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靠一口氣活着。
這些年杜奇峰的日子其實並不好過，一方面作為香江電影黃金時代的功勛導演，他的名氣不可謂不大，毫不誇張的說，在整個華夏電影史上都留下了自己的印記，另一方面，隨着香江市場的衰落，諸多香江電影導演北上拍片，名利雙收的數不勝數，他卻選擇繼續留在香江拍片，沒有足夠的票房數據支持，投資人自然也就對他不那麼尊重了。
開始幾年杜奇峰還能撐得住，然而隨着這些年內地電影票房爆髮式的增長，所有的資金都流向了內地，畢竟銀河映畫一大幫人還要靠他吃飯。
於是去年杜奇峰前往內地拍攝了一部電影【毒戰】，票房1.4億，看着不多，然而，這已經是杜奇峰票房最高的一部電影了。
【毒戰】在內地上映后也獲得了不錯的評價，然而，杜奇峰卻並不開心，原始劇本里，蔡添明是跑掉了的，然而為了過審，只能把最後的結局改成蔡添明被執行死刑。
周行勸慰道：“峰哥，說句不好聽的，這也就是您，換個內地導演這片子壓根就沒法上映，寧浩的【無人區】被禁了四年，您就知足吧。”
在周行看來，【毒戰】拍成這樣還能上映已經是審核部門手下留情了，國內哪部電影有警察被毒販耍得團團轉的情節？何況最後所有的警察還都死了，簡直不要太黑暗。
杜奇峰喝了一大杯啤酒，嘆氣道：“既然要進入內地市場，難免會有所犧牲，這個我早就考慮過了，我現在頭痛的是下一部電影的投資。”
姜雪拿筷子敲了敲桌子：“喂喂，老朋友見面，你們搞得跟電影公司開項目會議一樣，有什麼事情明天找個合適的地方聊好嘛。”
“好，今晚就只聊閑話。”周行跟杜奇峰笑着碰了一杯。
大排檔里的氣氛很熱烈，杜奇峰不是善於言談的人，基本都是姜雪跟周行說得多，他在一旁附和。
“阿行，你說，要是當年我跟你一起去內地，是不是也發達了？”姜雪有些醉了，說話舌頭都大了。
周行拍了拍他的肩膀：“現在來也不晚啊，以你的實力，加上我的資源，還怕接不到戲？”
姜雪嘿嘿笑着，沒多一會兒，居然直接倒在桌面上打起了呼嚕。
把姜雪抗回酒店絕對是一項艱巨的任務，杜奇峰一把年紀的這活不適合他，這種粗活自然就落在了周行身上。
好不容易把這胖子弄回酒店房間，周行已經是一身汗，回到酒店套房的時候發現主卧里的燈還亮着。
周行輕輕推開一條縫，發現佟利亞拿着一本書已經睡著了，心裏莫名一陣溫暖，【一代宗師】里有個場景讓周行很動容，太太張永成每當葉問外出，都會點上一盞燈，等葉問回來，那一盞燈代表着妻子對他的關心，也意味着，在這個世上，有個人始終在守候你。
周行輕輕關上房門，去洗手間沖了個涼，就在次卧睡了過去，佟利亞覺輕，一些很輕微的響動都會驚醒，再加上他剛剛喝了酒，一身酒味還沒揮發。
一夜無話，轉過天，氣溫微暖。
“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回房裏睡。”佟利亞身上披着睡衣，端着一杯牛奶走了進來。
周行昨晚就喝了一些啤酒，到是沒覺得頭疼，就是睡眠有些不足，接過牛奶喝了一大口。
“昨晚回來太晚了，怕你睡不好，謝謝老婆。”說著在佟利亞側臉親了一口。
佟利亞笑罵：“肉麻，快起來吧，你不是說要去看劉老先生嗎？”
周行一看時間，立馬起身，這次來到香江參加金像獎頒獎典禮只能算是順帶的事情，最主要的還是周行想探望一下劉家梁。
對於這位名義上的師叔，周行是很尊敬的，劉家梁當初將他歸入門下，其實是頂着很大的壓力的，畢竟他本人的輩分太高了。
