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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先生帶着大小姐的屍體回到吉府,再去銀杏樹林子中把彩主兒、黃由的屍體挖出來,挖屍體時,警察局專門派人在現場查看,當屍體被挖出來,眾人大為震驚,兩個女人全身沒穿衣褲,只用床單裹着,而且在彩主兒的陰穴兒內還戳着一把尺子,警察把尺子拉出來,附帶把腹內一些爛肉、爛腸子也拉了出來,眾人都看得目瞪口呆,都罵老過、芳兒是世上最惡的惡人。大先生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哭,后被眾人勸住。

選一個日子,將彩主兒、大小姐、黃由入土安葬,大先生用倉庫里那具出土的宋代棺木葬了彩主兒,因為在彩主兒生前,大先生曾聽她提起過,死後要用宋代棺木做壽材,大小姐與黃由都葬在彩主兒之墓旁邊,大小姐應該被這樣安排,黃由雖是丫環,但也這樣安排,大先生說,黃斤、黃由兩個丫環最與彩主兒貼心,所以應該把黃由葬在彩主兒之墓側旁,等一切事務操辦完,吉府已經忙過了半個月。

在半月之後的一天,有小廝跑來急告大先生,說好端端的,黃斤投井自殺了,小廝還拿了一張紙給大先生看,紙是被人用小石頭壓在井欄圈上的,黃斤投的就是那口井。大先生看紙上文字,是黃斤寫的,黃斤粗識幾個字,所以寫得少,她寫道,要隨彩主兒、黃由去了,死後跟黃由葬在一起,也在彩主兒之墓旁邊。大先生邊看邊哭,眾丫環、小廝也哭,哭完,就照黃斤的意思,把她葬在彩主兒、大小姐、黃由等人的墓近旁。

有人說,這一次在府外開古董店的顧福禮、駱花立了大功,是他們在外面活動,幫着找人辦事,有功,要獎。大先生親自出府,把五百銀元端到顧福禮、駱花手裏,大先生這一舉動感動得顧、駱兩人倒頭便拜,兩人顫顫巍巍伸手接過銀元,顧福禮大口吐氣,說,大先生,從今天起,我們夫妻兩人,生是吉府的人,死是吉府的鬼,只要吉府有事,我們兩人就是拚了性命,也會來替吉府辦事的。

大先生經過半個月精神調整,情緒有所好轉。那天,大先生帶着霜芽兒、小廝去府里各處查看,這是自吉府出大事以來,大先生的第一次查看。大先生走在院子裏的路上,想到了北京大學錄取算旦的事,別人都忘了這事,大先生也忘了,現在想起來,就對小廝說,你記着,明天我寫一封信,是給北京大學的,寫好后,你馬上寄出去,我要告訴北京大學算旦的情況。小廝點頭,轉身要走,但被霜芽兒叫住,霜芽兒罵道,你昏頭啦?大先生沒讓你現在去寄信,信還沒寫好呢。小廝站住傻笑。這時大先生說,雪芽兒,雪芽兒……你們可以肯定,她是隨着芳兒逃走了?這次小廝反應快,大先生,小廝說,你別為她多想了,她與芳兒早就在一塊鬼混了,芳兒劫了法場,就逃走,雪芽兒幾天以後也見不着人影,她不跟芳兒走,會到哪兒去?霜芽兒又罵,你又亂嚼舌頭根,芳兒這哪裏是劫法場?誰劫法場了?小廝有點冤枉,他們都說芳兒劫了法場,都說芳兒是英雄,功夫不得了。狗屁,大先生罵道,你們這些人,腦子怎麼這麼渾呢?芳兒是漢奸,是殺人犯,他在刑場上逃脫,但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遲早要被政府抓回來,抓回來就是一死,槍斃,槍斃,要被槍斃的。小廝輕聲說,他們都這麼說,我也不知道。大先生說,你們做下人的,就是腦子糊塗,以後要多動腦子,不可輕信別人說的話。

教訓完小廝,大先生來到當鋪,當鋪里有幾個客人正在與櫃枱上的師傅談生意,大先生不去打擾,帶着霜芽兒,還有那個剛才受訓的小廝,一起走進後面辦公室。

這間辦公室以前是老過的工作場所,現在由大先生來坐,大先生坐着,猛然想到,在老過手裏有一隻唐代酒壺,這可怎麼得了?老過人死了,這一隻酒壺……真是昏了頭,忙問,那隻酒壺呢?霜芽兒不知道怎麼一回事,後來聽出來了,也看出來了,大先生為了那隻酒壺,這會兒是急得不得了。霜芽兒跑出辦公室,把櫃枱上的師傅找來,問他酒壺的事兒。師傅對大先生說,不知道呵,好久沒見到那件東西了,庫房裏沒有,這件東西以前由老過拿着。大先生立即起身,帶着霜芽兒、小廝,直奔老過以前住的那個院子。

院門關着,小廝敲門,出來一個丫環,這個丫環是留在院子裏看門的,這院子如今空着,沒人住。大先生進入院子裏房間,開始四處搜尋酒壺,其他人也在找。沒找到。霜芽兒說,會不會被雪芽兒偷走了?小廝說,會不會被老過偷了?女的懷疑女的,男的懷疑男的,真是知女莫如女,知男莫如男。大先生哭了起來,我的天哪,這一隻唐代酒壺可是天下奇珍哪,丟了這件寶貝,這不是要了我的命嗎?大先生又哭又跺腳,樣子一下子變得像一個正在大聲哭鬧的孩子。守院子的丫環說,在老過沒出事以前,沒見他跟什麼外人來往,東西不會被外人拿走的,除非是他把東西拿出府去,與人在外面交易。芳兒不會把東西弄出去?小廝問。不會,霜芽兒說,芳兒碰不到東西。那麼雪芽兒呢?有可能,她原來在老過房裏呆過,知道東西在哪兒藏着,她現在人又不見了,她可能拿了酒壺出去換錢,然後跟芳兒逃走,不然他倆在外面怎麼過日子?大先生一邊哭,一邊說,你們別說了,你們的話,句句都像刀子戳在我心上。大先生不找了,他朝高高在上的屋頂瞧了瞧,沒說一句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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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脂四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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