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迷茫
呂大膽的話還在林謙耳邊迴響，他不明白，明明相互之間可以坦誠相待，卻總是要設計一些這樣那樣的東西來一步步誘導自己來走，說實話他不喜歡這樣，他越發覺得，這條仙途比之人途還要不堪，還要黑暗！
靈眸雖能放緩敵人動作看穿對方招式，但卻看不透人的心，白靈之力雖能震懾人心，但卻永遠無法控制人心！
“踏、踏、踏……”
石洞外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林謙的心也愈發冰冷，或許，自己終究還是做不到將一切看淡，就像從前一樣，表面風平浪靜，內心卻風起雲湧！他終究還是做不到，身為凡人的他做不到，如今踏入仙途的他依然做不到，那麼……這條仙途究竟有何意義！
自己當初不甘平庸所選出來的路，竟是如此……
林謙將自己體內的毒素逼出，若不是陽元可以專門應付這類陰毒，或許他還要麻煩很久。
排出毒素以後，林謙想要打坐調息，將那顆浮躁的心沉穩下來。但，不論他如何調息，陰陽二元就像是興奮劑一樣不斷的刺激着自己，終於，在下一刻……爆發！
“噗！”
怒火攻心，一道血箭噴射而出，不過也正是這道血箭，使林謙這裏舒服了很多，胸口不再像之前那樣悶了。
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林謙忽然想笑，悲傷也好、自嘲也罷，他就是想笑，那種抑制不住的笑。
笑着笑着他就不想笑了，因為這樣太累了，左右也不能修鍊，或許出去走走，也不錯吧！
林謙起身，推開石門，門外兩名侍女紛紛請安，見林謙要出門，便默默的跟在他身後，林謙也不管她們跟沒跟來，離開洞府，在這幽靜的山間走着。
秋季將到，樹上的蟬鳴聲也開始逐漸減少，一眼望去那黃綠參半的樹木，就如同林謙的內心一樣複雜。
這是一條‘之’字形的山路，山路旁邊鋪滿了綠草，這種弱小的生靈生命力異常的強大，即使秋風開始肅殺，它也能頂着風不屈服，但林謙沒有功夫欣賞這些東西，他只是靜靜的躺着，就像剛鋤地完的農夫一樣，尋得一處安靜的地方休息，因為他太累了……
林謙睜開雙眸，看着那蔚藍的天空，以及那潔白如洗的雲，心，也隨着這白雲一般漂動，無心修鍊，只想安靜的待一會。
慢慢的，他睡了，如同嬰兒一般沉沉的睡去，在這危機四伏的鄂雲山脈中安穩的睡去，彷彿絲毫察覺不到自己所處之地是多麼危險，因為他實在沒有力氣來警惕了。
林中的鳥鳴如同繚繞在山間的音樂一般，清脆、動人，不管聲音有多大，也吵不醒林謙。
兩名侍女靜靜等待，等待着林謙醒來的時候，一為職責，二為守護，似這樣安逸的睡容她們很久都沒有見過了，在這裏整日提心弔膽的生活，使得她們忘卻了寧靜，他們很羨慕林謙，不，準確的說是嫉妒，為什麼在這裏也可以如此安逸，沒有絲毫的警惕，她們不懂，連想都不敢想。
紅娘在遠處靜靜的看着躺在草地的少年，內心複雜，曾幾何時自己也像他一樣，可以在危機四伏的鄂雲山脈睡去，只可惜，現在再也回不去了……
月光下撤，憑着自身的光芒照亮整片大地，當林謙醒來時已經是深夜了，若不是夜風的寒冷，他都不會醒來。
一名女子正坐在他身邊，女子瞳孔血紅，不是紅娘還能有誰？
“紅娘？”林謙詫異道，該不會她就一直坐在這裏等自己醒來吧，他往四周望了望，果然侍女已經不見了，只有她還抱着膝蓋坐在自己身旁，原本望着月亮的赤瞳，看向了林謙。
“虧你還睡得着？也不看看這是在哪？”紅娘笑道，原本就白皙的皮膚經過月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動人。
“是嗎？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睡著了！”林謙也笑了笑，但一想到呂大膽，自己又有些笑不出來，這笑容硬是比哭還難看。
“你就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你跟呂大膽的對話我也聽到了，其實你也沒必要多想，這呂大膽在這鄂雲山脈生存了這麼多年了，他的為人我還是稍有了解，不是個有壞心眼的妖。”紅娘一邊開導着林謙，一邊撥弄起地上的草來。
林謙從地上坐了起來，嘆了口氣，道：“唉……我知道他不會害我，但是我真的不喜歡別人算計自己，明明待他一片赤誠，誰曾想竟還會發生這樣的事來？”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與我的經歷做對比，我想你應該可以慶幸了。”紅娘眼中微不可查的閃過一絲落寞，但旋即又恢復了過來。
林謙看着紅娘，剛才那種落寞的清晰自然沒有逃脫他的眼睛，只是……她到底經歷了什麼？
如果說快樂可以傳遞的話，那麼痛苦也一樣可以，當一個人發現自己特別倒霉的時候，這時候如果聽到一個人更倒霉，那麼自己心裏就舒坦了，不為別的，只是找到一個比自己還慘的人心裏有所安慰而已。