別小看這個輩分，就好像【一代宗師】里陳華順收葉問入門下，曾經說過：這條腰帶就代表你的師父、師門，一條腰帶一口氣，以後就憑這口氣做人，有了師門這行里的人才會承認你，否則周行要想達到如今的成就，中間不知道要經歷多少波折。
早些年劉家梁還一直在圈內比較活躍，可惜這兩年隨着年齡大了，劉家梁就只能待在家裏療養了，特別是今年老爺子已經80歲高齡，精力更是大不如前。
離開酒店，周行跟佟利亞旁若無人的開始瘋狂購物，買了一大堆補品，自然是送給劉家梁的。
尾隨的狗仔也跟了一路，一直到劉家梁門外才被他的徒弟攔住。
“翁姨，老爺子最近身體怎麼樣？”周行一進門見劉家梁的妻子強顏歡笑的迎了上來，心裏就咯噔一下。
翁靜靜年輕的時候也是出了名的美女，保養得也不錯，是劉家梁的第二任妻子。
“阿行，你來了就好了，老頭子最近飯也吃得少了，晚上也睡得很少，還一直不肯去醫院，說是人老了難免的。”
周行點點頭，又把佟利亞介紹給她認識，翁靜靜拉着佟利亞的手寒暄了幾句，佟利亞聽不懂，只好讓周行翻譯。
卧室里，劉家梁正躺在床上，面色蒼老，周行心裏暗自感慨，老爺子的確是老了，就連眼睛裏都沒什麼神了。
“老爺子，您這又是跟誰較勁呢？不舒服就上醫院看看，這樣下去怎麼成？”周行埋怨道。
劉家梁轉頭瞪了妻子一眼，翁靜靜這回卻毫不退縮的瞪了回去，老爺子沒辦法只好嘆息道：“其實啊，我沒什麼毛病，就是人老了啊，得認，活到我這份上，也夠本了，沒必要去浪費公共醫療資源。”
周行一聽就不樂意了：“老爺子，您前兩年可還跟我說打算復出來着，80歲怎麼就老了？孫祿堂的嫡女孫劍雲80歲還在教拳90歲才離世，擂台上擊斃日本浪人領袖三井秀夫的長江大俠呂紫劍119歲才逝世，您這可早着呢。”
“去，衰仔，我哪能跟這二位武林宗師相提並論。”劉家梁笑罵道，不過聲音已經比之前要有生氣得多了。
“這就是丫丫吧？你小子眼光不錯，這點隨我。”劉家梁看了佟利亞一眼，調侃道。
翁靜靜沒好氣的白了老爺子一眼：“阿行、丫丫，你們先陪老頭子聊聊，我去給你們準備點水果，今晚翁姨給你們露一手。”
“對，既然來了，就多住幾天，家裏房間還是不缺的。”劉家梁也點頭道。
周行也沒拒絕：“這回我來就是打算陪您二老聊聊，可惜孩子太小，不然這次就一起帶過來了。”
劉家梁聞言也有些失落，佟利亞見狀就笑着說：“那老爺子您就更得保重身子了，到時候就讓皓皓拜在您門下學洪拳，男孩子得有陽剛之氣才行。”
劉家梁是聽得懂普通話的，聞言眼睛都跟着發光：“好好，沒想到我一把年紀了還能收個關門弟子，哈哈。”
周行偷偷沖佟利亞豎了個大拇指。
劉老爺子其實身體機能還行，打拳拍戲什麼自然力有不逮，不過正常生活其實還是能維持的，之所以不舒服，主要還是心理問題，人其實就是一口氣在撐着，這口氣要是散了難免覺得生活沒什麼盼頭。
經過周行跟佟利亞一通勸解，劉老爺子精神立馬就好了不少，比靈丹妙藥還管用，也不在床上躺着了，扶着周行，三人來到客廳閑聊起來。
翁靜靜見狀喜極而泣，把眼淚擦乾淨了，這才端着果盤從廚房出來。
“阿行啊，最近你可是拍了不少詠春的片子，現在詠春可是風頭正盛，什麼時候也展現一下洪拳才好啊。”劉老爺子對於師門還是念念不忘。
周行心裏苦笑，詠春拳之所以火，其實並不只是在於影視作品的影響，而是葉問的關門弟子梁挺將詠春拳武館進行了現代化管理以及推廣，現在西方各個國家都有詠春拳的武館，普通民眾想要學習很方便。
