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太丑了
天暖風燥,連帶人也沾上一絲惱火氣。
門前一排紅燈照得亮堂,元妜探了半個身子出門看了一眼,確有一人站在門前的街道上。
那人覆手背對站着,元妜看不見臉,但她可以肯定這人不是王亦沇。
街道上的人聽見開門聲,轉過身來,半扇遮面,裙厥飄搖,似要乘風歸去的仙人。
孟塵越……
元妜抽了抽嘴角,有些尷尬,眼下進退兩難。
不知是該避嫌,還是來者是客,無論如何孟玄堇與他還是沒撕破臉的兄弟。
“阿妜,你讓本王好等。”孟塵越收了扇子,露出一臉笑意。
“……”
眾目睽睽之下,那麼多眼睛耳朵看着聽着,這話好生叫人誤會。
她訕訕的笑了笑,抬手敲了下腦袋,像是忽然記起來什麼事了一般。
“真是對不住皇兄了,你瞧我。”
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又拉開大門伸手做請的姿勢。
“皇兄快進來坐坐,我這就去找玄堇。”
“本王不找他,只是帶你去個地方。”說罷,他輕輕點腳飛躍到門前,拉過元妜迅速消失在黑夜裏。
元妜被他攬着在屋檐街道一陣上竄下跳,嚇得就要心肌梗塞。
“孟塵越你瘋了,你要帶我去哪兒。”她側臉往他手腕上狠狠咬一口,一排深深的牙印滲出幾顆血珠。
“我聽說,你與九弟並沒有夫妻之實,年前你又會小產。”他並未放手,反而浮上一層狡潔。
“干你屁事,放我下來。”
“不急,一會兒就到了。”孟塵越,輕輕起身飛得更高,在屋檐房頂連連跳躍。
如此,元妜倒不敢放肆了,若是真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去,不死也好不到哪裏。
還沒到,便遠遠的便瞧着一處地上,看似熱鬧亮堂,四處掛滿了各式花燈,水中綠葉紅蓮。
“……”
大晚上的不睡覺,就拉她來看這個?
“我聽元淑說,你最是喜歡花燈,我差人特意為你做的,怎麼樣,你可還喜歡。”
她喜歡花燈?還是元淑說的。
元妜細想了下,從前一次廟會上,確實看上一盞花燈十分歡喜,但她只是喜歡燈上描繪的美人圖罷了。
想起元淑,她心中沉甸的半晌。
元淑去七王府時,她不在盛京,後來也只是聽說一攆轎子抬着便去了,在府里的處境與她當日在謹王府別無二樣。
想到這,元妜裝模作樣的取下一個兔子花燈,看了幾眼,道:“花燈不錯,做工精細。”
“你若喜歡,我往後日日叫人給你做新鮮的樣式的。”
往後日日?
元妜硬生生擠上眼角的笑也凝固了。
她像是幾盞花燈就能被哄住的人?不知他是高估了花燈,還是高看了自己。
元妜時常覺得,待人溫文爾雅,言談舉止不傷人自尊才是人間正道。
雖然有的話直說傷人,可如果不說只會害人害己,元妜把兔子花燈掛回原處,繼續朝亭子裏走去。
“皇兄,不妨與你明說,我喜歡玄堇,你就算將這盛京城的樹梢河裏都擱上花燈,我也只當你是兄長。”
不知孟塵越是沒聽到,還是故意叉開,拎起一個諾大的蓮花燈就輕避重的道:“這些,阿妜一個也不喜歡?”
“不不不,不是燈的問題,是我,我不喜歡你。”
他垂眸,神情很是受傷,壓低嗓子,聲音略帶沙啞。
“阿妜,你為何待我如此冷血。”
元妜正色望着空泛的遠處,面色淺薄淡然。
“這不是冷血,是最大的善意,你要明白,看清,然後回頭是岸。”
要她如何,紅杏出牆?
她蘇元妜可做不了,先不說這些玩意她打心眼裏不喜歡,便是喜歡上了天,她的孟玄堇千千萬萬金也不換。
他擱下花燈失聲大笑:“我帶你出來時,謹王府的小廝可都有看見,你說我若是過幾日才放你回去,九弟會不會心中毫無芥蒂。”
元妜抿嘴一笑,偏頭打量着孟塵越:“您看得上我什麼?這副皮囊?”
她有自知之明,除了這張臉,和天生的性子,將她往群堆里那麼一擱,也就是個普通的大家閨秀。
孟塵越愣愣的片刻,元妜以為這是直觸心底的問題。
雖然她好色,也覺得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只要不下流,並不能責怪。
一副好的皮囊,就如同一副心愛的字畫。
誰會為了一副得不到的心愛字畫尋死覓活,死不瞑目?
想來不會。
既然不會,定是不夠深沉,都是自以為是的非此不可。
人啊,往往是求之不得,非求之。
元妜見他思索,便搖頭晃腦的道:“你不必告訴我,這對我來說並不重要,今日我就先回去了。”
“孟玄堇有事瞞着你,你身中奇毒,時日無多。”
“我知道。”元妜微微含笑。
“他多番以你作餌,那次……”孟塵越慌忙要說,卻被元妜率先打斷了。
“我也知道。”
“他。”
“不消說了,我全知道,但那是他欠我的,還我就是,兄長就不必操心。”她微微偏着腦袋,莞爾一笑。
孟塵越長嘆了口氣,隨即一個身影飄然而入,落身兩人跟前,將元妜拉到身後。
“皇兄好雅興,三更半夜的不睡覺,邀我夫妻二人來此吟詩作對?”孟玄堇冷冷的道。
孟塵越甩甩長袖,揚長而去。
玄堇柔和的看一看元妜,淺淺一笑,朝外走去。
“你不許在外人面前笑得開懷。”
“為什麼。”元妜牽着他的衣袖,跟在後面,沒頭沒腦的撞在他身上。
他提手輕輕敲了一下額頭:“太丑,別嚇壞了人家。”
“……”
吃味了直說啊,什麼鬼理由,那麼不討人喜歡。
雖不討人喜歡,又叫人暗自開心。
……
迅雷不及掩耳,這消息迅速傳到了皇帝耳朵里。
是清風那二傻子跑去告的狀,她兩怎麼想也沒料到在清風那裏翻了船。
不知道她是基於皇帝是她爺爺所以自然而然的相信他老人家,還是她本身其實挺“天真有邪”的。
偷財拘人的事,向來都是悄悄的,孟齊成倒是好,是眾目睽睽之下將她拖走的。
皇帝對於這情況置若罔聞,便是清風提上面說了,他卻只道是兄弟間小打小鬧。
等下了大殿,尋個沒人處,只拍手叫好。
孟玄堇將元妜扛回來后,對她寬恕了不少,把寢殿裏的軟榻分撥給了她。
元妜囑人把榻搬去孟玄堇床頭邊上,他也沒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