林謙此刻就是這樣，心中已經好過多了，他很想知道紅娘的經歷，但是這樣的事又不太好問。
“今天月亮真圓啊！”紅娘抬頭看着天，右手五指捲起，當作一個望遠鏡般放在眼前。
“就快中秋了吧……”
紅娘突然打斷道：“他的眼睛就像今晚月亮一樣，漂亮、動人、令人着迷！”
“誰？”林謙茫然的看着她，但紅娘好像沒有聽到一般，自我陶醉的說著。
“那一年也是快要中秋了吧？我們約定了時間，去了鄂雲山下，走了不知道多遠，看到一隊身穿紅色衣服的人，他們一路敲敲打打，不知道要去哪裏，他嚷嚷着要過去看，我害怕有危險，所以就勸他，但他沒有聽我的話，還是去了。”
“後來去了我才知道，那個原來就是你們人類的婚禮，那麼的隆重，那麼的端莊，讓我生出了一絲嚮往，他也很震驚，沒頭沒腦的對我說了句以後我也這樣娶你……”紅娘眼睛閃爍這亮光，林謙知道，那是淚光，他沉默了，腦海里想起了掀開夏懷薇紅蓋頭的那一幕，回憶如同潮水般湧來，心如刀割的痛苦席捲全身……
紅娘開始啜泣，淚珠順着臉龐留下，在月光之下，顯得格外晶瑩剔透。
“最終雖然他沒有給我一場盛大的婚禮，但是他實現了自己的諾言，娶了我，這樣我就滿足了。”紅娘笑了笑，這笑容讓人十分溫馨，或許每個專情的女子都不期望着自己男人的婚禮有多盛大，只要是他，就心滿意足了，由此看來，紅娘便是這樣的女子，將自己一生託付她所愛的人，僅此而已！
“可惜，在那一天後，一切都變了！”紅娘的淚跡未乾，神情轉變，眼中露出凶光，死死的盯着前方。
“那一天的夜晚我永遠也忘不了，當初的我還不是洞主，只是一隻修鍊了十幾年的小妖，他離開了我，說要跟着黑熊精幹出一番成就來，當時我很傷心，但又替他高興，畢竟，哪一個女子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有所成就，所以便看着他離去，沒有阻攔，可是，噩耗來了，黑熊精不但沒有收他，還因為貪嘴的習慣，把他給吃了，沒想到天道循環，連他自己也被吃得只剩下一副骨架，呵呵……”紅娘露出病態的笑容，隨後那笑容又變得凄慘，最終將頭埋在膝蓋上嚎啕大哭……
林謙看着悲痛欲絕的紅娘，伸手拍了拍她的一直抽搐的肩膀，道：“節哀！”
或許自己不是最痛苦的，這條仙途的道路既能成就一個凡人的一生，又能徹底毀滅一生，痛苦的不止自己，還有別人，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這條仙途總是在不經意間泯滅着人的本性，他此刻已經明白在自己最不想要沉淪的時候，樹哥為何讓自己選擇這條沒有邊境的仙途了，因為只有這裏，才能真正的歷練一個人，不管是身體還是心境，在這樣的環境下，總會不經意間的磨練着自身的意志，只有擁有不甘沉淪的決心，才可以走出這條仙途，達到前所未有的成就。
即使仙途再如何不堪，這也終究是自己唯一的路，家道中落的他，已經沒有了退路，只能在這條仙途上，摸着石頭過河，這不是悲嘆，不是傷感，既然仙途已經給出了自己一條路，那麼就沒有抱怨的資格，只能盯着前方那一丁點的光明，給予自己信心，走出這片黑暗！
良久，紅娘停止了哭泣，復又看向林謙，露出凄美的笑容，道：“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要和你說這些事情，明明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了，卻還是無法忘懷……”
林謙柔和的看着紅娘，心中卻想着另一個人……夏懷薇。不知道現在的她有沒有想紅娘思念丈夫一般，思念着自己……
“你不必傷感，這個世界或許本就是這樣，既然它不讓我們好過，那我們就應該好過起來，至少……也不能消沉下去，從踏入這條仙途開始，我就充分感受到了前途的虛妄，不論是成仙得道，還是立地成佛，這些說來輕巧，其實在這中間還有一段很曲折的路要走，或許你丈夫也同我一般，變強的心從未消失過，目的不僅僅是為了自己，可能還為了你……光是這點看來，你就不用傷感，因為至少他曾經努力過，在自己的諾言中不斷的奮鬥，直到死去，他說過要娶你，給你許下了第一個諾言，所以他就全心全意的為了這個目標奮鬥，最終他做到了，他去找黑熊精是想變強，同樣的，他更想用自己的力量來守護你，不是嗎？”
林謙這番話不僅僅是對紅娘說的，同樣也是對自己說的，自己曾經放棄過追逐力量，最終卻因為夏懷薇的緣故不得不重新踏入仙途，希望終有一日可以找到她，為了這個目標他不停的奮鬥，即便知道聖女峰的強大，他也不肯放棄！
曾經的他，只為自己不甘沉淪，選擇了這條路，現在的他不僅僅為了自己，還為了別人，即便前途艱險又如何？即便這條變強的路上充滿着拋棄與背叛又如何？他終究還是要接受這樣的事實！終究還是要一路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