而其他的傳統武術就沒有這麼便利了，俗話說：提着豬頭找不到廟門，就是傳統武術的現狀，就算是民眾有時間、有金錢想學，也不知道跟誰學好，很多乾脆就是被一些一知半解的騙子給騙了，練了好幾年結果發現還不如人家練兩個月散打、拳擊的，怎麼可能有熱情繼續學下去？
不過老爺子這麼一說，周行腦海里突然靈光一閃：“老爺子，你知道托尼賈嗎？”
劉家梁楞了一下：“知道啊，不就是泰國那小子嘛？”
“沒錯，就是他，不瞞您說，最近這些年國際上都沒有一部真正意義上爆火的功夫片，所以我一直想找他拍一部片子，您應該知道泰拳的巔峰期比較短，他今年也38了，要是再晚兩年估計他也打不動了。”
劉家梁眼睛裏閃過一道精光：“你跟托尼賈？那絕對是功夫迷的狂歡盛宴啊，一定會在整個世界影壇引起轟動的！”
“老爺子您先別激動，這也只是我的一個設想而已，我之前聯繫過托尼賈的公司，不過對方直接拒絕了，這件事情還要從長計議。”周行勸道。
劉家梁點點頭，冷靜下來，他當然知道托尼賈這樣的國際功夫巨星不可能出演反派，而這部片子肯定是要先基於內地市場，周行也不可能做反派，這樣一來劇本、戲份中間需要協商的東西就太多了。
“阿行，這件事情儘快去辦，要是有用得上我這把老骨頭的儘管說話，你放心就算是為了看到你這部電影，我也一定會撐到那個時候的。”
翁靜靜不滿道：“老頭子，你瞎說什麼呢。”
周行見劉家梁語氣堅定，於是點頭道：“那就這麼說定了，您可一定要保重身子。”
......
在劉家梁家住了幾天，周行這才跟佟利亞離開。
“你跟老爺子說的要找托尼賈拍戲，是為了穩住老爺子，還是真的打算這麼做？”佟利亞有些擔憂的問，周行身上有多少傷，她一清二楚，那些傷自然都是拍打戲的時候造成的，據說托尼賈拍起戲來也是個瘋子，這兩個瘋子要是碰到一塊，可想而知得有多拚命。
周行輕輕摟着佟利亞安慰道：“放心，你老公身子骨好着呢。”
佟利亞靠在周行懷裏，在他胸口蹭了蹭，周行這話顯然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
“老爺子現在就憑一口氣在活着，我就怕萬一時間拖得久了，他連這部片子最後一眼都看不到，恐怕我會後悔一輩子。”
佟利亞輕輕嗯了一聲，便不在說話。
周行輕輕拍了拍佟利亞的後背，腦海里突然冒出一個很有意思的想法。
轉過天，周行來到了銀河映畫，沒錯，他就是想找杜奇峰來拍這部片子，其實當初動了這個念頭之後，周行第一個想到的導演人選是葉偉信，畢竟之前合作過那麼多部功夫片，葉偉信的能力是沒話說的。
不過黃白鳴表示要想用葉偉信就必須讓東方影視來製作，自然也就談崩了。
後來泰國那邊拒絕了合作邀約，這件事情也就暫時擱置了，直到這回來到香江，周行遇到了杜奇峰。
“什麼？讓我拍功夫片？別鬧了阿行，讓我拍槍戰片、黑幫片我就在行，功夫片？我都沒拍過。”杜奇峰沒好氣道。
周行卻表示：“武戲部分完全不用擔心，皺兆隆、熊鑫鑫還有我都可以作為武術指導，您只需要把握影片大方向就好，當然，在整體風格上也不要太黑暗。”
“那還是我杜奇峰的作品嗎？”這要是換個人杜奇峰早就讓他滾蛋了。
周行清了清嗓子：“峰哥，你不是有部【三人行】還沒拉到投資嘛？幫我拍好這部戲，我給你投資。”
“成交！”杜奇峰咬咬牙，最終還是妥協了，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啊，何況是那麼大一筆錢？
“不過劇本要我先確認了才可以。”杜奇峰又提出一個要求。
周行想也沒想的答應了，導演嘛，這點權利要是都沒有，到時候拍出來的片子會成什麼樣，誰敢保證？