信打不敗瓦刺。”
“城在人在,城亡我亡。”眾人喊道。
眾人揮手高喊,氣勢如虹。圍在外面的女眷們,也都跟着高喊,翠微姑姑抱着孩子喊得聲音最大。李漠帆不耐煩地嚷起來:“你嚷嚷什麼,打仗是俺們老爺們的事,你跟着起啥哄。”
“你們光打仗,不吃不喝?沒有外面女人做飯,你們吃什麼?我們女人也可以出一分力。”翠微姑姑說道。
“說得好,”蕭天道,“沒有她們烙的餅,咱們哪有力氣打瓦刺。”蕭天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就說道,“今日散了吧,從明日起,都各自準備。咱們要做到,只要於大人一聲令下,咱們拉出去就能打。”
眾人紛紛點頭,很快散去。蕭天環視四周,卻不見明箏的身影,連聽蘭也不見了。張念祖和李漠帆也直搖頭,翠微指着卧房道:“不會是回去了吧。”蕭天急忙向暢和堂走去,看見含香和樂軒似乎也在找什麼,忙問道:“含香,明箏呢?”含香和樂軒直搖頭。
蕭天直皺眉頭,李漠帆和張念祖走過來,看見蕭天的神情知道不在屋裏,都很意外。“我剛才明明看見她和聽蘭站在那裏,怎麼轉眼就不見了?”蕭天道。
“我看見閣樓上有光。”外面的翠微高聲喊道,喊聲驚到了嬰兒,哇哇地哭起來。李漠帆跑過去,勸翠微趕快回去,翠微抱着孩子一邊走,一邊仍然指着暢和堂後面的閣樓。
蕭天也看到了,那個閣樓是封住的,裏面存放的都是貴重東西,難道招賊了?蕭天手伸到腰間,卻看到張念祖早已拔出長劍。三人放輕腳步,迅速跑過去,沿着穿堂走到閣樓的樓梯處。
張念祖走到前面,三人沿着樓梯悄悄走上來,隱隱聽見裏面有說話聲。三人看見木門被撬開,張念祖舉着劍剛要進去,卻看見一人抱着幾個大包走出來。張念祖舉劍上前,突然蕭天大叫一聲:“念祖,別動……是……”
蕭天的話沒說完,就聽見幾聲驚叫聲……
蕭天身體一躍,扶住了後面一人,明箏嚇得倒在蕭天懷裏。前面抱着幾個大包的聽蘭也一屁股坐到地上。
鬧了半天,是場誤會。
“你們三個大男人,像做賊一樣,悄沒聲音的跑來,還拿着長劍,要幹什麼?”明箏叫起來。
三人灰頭土臉的挨了明箏一陣數落,誰也不聲辨。
“嫂夫人,黑燈瞎火的,你們來閣樓幹什麼?”最後還是張念祖開口問道。
“我當然是有事啦,有大事……”明箏看着蕭天,“我想我既不能跟你們去殺敵,也要盡自己的力。我想到了狐族典籍里有文將軍的兩本手記,一本是《兵法步略》,一本是《雜記》。這兩本均是當年文將軍抗金的筆記,雖說那時是抗金,其實跟如今的瓦刺一個祖宗,都是草原族群,有很多共性,文將軍與他們周旋了多年,有着豐富的經驗,咱們把這兩本手記復錄下來,獻給於大人,也算是咱們狐族為朝廷做的貢獻,你們說可好?”
蕭天驚喜地看着明箏,喜不自禁地抱着她在原地轉了一圈,要不是李漠帆大叫“別動了胎氣……”,蕭天還不會停下來,蕭天一把明箏放到地下,就大叫:“好主意,不愧是我的夫人。”
明箏看他們沒有意見,高興地發號施令:“你們就別站着了,快幫着聽蘭拿包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